第一百四十七章 剑与枪

　　荒耶设置在黑昼盔甲里的简易式式神没有说话的能力，毕竟连意识都没有，就算真的说了，那也是荒耶的话。

　　所以比古风预料得还要早地挣脱钳制之后的，黑昼悄无声息地落下到了地面，出招之际，亦是无声无息。

　　那一刻，黑昼横持于身侧的黑色巨剑之上，剑身被蓝色的光芒包裹，剑柄处的烈光喷薄而出，轰出一道收束性的光体，其威势比起先前荒耶轰出的光束炮不落分毫，沿着水平的轨迹朝着古风破空而去。

　　并没有直接接触，就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漆黑沟壑，带动着前进，发出隆隆轰响。

　　看到这个场面，观众的表情各不相同，而表情同步的，只有那八位负责结界设置工作的督战者大叔，都是眉毛一跳，神色惊愕。

　　原因……不明。

　　在观众眼中，古风所面对的俨然已是避无可避的局面，所有人都看得出，荒耶最后的力和势用的时机相当巧妙，使得古风动作不得不一滞，正是这一点让古风失去了躲避的机会。

　　在观众心中，古风只有强接这一选择，而强接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轰成渣滓。

　　在绝死之境，古风却是斜臂一挥，持棍猛然砸下，硬生生震裂地面，将手中的长棍竖直杵在了自己身前。

　　就在古风完成这个动作的瞬间，光束呼啸而至，而就在光束击中古风的武器的瞬间，武器上的结界被触发，阻挡住了光束。

　　而古风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故计重施，脚下一踏，侧身闪出，至于为什么说是故计重施，那是因为荒耶的光束炮他也是用同样的方式躲开的。

　　然而，即使是古风所设下的结界，也仅仅是支持了一瞬间就被完全磨灭，然后被完全吞噬。

　　虽然躲开了这一发光束，但这一次的时间并不允许他做出太大的位移，而且由于擦肩而过的光束掠过带动的气流的影响，古风只能勉强将自己维持在不被击中的状态，没有办法远离。

　　在僵持的短暂时间里，不知为何，或许是人类本身就具备的对危险的预知本能，古风的脑袋没有因为大难不死而出现类似与庆幸的情绪，反而开始了高速的思考。

　　有违和感……

　　以这个角度和位置的话，如果那几个大叔的结界没能挡下荒耶的炮击，那么后果肯定是损失惨重……

　　不，这个如果并不成立，他们是绝对挡不住的，对于这个，他们自己应该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死伤就变成了必然。（原来他们的表情是因为这个吗？）

　　虽然对荒耶的为人说不上太了解，但……从他现有的表现来判断，他不应该是会做出这种欠考虑的行动的人……

　　难道说！

　　心中一惊，古风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妙的猜想，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古风顺着光束的方向望去，恰好看到那道光束在距离已经出现裂痕的结界前几米时，居然停了下来！

　　古风的武器则是嵌进了裂缝里，看来些裂痕就是古风的武器砸出来的。

　　这玩意儿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光束炮，而是“光束军刀”啊！

　　就在古风震惊于这个对自己毫无益处的发现时，原先和自己距离极近的光束开始拦腰向古风砍了过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手上由韦驮天咒异化而来的手套上的光芒变得耀眼，古风快速抬手撑在了向自己砍过来的“光束军刀”上。

　　但是，这种行径看起来就和螳臂当车相差无几。

　　从古风的视觉角度可能理解不了问题的严重性，事实上，从高处往下看的话就很容易就能发现了。这道看起来像是收束形光束炮的“军刀”，其实就是黑昼手上那把巨剑的扩大版，而古风接住的，理所当然就是剑刃。

　　通体由高浓度的灵力构成的剑刃，其锋利程度可不是凡人所能理解的，吹毛断发那是小事，削铁如泥也是小事。

　　从某个角度来说，古风的韦驮天咒异化手套也是同样的存在。

　　但，也可以就从这个角度来说，两个不要说是不是一个等级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差了一个位面。

　　硬碰硬？

　　就是咸鱼挡车，直接碾压……

　　被压着往后不受控制地推行，古风的脚下出现两道淡淡地黑色轨迹。

　　手套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但也终究是无济于事，古风可以感受得到，灵力正不断地流逝，韦驮天咒的锁链也在不停地断裂着。

