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抉择

晚霞被夜色蚕食殆尽，最后一丝跳动的火苗也奄奄将息。日月轮转间，当喧嚣与鼎沸最终归于沉寂，浓重的夜幕也已经坠在天边，拥抱着整座城市沉沉睡去。

        房间内没有点灯。

        星安静地站在窗边，感受到自己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直到目光所及已经无法捕捉到周围陈设的任何一丝轮廓。恍惚中某种深入骨髓的熟悉令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触摸那虚无般的黑暗。

        被包裹于其中，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仿佛那是她生命的起始，力量的源泉，以及最终的归途。

        五指合紧，只抓到一手空气。她悚然一惊，一阵无端的恐惧感如电流般窜上脊背，令她不自觉地颤栗起来。这样浓稠到令人窒息的黑暗却令她产生了依恋般的向往，这就是她，或者说人类外表之下真正的她，灵魂深处的本能吗？

        心向光明，拥抱黑暗。还有那一闪而过的兽爪，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起居室的时钟还在不知疲倦地报时，万籁俱寂之中秒针急促的“滴答”声具像化了时间的流逝。夜深人静，她却从没有如此清醒过。到现在为止并不漫长的人生中的一幕幕像影片一样呈现在她的眼前。七年前她睁开懵懂的双眼看到秋田奶奶慈祥笑容的那一刻标志着记忆的最初。奶奶牵着她的小手走过无数次的石板路，翻开无数次的教科书，手把手教她写的无数页漂亮娟秀的字帖……过往的点点滴滴被打磨去了棱角，蜕变成温润的鹅卵石，在岁月流逝的侵蚀下始终累积在记忆之河的岸边，筑成牢不可破的堤坝。

        那才是真实的她。

        如果这样真实的记忆都如同海上浮沫一般虚幻无踪，那她最后还会剩下什么呢？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而已。

        可是奶奶，您知道您捡回来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吗？她苦笑了一下，是令她自己都感到可怕的存在啊。

        曾经平淡的日子现在想来竟是那样短暂的幸福，即使偶然会有不合时宜的聒噪，街头巷尾不明情况的小孩子丢过来的石子，嘴里叫嚣着“私生女”，“没人要的小孩”，她也只是在那时会短暂地难过一下，想着如果自己有父母该有多好。

        可即使这样，她也仍然是平凡的，正常的人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将变成一个怪物。

        “你并不是什么宇宙人，你是怪兽，是毫无理智的怪物。”

        也许亚波人说的没有错。日复一日，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发生的异变，这个人类的躯壳，可能不知何时就会因为无法承载日益强大的力量而濒临崩溃。

        是时候做出抉择了，她不应该因为想要留下的私心而放任这样危险的存在留在她最珍视的队友们，还有……他身边。如果他们因为她而受到了任何伤害，她的罪孽永远也无法偿还。

        然而，只是想到他的名字，她的心里就会一阵抽痛。梦比优斯，她默念着，在无边黑暗中准确定位到了那个被她珍重地摆在床头的小人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这样就能从奥特战士身上汲取到一丝一毫的勇气。

        来自宇宙彼端的光的战士，与自己相隔的岂止是亿万光年的距离。也许她毕生全部的幸运都只是用来遇见那样单纯美好的他，并陪伴他走过这一段艰难的路途。如果是这样那么即使此后的一生所有的不幸都会加诸于她的身上，她也对此心怀感激。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在阴霾散去后的晴朗日光下，奥特战士亲手把代表他自己形象的小人偶送给自己，希望他能保护好她和地球；从时间的轮回里挣脱出来后，他略有几分笨拙地捧着一朵花，安慰她无论是什么种族，高尚的心灵都值得被尊重。

        她对他从来深信不疑。他说会保护自己，那么她相信年轻的战士纵然拼上性命也会这样去做，正如在神户市他是如何从超兽手中救下已经半融合的自己。

        可是她不敢相信自己。她唯一能掌控的只有自己的意志，如果连这唯一的自由意志也濒临失去，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高尚的心灵”能否得以保全。

        他是光孕育出的奇迹，有着最纯真无暇的赤子之心，她已经失去了陪伴在他身边的资格。

        不过，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她也依然没有勇气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对着青年那样清澈的眼眸告诉他自己是一个……怪物，一只野兽，那对她而言是太过残忍的事情。

