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呼唤

梦比优斯向来乐观，不只是因为本就属于心性纯净的光之一族，更是他天生的性格所致。因此虽然对他与小星之间寿命差异的认知而郁郁寡欢，却也只限于返回基地的路上。

        “对于无法改变的现实，没有必要为之伤悲。珍惜当下相聚的时光才是最要紧的事吧。无论如何，最后带着这段回忆向前的，都只会是我，而不会是小星啊。”

        他这样想着，小心地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没有被身后的星觉察。

        队友们看到许久未见的二人走进指挥室，兴高采烈地将他们迎进来。收到礼物的惊喜自不必提，当听说星被外星人掳走作为人质时，惊怒的同时轮番劝说她休息一下压压惊。

        拗不过同伴们的碎碎念和未来的强烈赞同，星还是小休了几天。当她重整精神再次走向指挥室时，从远处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争论。

        “我们前去营救吧，马上去！一定，一定还活着！”

        未来？青年激动的话语声调略高，即使离得不近也清晰可闻。星停顿了脚步片刻，从来没有见过未来这样失态的样子，她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走几步到指挥室门口，一路过来听到队友们敲定了前往超级空间营救落难的日本货船的计划，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直到她迎面撞上跑出来的队友们，站在敞开的大门口听到迫水队长难得严肃的叮嘱。

        “未来，也许会看到痛苦的东西。”

        “……我知道了。”坚定的声线中好像隐藏着某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与不肯放弃的倔强。

        他转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女，微愣了一下。想要向往常一样笑着打招呼，却只能牵动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勉强的弧度，清澈的眼底写满了未曾褪去的悲伤。

        星伸了伸手，青年却已经跑远了。怔忪间，迫水队长缓步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知道的话，便亲自去问问他吧。未来他此时应该会需要你的陪伴。”

        需要我的陪伴吗。让一位奥特战士都感到痛苦的，会是什么东西？

        望着迫水队长远去的背影，她感到一阵冷意爬上背脊。怀中抱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小艾雷王，星走进指挥室，与小好和乔治一起目送队友们驾驶飞船驶向太空。

        超级空间很可能有未知的危险，但她却没有很担心，毕竟未来这位奥特战士全程跟随大家一同前往。而结局也确实如她所想，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惊险的状况，大家最后还是平安归来了。只是本应该营救的人并没有踪迹，众人几乎是空手而归。

        除了从阿朗达斯号带回的一块怀表和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

        星再次找到从宇宙中归来的奥特战士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彼时他正独自一人坐在基地不远处的河岸上，被纷纷扬扬的樱花模糊了身影。暮春本应带有几分暖意的微风卷过铺在地上的落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平添了几分萧瑟的气息。

        她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未来警惕地回头，看到走来的少女，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但也只是很小的幅度，随即再次低下头，沉默不语。

        星静静地挨着他坐下来，偏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盯着他手中攥紧的怀表看了半晌。

        “如果未来愿意的话，这块怀表的主人的故事，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未来诧异地转过头，看到少女眼中没有丝毫探究或是猎奇的欲望，干净得像是一汪泉水，蕴含着纯粹的怜悯与共情。

        “如果是未来十分挂念的人，应该也想要让更多人了解和喜爱他吧。”她这样说着。在蔓延开来的沉默中，好像在安静地等待他的决定，又好像只是无声的陪伴。

        年轻的奥特战士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其实坂宏人的遭遇对他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更何况以他和少女的关系也没有什么过往值得隐瞒。

        只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应该如何将整件事的经过呈现在少女面前。毕竟对他来讲，这件事还没有完全过去，悲痛的余韵仍绵长看不到尽头。每回想一次都是再次揭开尚未愈合的伤疤，在清晰的痛感中将伤口撕扯得鲜血淋漓。

        不过此时的他确实需要倾听。光也会有被乌云遮蔽而黯淡下来的时候，每当此时，启明星的存在便尤为重要。被少女那样温柔而包容的眼波注视着，他受到了鼓励一般决定将深藏于心的那段往事尽数道来。

        “他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年轻人。”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未来便索性没有费心去想。先按照自己的理解给这副拟态身体的真实主人下了定义，接下来的讲述就顺理成章地继续了下去，“我在赶往地球的途中结识了他，可那同时也是我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注意到少女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微颤，他听见自己平静地补充道：“他叫坂宏人。”

        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即使他努力按照记忆中的细节将整件事还原，还顺带讲述了那时尚且单纯的他是如何遭到了坂哲郎先生的拒绝，又被迫水先生带入guys的前因后果，结束时晚霞仍在散发着最后一点余热。

        毕竟他与坂宏人仅有一面之缘，勉强可以加上此次前往超级空间看到的对方的最后一点回忆。对方是怎样的性格，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一概不知。

        “没有说过一句话，却感动于对方高尚的举动而结下了如此深的羁绊吗？”星有些恍惚。抬头注视着年轻的战士的表情，能清楚地看到隐忍的痛苦。其实换做任何人来看，这场悲剧都不是眼前这位奥特战士的责任，可他显然有着自己的理解。在他看来，亲眼目睹一条无辜的生命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而本有能力挽救对方的自己却因毫厘之差而留下了遗憾，已经近乎于是横亘在心里的一个心结了。

        因此便决定替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走完他的人生，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即使已经格外熟悉未来单纯的性格，此时却再次被奥特战士纯洁的心灵所震撼。

        可能不仅如此。作为奥特战士中的新人，还未到达地球便遇到了这样的事，一方面会感动于人类的高尚心灵，另一方面也会因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受到打击吧。无论是何种心情，这个事件总归是在奥特战士记忆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所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其实是未来刚刚降临到地球的时候？”星感觉很多事情都串起来了。看到青年点点头，她又试探性地问出口：“……也是去见坂先生的那一天？”

        未来想起那一天的情形，有些难过，但还是点点头：“是当时我来到地球上最重要的一件事。”

        “并不是未来的问题啊，”看到青年低下头，星轻轻捏了捏他乖乖放在腿上的右手，“是人类感情的影响，我们在看到有人以逝去亲人的面容前来拜访，内心多少都会有些抵触，因为在我们心里，逝去的亲人都是不可替代的。可是，未来的这份心意真的很难得。”

        “即使没有作为家人被接纳，坂先生也会感动于未来的心意吧。”

        “愿你在这星球上的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幸福。”未来脱口而出，想起了坂哲郎先生那时欣慰却复杂的目光，而那时的他还没有对人类的感情了解到足以辨析其中具体含义的地步。

        “是我来到地球后收到的第一份祝福，我一直牢牢地记着。”

        “未来的……每一天，”星若有所思，“日比野未来，确实是充满希望的名字。”

        未来点点头，眼中的伤悲渐渐被希望所取代了。

        “下次再去拜访坂先生，请带上我吧。既然未来决定以宏人君的身姿承担这一份责任，那么我也是有一份的，不是吗？”

        星很清楚，此时讲什么这并不是你的责任等等是没有意义的。宏人君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年轻人，未来告诉自己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是为了寻求安慰或是夸奖；也许他需要的，只是能够分担这一份遗憾的人吧，毕竟是太过悲伤的记忆。

        “谢谢你，小星。”未来意识到了少女的心意，感动地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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