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销魂之水

出于心里某种隐秘的忌讳，她也没将脖颈给别人瞧过，就连夏天，她也是穿着高领的衣服。他人只觉得林嬷嬷因为古板，所以不肯亮出脖颈。

        但不知为何，国师的召唤直到进了北秦王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林嬷嬷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松了口气，国师召唤一定有大事让她做，北秦帝王君天傲气势太重，她心里也是不敢放肆的。

        就这样，林嬷嬷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洛妃，监督她学习宫中的规矩，替她识破宫中大大小小的阴谋，看着洛妃和君天傲的感情步步加深。等着洛夕终于一步一步走到妃位，林嬷嬷就暂时松了口气，因为这宫中能为难洛妃娘娘的人已经不多了。

        后来，皇上带着洛妃和小皇子出宫踏青，小皇子遇刺，洛妃不管自身安危，舍身相救。幸亏侍卫即使赶到，小皇子才保住了一条命，但洛妃当场就离开了人世。

        在这之后，君天傲大怒……林嬷嬷闭了闭眼，不愿继续想去。她隐约觉得洛妃的死和国师有关，但又不确定。当年那场刺杀牵扯太多，连君天傲都没有把当初的事查干净就身死，她一小小的奴婢怎能查明真相呢？

        在北秦呆久了，便以为自己是真正的北秦人。当初被国师逼迫着练习的北秦口音已深深的融入了她的骨血中，现在林嬷嬷想要说一句南唐的吴侬软语已经忘记了怎么开口了。

        她吃着北秦人种的饭，说着北秦人的话，做着北秦人的事。只有夜深时刻做梦，林嬷嬷才会回想起南唐来。而且她并不思念她的故乡，而是有些惧怕，南唐国师可怕给林嬷嬷留下的印象太深。但北秦，在这冷冰冰的皇宫之中，依旧能感觉到安心与温暖。

        林嬷嬷将飘远的思绪扯回，回想着刚才国师的命令。

        “打破平衡。”就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林嬷嬷却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一个字一个字拆开来理解，国师的命令从来就不简单，但每次说的极为模糊不清。

        但假如她会错了意思，活着没有办好差事，脖颈上的疼痛就会再来一次。但入宫之前，国师派人给她送来一只小白虫，刚才已经被她用掉了。

        假如剧痛再来一次，她肯定会被活活疼死，撑不过几时。

        像林嬷嬷的这个级别是可以请动长医女的，但若是她去寻去别人的帮助，即使能治好，也会被盘问这脖颈见剧痛的由来，说不定会被看出些许异常之处来。

        况且此法诡异，大多数人连听都未曾听过，更何况知道解决之法呢？

        所以摆在林嬷嬷面前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理解好国师的吩咐，完美的执行国师的吩咐。若不然，其余都是死路。

        尽管林嬷嬷心里向着北秦，但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活着，她都要一丝不苟的按照国师的吩咐行事。

        “打破平衡。”林嬷嬷再琢磨了一遍，到底是打破谁之间的平衡呢？

        林嬷嬷跟了洛妃许久，是洛妃最信任的助手，洛妃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会对林嬷嬷讲起。所以对宫中之事，甚至朝中之事，林嬷嬷都知道很多隐秘。虽然洛妃已经不在，林嬷嬷最重要的消息源消失，但凭着敏锐的观察，她依旧可以推断出现在朝中大致的局势。

        仔细想一想，林嬷嬷就明白了国师要打破什么平衡。国师是要打乱罗家、方家和皇上、前朝的二皇子——现在的边疆之王君离羽这三方势力的平衡。

        南唐国师是想搅乱一池水，趁着内乱好浑水摸鱼啊！

        林嬷嬷有些头大，不由得揉了揉额头。在一群小宫女中她还算是威风，若是她想，就能轻松的杀掉一个小宫女，并且不为人所知。

        但在后宫嫔妃之中，林嬷嬷就是个小小的奴才，贱命一条。像是方贵妃，若是想要弄死她，都不用使用什么阴谋，随意找个理由将她打死，都不会有人来管。林嬷嬷在方贵妃眼中就是蝼蚁，而皇上和方家、罗家、君离羽就是三座大山，是她一小小的蝼蚁能搬得动的么？

        林嬷嬷越想越绝望，越想越无路可走。但这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林嬷嬷没有轻言放弃。

        林嬷嬷想着国师，突然脑子一转。国师曾经刻意地培养了她许多习惯，她自始至终都没抛下这些习惯。

        这么多年以来，林嬷嬷一直保留着国师训练她的习惯——收集周围一切情报。当时国师自信的对她说：“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毫不起眼的情报，在关键的时刻就能有大用。”