        对不起。

        她不得不强行将他剥离出自己的世界，伴随而来的是如同灵魂被生生撕扯开的剧痛，痛到她弯下腰来无法呼吸。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那样深深地喜爱着他，这份喜爱早已与她的灵魂交缠在一起，稍加撕扯便是刻骨铭心之痛。

        于是她不再强求，任凭与青年相处的朝夕充斥在自己的脑海之中。此时此刻她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可以再好好地回忆一下那些温暖的记忆。

        可时间的流逝向来无情。

        长夜将明，黎明的一丝晨光悄悄攀上窗台，她恍然惊觉，她竟是站在这里思考了整整一夜。

        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简单梳洗了一下，略显憔悴的少女打开门，丝毫不意外地看见未来站在房门外等候自己一起去吃早餐。

        那是自从未来向她表露心意后就形成的习惯，是奥特战士的细心与体贴。有的时候未来起得早，就会蹲在墙角装盆栽，可爱极了。她会装作不经意一般走上前拍拍他的猫猫头，他就会轻轻抓住她的手腕，两个人像两个没长大的小孩子玩游戏一样。

        现在回忆起来竟然抑制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

        未来像平时一样温暖地微笑着向她道声早安，随即就注意到少女像纸一样苍白的面色和眼底隐隐的青黑，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不健康。

        他吓了一跳，担忧地拉住她的手臂：“小星昨晚没有休息好吗？还是受伤没有好？”

        他说着还试探性地目光下移，看向她的肩膀，语气里有一点紧张。

        肩膀的伤昨晚就已经愈合了。不想让敏锐的奥特战士发现异常，她拢了拢衣服，笑了笑回应道昨晚做了噩梦。

        一时之间两人的气氛有些沉默。

        在去往食堂的途中，未来忍不住开口：“……总感觉这一段时间小星心事很重呢，好像有点距离感。”

        年轻的战士语气里有点淡淡的委屈，偷偷看了她一眼，黝黑的眼中满是不解。

        “对不起未来，可能这段时间有点累。”星心里一紧，低下头不敢看未来的眼睛。

        未来隐约察觉到少女心中似是有什么很重的顾虑，于是没有再开口逼迫她。

        星给自己留了一周的时间处理好队务并与队友们隐晦地告别。这一周其实格外惊心动魄，亚波人的隐患未除，因而短时间内相继出现了蛾超兽德拉格里与导弹超兽贝洛坤。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在guys参与的最后两场战斗，她工作起来十分的认真。虽然中间出现了迫水队长重伤昏迷等惊险情况，但在藤泽麻美博士的协助与guys的配合之下，两只超兽都被消灭了。

        同伴们兴奋地击掌欢呼起来。听到队友们的欢呼声，星浅浅地微笑了一下，留恋地扫视过现场的每一个人，想要将这一幕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这一刻最终还是到来了，近期的危险已解除，也到了她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第二天清晨，星并没有出现在指挥室里。

        小好靠在指挥台旁，仿佛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那个，你们有没有感觉，小星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一句话好像石子投入湖水般引起了大家涟漪一样的共鸣，众人纷纷讲述少女这周的奇怪表现。

        “星酱有把之前整理的一些档案信息转给我，说是以后方便查找。”哲平双眼发直，感觉很蹊跷。

        “还嘱托我要好好保护未来。”龙有些微妙地点点头。

        未来并没有遇到这些情况，但小星最近的确与他有些疏远。正思考着，突然被点了名，他疑惑地扭头看向龙，被可爱到的龙按着他的头又扭了回去。

        “说起来，小星也有感谢我之前的帮忙之类的……”怎么听起来有点像在告别呢？真理奈挠了挠头，后半句话她咽了回去。是猜测暂且不论，总感觉这句话吐出去某人要暴走的样子。

        “也有和我讲过类似的话！”乔治拍了拍手。

        ……

        此时的星正站在迫水队长的办公室里，双手轻微颤抖地将攥得有些发皱的离职信递给他。

        “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重伤初愈的迫水队长脸色还有些苍白。刚回来就被递了离职信，他苦恼地按了按眉心，把信纸放到一旁，抬头盯着少女的双眼郑重问道。


　　https://www.msvvu.cc/13394/13394071/1334715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vv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vv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