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交谈

黑死牟那堵在喉咙里的话还未出口，鬼舞辻无惨那潜伏在每个鬼身上的血液，便已经向主人传送了此刻的消息。

        那张面庞被六只眼睛占据着，短短一瞬，原本的震惊便被骇然所取代。

        “继……不对，你不可能是他，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死了千年了，不可能！”分明是无惨的声音从他人口中溢出，然后便毫无声息。

        早已走至跟前的继国缘一，原本那听到宿敌声音而不自觉回想起自己错误的冷脸，在面对已千年未见的兄长时，还是不自觉地缓和了面容。

        少年模样下朝气的少年音，恍惚间让变成鬼的继国岩胜，也片段地回忆幼时难得的嬉戏时光，那个事事看淡的幼弟，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孺慕。

        最初自己的执念不就是对他的嫉妒吗？嫉妒这个神之子，什么都难不倒他，就连斩鬼的呼吸法也是他一人所创、父亲那逐渐变心的家主选择……

        可是呢？自己当年看着他死去，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明明还是有能力将当时成为上弦的他斩杀，却选择放手，徒留一人在世上苟活。

        现在呢，他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都能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兄长，你还好吗？”

        黑死牟状似冷酷地闭上六只眼睛，却说服不了自己心里那闪过的种种想法，和那早已久未湿润过的眼眶。

        缘一的身边再未有日轮刀的存在，就如卸去了某种重担，不再天然地身份对立的他，终于有了能和自己珍视的家人，好好谈一谈的底气。

        “兄长不必疑惑我的出现，我确实是已不在人世，这次也是特殊情况才能被允许，暂且以生前的形象出现。”

        继国缘一本来是寿终正寝的，死后为何能维持十几岁的少年模样，完全是世界意识想着自己压迫老爷爷打工是不是不太好，便强行调整人家状态，掩耳盗铃。

        这次出来，又鉴于后辈们的样貌普遍年轻，自己一个古稀老人混进去过于明显，也只得以这副让鬼王吓了一大跳，并且连夜逃回无限城的姿态出现。

        黑死牟多年来已经知道自己的主人对于自己弟弟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虽然自己在勉强了却打败缘一的愿望，加上时间自带的记忆美化功能，现在看见继国缘一，内心只有淡淡的激动。

        “小弟，你还好吗？”不想因自己的身份而牵扯到太多会阻断兄弟谈话的继国岩胜，选择了机智的反问。

        就这样，一向惜字如金的缘一大神，就真像个对家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孩子，试图把自己这么些年所有能告诉兄长的情况，悉数献上。

        已经看傻眼的年渐杪，捧着自己那破碎一地偶像滤镜，找五条悟要安慰去了。

        而再度相逢的安倍晴明和童磨，不愿破坏这感人的重逢，其实是缘一那压倒性的武力镇压下，按下了自己那颗想要打架的心。

        夜还漫长，一时无事可干的四个勉强算人的生物，渐渐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年渐杪看着童磨，决定打听一下无限城的消息。“那个，童磨，你们那个开会的无限城到底在哪儿啊？好几个下弦都说不明白，你是上弦叁，应该知道得更多吧!”

        原本血液里也有无惨细胞随时监听的童磨，早就敏锐感觉到，在看到继国缘一在场的那一瞬间，自己的上司便主动地切断了跟自己的联系，估计黑死牟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恐怕是为了防止那个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噩梦找到自己的破绽吧。

        这下，没了束缚与制约的童磨，随自己心情开口道：“无限城只是鬼舞辻身边一个叫鸣女的鬼的血鬼术罢了，在那里，空间可以随意置换，没有什么能逃脱拥有者的掌控范围，自然也就逃不了鬼王的手心。”

        玩世不恭的鬼少年，手中轻微摇晃着那操控着从湖中飞起的睡莲的茎干，滴滴水珠便不受控制地，呈圆滑的抛物线状飞出。

        五条悟原本随意靠在桥边的栏杆之上，闻言也只是稍稍侧身，墨镜之下的蓝眸，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此话的真伪，然后接话：“那个鬼舞辻无惨上次躲避继国缘一几百年的地方，不会就是那里吧！”

        安倍晴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深感一个大名鼎鼎的鬼王竟胆小如斯。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抽了抽，开口：“这样看来，如果他再次躲入无限城，我们岂不是没有办法了。”