        当时林嬷嬷还年轻，是个怀春的少女，一下子就被国师掌握天下事的风度所折服，带着小女生的眼神去仰望他。所以这一句话，林嬷嬷记得最牢固，也执行的最彻底。

        实际上，这条习惯的确帮了林嬷嬷许多。林嬷嬷善于观察事物，哪位嫔妃的口红今儿涂得深了些她都能发现，并且悄悄记在心中。

        洛妃初到宫中，毫无背景，被其他嫔妃所鄙视。但偏偏君天傲最宠爱洛妃，一颗心都在洛妃身上，连一向雍容大气的皇后都嫉妒不已，更别说其他嫔妃了。

        一时间，洛妃成了后宫女人的公敌，皇上虽然护着洛妃，但也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是林嬷嬷这个习惯，才让洛妃顺利在宫中成长，产下了小皇子。

        也是这个习惯，让林嬷嬷能颇得方贵妃欢心，成为方贵妃面前的红人。

        林嬷嬷的脑子迅速转动。前朝她一点都无能为力，只能从后宫入手，也就是说只能从皇上这一方入手。所以要想打破平衡，必须要改变皇上和其他势力的关系，尤其是要和方家的关系。

        随着一条条细节从林嬷嬷脑子里闪过，她的思绪逐渐清晰，有了个计划的雏形。

        林倾颜被晋升为桃妃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方予耳中。但令扇画感到意外的是，方贵妃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愣了愣，便垂下头接着绣花。

        林倾颜上位，方贵妃怎能不愤恨？但方予的心已经累了，连愤怒都变得无声无息，所有的怒火都化成了深深的无力。

        因为方予心中已经明白了，自己再怎么悲伤，再怎么愤怒，再怎么痛苦，君离骁也不会在意的。他只会笑着安慰自己，但眼中却没有一丝同情。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分外敏感的，以前林倾颜没入宫之时，方予以为君离骁对所有女人都是这样，只要自己陪着君离骁，不信捂不化这座冰山。

        但君离骁对林倾颜明显是不同的，对比出来的结果让方予觉得难以呼吸。君离骁是真的对她毫无感情的。

        君离骁每间隔三天都要来陪一陪方贵妃，对方予这份恩宠可算是独领后宫了。君离骁每次来都笑意盈盈，对她一丝不耐烦都没有。两人相处的很是开心，可无论方予如何求着君离骁晚上留下来，君离骁都是不肯的。

        她不明白君离骁为何一直不宠幸她，方予对自己的容貌身材还是很有自信的。当初未进宫之前，方予可以说是最受各位公子追捧的世家贵女，被追捧惯了的方予到了君离骁这里却吃了一鼻子灰。

        方予想来想去，自己足够美丽，在君离骁面前也是温柔小意，收起了自己的骄横。那皇上为何还迟迟不临幸自己？

        方予感到一丝脆弱，心中想起了管事的林嬷嬷。林嬷嬷虽然不在她身边伺候，却是最贴她心的，不像身边的贴身大宫女清歌和扇画，一个木讷，一个不忠。

        方予早就知道扇画是太后的人，只是一直不说破，什么重活累活都让扇画去做，弄得扇画叫苦连天，不敢出现在她眼前。

        “去，叫林嬷嬷过来。之后你就在外面候着吧。”方予吩咐着清歌。

        清歌心中有些苦涩，暗想：“贵妃心中有事，却不与她说，而是找原先伺候过别的主子的林嬷嬷。”心里虽然这么想，清歌还是应声而去。

        她是真对方贵妃忠心耿耿，从小就伺候在方予身边。方母也是看她手脚勤快，又忠心不二，才将她送进宫。

        方予虽然相信清歌，但却不与清歌亲近。因为清歌很是木讷，别人说三句，她就回几个字。偏偏又让人挑不出错处来，急性子的方予一和清歌说话就头疼，久而久之便渐渐疏远了些。

        “老奴参见方贵妃。不知贵妃找奴婢有何事？”林嬷嬷很快就到了，衣裳还是那样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让人看着很是舒心。

        方予见林嬷嬷到了，直接抬抬手让她坐在下位的椅子上。

        “此次叫你前来，是这样的……”方予话说到一半却不再说了，有些难于启口。毕竟林嬷嬷是个奴才，她说这些觉得有些掉了身价，但周围又没有能出主意的人，只能与林嬷嬷说。

        方予正纠结着，林嬷嬷却心中微动，连忙开口道：“贵妃不必多心，老奴只想为贵妃排忧解难，只要贵妃心情好了，舒坦了，老奴也就什么事都忘了。”