　　这样下去，不出三秒，韦驮天咒的锁链就会彻底断裂。而失去阻挡的光剑剑刃则会在瞬间，将没有韦驮天锁链倚仗的古风连同手掌在内的整个身体一分为二，然后古风就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

　　“唉……”

　　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古风眼中的情绪彻底冰寂，眼神锋利得让人胆寒。

　　“……还是得这样吗？”

　　道出了不明所以的话语，古风手中突然浮现一个符文，而后韦驮天咒异化的手套由淡蓝色转变成了赤红，宛若火焰一样的红色。

　　“不动明王……大咒。”

　　不落荒耶下风的威能突显，古风双手的掌心爆发出一股气势恢宏的火焰，那仿佛是被高度压缩而成的威力，甚至让空气的流动都为之一滞。

　　在这股冲击之下，把柄光剑的整个剑身都是微微一震，而古风则是借此反冲瞬间脱身。

　　出现在了距离光剑有着二十多米的距离，两者之间的地面上还留下了两道焦黑的轨迹。

　　古风平静地看着“荒耶”将光剑收起，没有多余的举动，看起来也没有取回自己的武器的打算。

　　荒耶并没有改变手上枪的形态，而是任由其维持着刀的造型，垂在身体两侧，斜指地面。

　　在荒耶侧前方十余米处，黑昼已经彻底收招，巨剑横举于身侧。

　　“古之经纶有言……”

　　古风缓缓开口，并不是日语，而是汉语。

　　“上……”

　　听到这种感觉陌生的说话内容，许多学生都是一脸疑惑，不明所以。

　　“有神数九兆亿的神……”

　　有一些能够听懂汉语的学生，也无法通过这些明白古风要做的事情。

　　“举头三尺有神明……”

　　只是夜雁和八目等人的神色变得越来越严肃。

　　古风伸出右手，自然向上张开，韦驮天咒异化的手套尚未解除。

　　荒耶也感受到了什么，握紧了手上的短刀。

　　“……神打术！”

　　话音刚落，古风的身影就在观众的注视下，从原地消失了。

　　“消……消失？！”

　　和臣两人见此景，都是心中一惊，不由得出声惊呼，在那一瞬间，他们两个甚至感觉到古风从他们的认知中消失了。

　　“不是。”

　　夜雁淡然道，他并没有丢失古风的身影，而是用视线捕捉着古风的动态。

　　快，非常理所能形容的快，那种速度，甚至已经超脱了一般阴阳师的视觉识别能力。

　　古风的身遭蒙上了一层奇异的光影，姿态如同幻影移行，只有阵阵音爆声传出，他以一种只能说是快到了极致的速度在接近着荒耶。

　　荒耶自然看得真切，每一次古风从地面借力都会发出空气墙被突破时的鸣声，真让人感觉地面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崩碎，但也正因如此，每一次踏下，即使在他的视野中，古风的身形也是一阵模糊，进势猛恶。

　　可以知道的是，就现状而言，已经不需要策略。

　　心念一动，黑昼踏步向前，大剑一挥而下，而荒耶本人亦是逆握两柄短刀，交错至胸前，同时身形前进。

　　下一秒，一个浮光般的魅影就出现在了黑昼挥下的剑刃下方。

　　古风神色如常，只有眸光暗淡着，但也正因如此才能让人感觉到，不一般的威胁。

　　左臂一抬，戴着“手套”的拳头就迎上了，结果本该是毫无疑问的，但实际也令人瞠目结舌。

　　一击交碰，黑昼手上的巨剑竟然被震得脱手而出，然后宛若离膛的炮弹一样弹飞，一剑将结界再次破开，插到结界的裂缝之中。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古风步下轻挪，高踢腿踹到了黑昼的胸部甲胄之上，一阵气浪翻卷开来，气浪的中心，黑昼倏然升空，细看之下还有崩碎的黑色盔甲落下。

　　这些都仅仅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黑昼双脚离地之后，荒耶才姗姗来迟，双刀于主人到来的同一时刻挥下。

　　并没有落空，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却是比落空还要糟糕。

　　那两柄刀刃被古风轻松地接下，攥在手中，随后移步微调，冲进了荒耶怀中。

　　紧接而来的，是一记直中胸膛的肩击。

　　荒耶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强行推出了将近十米的距离，即使尽力想要停下也无济于事。