        同样想法的年渐杪默默点头，回想起四人前来时，背着世界意识想着给那个作恶多端的鬼舞辻无惨，一点颜色、不、许多颜色好好看看！

        没想到经年过去，继国缘一的威力还是那么强大，他们要是想抓住这个当初为了活命宁愿把自己分裂成1800多片碎片的鬼，还不知得耽误多长时间。

        那边，堪堪聊过心事的兄弟二人，也听到了大家的忧虑。

        原本是无惨肺腑大臣的黑死牟，为了完成弟弟那最后一点小小的愿望，决定出卖自己主子一把。毕竟听他们所言并未有赶尽杀绝之意，而主人又恢复能力惊人、不、惊鬼。

        “鸣女并非随时都呆在主人身边，特别是最近主人不知从哪儿得知青色彼岸花现世的消息，可能还是会冒着被家弟发现的风险前去查看的。”

        心腹才能得知的消息，就这么被说出来了，鬼舞辻无惨估计得当场表演个大型裁员。

        “鸣女又尤为固定地会出现在生前最常待之地——花街。听说她当初也是个名动天下的花魁，只是被薄情男子所伤才含恨变鬼报仇。花街不远处便是那男子的住宅，她也时常前去，估计是啼笑往事吧。”

        黑死牟那不近人情的性格，还是对这个相处百年之久的同事怀有一点人道主义，从未像有一些上弦，每次故意前去戳别人伤心事，还仗着武力比别人高全身而退。

        某些人此时正连忙丢掉手中的花，望天望月亮，就是不说话。

        照例对这些绯闻轶事无比感兴趣的五条悟，出起了主意：“这样吧，我们就只是单纯地去蹲守那个鸣女，然后顺道、顺道最后了解一下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某只猫猫兴奋的耳朵早就被无比正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捏住了，耳畔冷冷的声调：“还想看吗……”

        同样，又因为早已上了鬼的通缉榜的三人，只得派出依旧无鬼所知的安倍晴明前去，“友好”地请回鸣女。

        某处花街，明艳动人的和服女子，撑着油纸伞，执着桧扇，周遭满是掩饰不住的忧伤氛围。

        烟雨迷蒙之中，远方一个挺拔的的身影现入她的眼帘。

        素净的男士和服并未减淡他半分光彩，垂落的黑丝就像不愿离开男人的恋人一般依偎着，叫人不自觉地视线上挪。只见一张丰神俊朗、眉目含笑的脸庞，直叫她想起那个未变心的男人，只是他没有这般好看罢了。

        鸣女仿佛觉得那颗自变鬼以来就不再跳动的心，也有了自己的节奏，缓慢回应着。

        “你、你是？”

        含羞带怯的声音，安倍晴明自是明白为何意思。但是面前的鬼从未像其它鬼一般滥杀无辜，也只是报复了一个应该的仇人罢了，自己这番前来也并未真想以太过强硬的手段使之屈服。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个鬼，竟然动春心了！安倍晴明隐约意识到这一点后，太久未于阳间人相处的阴阳师大人也慌了心神。

        “你好，冒犯了。”使出昏迷大法的安倍晴明快刀斩乱麻，以绝后患。

        鸣女悠悠转醒之时，便看见屋里那本不该和谐相处的两拨人，而那个人，那个自己一见钟情的人，果然也在。

        “你们想干什么，还有，上弦壹、上弦叁，你们是想违背无惨大人的命令吗！”果不其然的质问声，没想到迎来的会是某俩猫猫的反问。

        “冒犯了，但是听说你之前是花魁诶，所以你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咯！”从小看历史小说，深觉花魁不容易的年渐杪好奇发问。

        “还有我，你是不是参加过游街，会出现像华国成语里所说的掷果盈车的情况吗？”这么单纯的发问，就连本以为五条悟会问出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之话的年渐杪也不由得侧目。

        “什么嘛！我才不是什么思想不健康的人好吗！”猫猫怒目而视，看着明显不信的同伴，火上浇油。

        鸣女看着令普通鬼和下弦鬼闻风丧胆，甚至上弦也得主动避开的天柱和时柱，乖巧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决定勉强先回答他们的问题。

        就这样，回答了半个时辰之久的鸣女已经彻底丧失对生活的希望。什么鬼，为什么那个年代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问自己啊！鸣女敢怒不敢言地想到。

        而这边，满足了奇怪的求知欲的两人，决定等回去了好好向曾经争辩过这些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摆证据，讲道理！

        高专里，本就人少得可怜的教室，萧凉气息更是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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