        方予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林嬷嬷一劝她，她就把什么事都说了出来。

        林嬷嬷听完，似是沉思了一会儿，心中狂喜，国师的吩咐总算是有了突破口！

        按下心中的激动，林嬷嬷皱着眉头，似是为难的说：“贵妃，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林嬷嬷像是询问贵妃，但说完这句话一下也没停顿，接着说道：“奴才猜测，皇上一向洁身自好，未曾有过陪床的侍女，应该是不知女人的妙处。贵妃若是主动一些，说不定能让皇上开窍。”

        林嬷嬷突然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神秘秘的说道：“而且，若是贵妃怀上龙种，为皇上诞下个小皇子，让皇上享受到天伦之乐。那皇上肯定就再也离不开贵妃一天了。”

        方母从小就在方予耳朵旁念叨母凭子贵。而且方予见多了方府美颜如花的小妾因为一直没有子嗣，最终被父亲厌倦，所以她对林嬷嬷的话深信不疑。

        这么掂量着，方予就突然想起方天送来的“销魂”来了。

        慈宁宫中，太后听到君离羽回京的消息，想起了原先总是低沉着头，十分冷漠的二皇子。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谁想到变成了现在这幅局面。”

        太后心中十分后悔，想着当初若是狠下心舍去一些势力，就能将君离羽斩草除根，哪里还有现在的事？

        又想到漱玉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现在还在后宫之中，心中冷哼一声：“洛妃倒下了，君天傲也倒下了，先皇的后宫之中现在就剩漱玉和自己还在。这人倒是活的长久。”

        “若是现在让他暴毙，会不会激怒君离羽露出破绽？抑或是让君离羽破釜沉舟，弄得两败俱伤？”太后心中拿不定主意。

        “算了，再让那漱玉活个几天。反正她在冷宫之中，左右也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还是君离羽正式回京之后，再做决定吧。”思量了半天，太后还是有些犹豫，举棋不定。毕竟君离羽也是不可小看的人物。

        林倾颜的视力恢复了点，但仍然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喉咙却是仍没有好转的样子，但好在林倾颜已经习惯了，心态异常的平和。

        君离骁心中惦念着林倾颜，更是有了空就看望林倾颜，两人间虽然暧昧不断，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进展，但是林倾颜和君离骁都乐在其中。两人的感情虽然有些青涩，但却真诚无比。

        方予见到两人如胶似漆，心中着急。她绝对不能让林倾颜先行诞下皇子，如果那样，不仅君离骁会离她越来越远，就连家族也不会轻易的饶过她。

        方家最近已经派人来催了，问方予有没有使用销魂。方家老祖宗发了话，若是她再不能让皇上宠幸她，那么便要派她的表妹方媚入宫。

        想起方媚如花似玉的容貌，又极为擅长撒娇会讨好男人的欢心，方予就只咬牙。方媚若一进宫，皇上的魂肯定要被她勾了去，现在皇上的心思还在她身上一点，若是方媚来了，皇上心里还能有她么？

        “不行绝对不行。”方予在心中念道，得想个法子把皇上的注意力从林倾颜身上抢过来。

        “该怎么办才好？”想了半天方予都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她是方家嫡女，从小方母对她的教育是作为一家主母做事要端庄大气，不能让人抓住小辫子……这种内宅管理的思想，但谁也没有教过她如何勾引男人啊！

        入宫前母亲虽然塞给她一张春宫图，当时她看的面红耳赤的就草草的翻阅了一番。但现在，方予打算要找个人商量，好好钻研钻研。

        “自己都不懂的事，清歌更不会懂了。林嬷嬷似乎伺候过洛妃，当初洛妃受尽了皇上的宠爱，对此事肯定也颇为精通。林嬷嬷肯定知道什么勾引人的法子。”先到这儿，方予便让人传唤林嬷嬷。

        林嬷嬷心里也十分着急，因为这几天方予一直举棋不定，国师交代的事就没有什么突破口。若是国师的耐心消失，自己可就……

        所以这会儿听到方予传唤自己，林嬷嬷心中有些激动，立刻打起精神，却装作神态平静的样子，跟着清歌去见方予。

        听了方予的述说，林嬷嬷了然一笑，神秘的说：“贵妃娘娘别着急，老奴这里有很多办法，听奴婢给娘娘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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