　　胸腔中一阵气血翻腾，荒耶再次握紧短刀，准备应战，但是，视野中却是古风那快速放大的身影，那是连荒耶也没有办法反应过来的速度。

　　只见古风身如猛兽出笼，气贯长虹，威凛势赫的一拳轰然推出。

　　被正面击中的荒耶的身体如同白色的光体一样朝着后方呼啸而出，将结界彻底击穿，完全地使结界后方的高墙塌陷，扬起一层尘烟。

　　古风停留在原地，没有继续攻击的打算，只是望着那阵尘烟的视线微微一滞。

　　无光的眸子已经恢复正常，也许是因为觉得胜负已定，古风身上包括韦驮天咒在内的所有咒术都已经解开，只是不知为何，古风的右手无力地下垂，甚至还微微地颤抖着。

　　真正的战场的优劣是瞬息变化的，即使上一刻看似占据了绝对优势一方也不能轻易断言胜败，斗技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那烟雾之中，并没有人在意古风的状态。

　　古风缓缓地向着荒耶行去，尘埃落定，烟雾渐渐散去。

　　那穿着白色盔甲的身影背后，是一个呈圆形往下塌陷的墙坑。

　　荒耶并没有倒下，而是伫立在围墙之前，手上的双枪并没有落下，正对着在近前停下了脚步的古风，看起来并没有收到伤害。

　　两人只是在沉默中对视着，没有言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嘀嗒——”

　　在这静谧德如同旷野的场地之中，即使是一滴水珠落地的声音也显得那样清晰。

　　荒耶那面白色的鬼脸面具下沿，鲜血逐渐汇聚成一线，然后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之下倏然下落。

　　与此同时，“白夜”的盔甲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一样，胸前的甲胄开始飞快地皲裂，然后脱落砸到地面，露出了荒耶穿着在盔甲之下的黑色狩衣

　　此刻，沾着在盔甲上的殷红，与黑色的狩衣在盔甲的苍白映照下，显得极其刺眼。

　　终于到达了一个界限，那件盔甲全然崩碎，成为蓝色的微光回到了荒耶的身体之中。

　　古风没有往黑昼盔甲的方向确认什么，因为他知道，那副盔甲也已经回到了荒耶体内，即使没有，那也不是现在的荒耶能够操纵的了。

　　咳咳——

　　再次吐出一口将嘴角染红的鲜血，荒耶抬起头，直视着古风，那双无论何时都是散发着清亮而自信的光芒的双眸此刻已然暗淡。

　　向着古风，艰难地往前迈出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那摇晃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但终究是没有。

　　在行至古风身侧之时，荒耶停下了脚步，用只有古风才能听清楚地声音说了一句话。

　　然后，继续往前迈出步伐，朝着最近的出口走去。

　　“为什么？”

　　没有回身，古风淡淡地出声向身后的荒耶问道。

　　荒耶，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继续了自己的离去，古风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再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观众席上，夜雁不知为什么也和古风一样叹了口气，神色尽是无奈。事已至此，他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确认了一眼荒耶走向的出口，夜雁便起身离开了。

　　剩下那两个貌似还没有明白事情发现的家伙还在眼愣愣地看着古风。

　　因为没办法接受荒耶落败的结局吗？

　　没有雀跃的欢呼，没有一片嘘声，也没有获胜宣言，但……谁胜谁负得了出结果，比赛却确实地在一种怪异的氛围中落幕了。

　　结界被撤去，荒耶也已经离开了斗技场，古风回过身看了一眼荒耶离开的方向，表情上并没有喜色，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重新向着往回的方向行去，古风用看起来很平常的脚步走到了一面围墙之前。

　　右手依旧软弱无力地垂落着，古风用左手从脚下拾起了自己的武器，粗略地扫了一眼后，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就隐藏了起来。

　　然后，古风并没有用他自己的方式，而是直接将武器收进了狩衣的袖子里。

　　回过头，朝着观众席上的一个方向看去，在那里，三个中年男人并排着坐在一个相对空旷的位置。

　　三人此时都在注视着古风，坐在两者之间的中年人回应着古风的视线，点了点头。

　　得到了回答的古风收回目光，直接朝距离自己最近的出口走去，离开了斗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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