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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七十七章


“客栈?咱们可没那么多闲钱。”白欢扒拉开挡路的侍卫,半信半疑地进屋检查。

        原来她那几个侍卫仗着自己个儿高,还会点轻功,就如同所有不会做家务的人那样,单单靠着一块抹布就走天下了。

        房顶的蜘蛛网不是拿笤帚绞下来的,是用抹布拍下来的。

        家具上的灰尘不是拿鸡毛掸子掸的,是拿着湿抹布一把抹的。

        灶锅不是拿刷子刷的,是拿着抹布死命擦掉锈的。

        ……

        哪哪儿都打扫过了,可是又哪哪儿都有小脏抹布的痕迹。

        见她进屋看了一圈之后只是安静站着,没有发作,躲在后头偷看的几人也走了出来,站在屋外相互使了使眼色,一致觉得这次大人似乎没有生气。

        杨牧定了心,大手一挥客气道:“白大人要是满意,那您就先挑喜欢的屋子吧,我们几个粗人住哪儿都无所谓的!”

        “满意?”白欢伸手在桌面抹了一把,脏湿不说,指面上还带着不知是沙还是土的颗粒,她笑回了头,有些咬牙切齿,“那还真是满意啊。”

        后头的几个侍卫觉得似乎不太对劲,很是谨慎地退了一步。

        白欢有点嫌恶地拍了拍手上的脏污,又掏出帕子擦干了水渍,语气却是有种瘆人的平静:“我那马车底下有个箱子,去取出来。”

        待她走出院子时,那五人正守着一箱器具,神情古怪地互瞅着,那四个侍卫似乎意识了什么,都有些神情蔫蔫的,而剩下的那个不明就里的,却是一脸的问号。

        那箱子里是她出门前传信让滕梓荆帮她去铺子里定的几个碾子,还有杨牧惹出收礼的事情后她急急忙忙改了计划,跑去药铺里收的一些二手器具。

        依照几人面上的神情来看,那几个侍卫还是受过训的,至少认得眼前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而且这一路上除了和杨牧脾气不对付外,并没出什么太大的错处。

        但杨牧那个小少爷就邪门儿了,自己有勇无谋不说,还有种奇怪的气质……比如她一个不留神,对方就会和当地的人或者她带出来的那几个侍卫吵起来,这一路上别人和他动手的情况也不罕见……又比如她当初和他的矛盾其实早就已经不放心上了,可偏偏一见着这人就忍不住想比划比划……原本她只是觉得看他想打又打不过自己吃瘪的模样好玩,所以就带着这小子一起来了,本以为是带出来解闷的,可现在却因为这小子把原本的计划改了又改,头疼的很。

        而且……他这少爷性子可真得给他好好改改了,一天天的傻的都快不像个人了。

        白欢想了许久之后,捧着一盆药材放到他跟前,笑容核善:“你,上午先做挑拣。”

        杨牧瞪大了眼睛:“这小细草,我指甲盖都比它厚!”

        “那就慢慢挑,睁大眼睛了挑,等挑干净了和着这盆的花一起捣烂。还有,我是要你把那些草叶子挑出来扔了,这些黄粉末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你这大鼻子要是悠不下来,把药材都吹没了,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白欢也瞪眼睛,跟他对上两相较量,直看的杨牧瘪了嘴,委委屈屈地挑起草叶来,白欢才收了视线。

        她草草地巡视了一圈,见那边四人都规规矩矩地做着事,这边的杨牧也瞪着他的一双铜铃眼,提着他的指头尖小心地挑拣着,一时半刻怕是都没功夫惹事了,白欢轻哼了一声,甩着帕子进屋收拾去了。

        这块地方虽说是东夷城城主专门开出来让过路商人落脚的,可是事实上,由于这一片的房屋年久失修,东夷的城主又舍不得花钱重建,商人们早就不来了。

        现在住这里头的都是些只身闯江湖的路人,或是从西南两国战线上逃过来的流民,真正能称得上是商队的恐怕就只有他们这一支。

        不过在码头上听人说是一回事,现在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不知被多少商队修了多少次的屋顶,至少四五种不同规格的瓦片拼凑在一起,由于没法做到严丝合缝,甚至还有几缕光能透过小孔钻进屋来。

        积满灰尘的床幔被他们拆下来草草过了一遍水,现在确实是不会在床上掉灰了,可是却留了脏印子湿哒哒地挂在窗框上完全不能用了。

        本就有些开裂的桌面被湿抹布一抹,直接掉皮了。

        地面还留着水痕,看起来他们似乎是拖了地,可是以凹陷处积的那滩水量来看,似乎更像是直接往屋里边泼了两盆水,然后踩着抹布在地上摩擦了一遍……

        这比她当年在影子房里折腾的还乱呐这是,不知能不能称作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工程量太大,而白欢又不知如何补救,只好把用得着的几样家具先擦干了搬出去晒,其他的……等他们自己晾干吧,反正这几个家伙身子骨好,受凉的几率也不大,而且也不是自己家里的器具,实在每到让人心疼的地步……

        亲自收拾过后,她才终于是找到个干净凳子,安心坐下,然后将她遗忘了很久的,她老祖宗们留下的那堆非武学类的书籍抖了出来,抱着她花了好几卷老祖宗的医书才从范闲那讨要来的药名对照表,挑起自己能用的方子来。

        白欢尤其关注了那些含珊瑚的方子,翻到某一页时忽而停下了,声音有种压抑着的兴奋和颤抖:“琥珀,珍珠,珊瑚,马珍是马珂,逐仁是蕤仁,决明子……嘶!这方子奢侈呀!不过嘛~七宝散,嘿嘿嘿!贵~就很棒呀!嘿嘿嘿嘿……”

        屋里传出的诡异声音,让院子里忙活的几人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互换了下眼色,四个侍卫和杨牧破天荒地默契了一回,竟同时低头放慢了手下动作,眼神中也是如出一辙的生无可恋。

        白欢临行前她从母亲那儿听了许多事情,她考量之后决定先从北齐的老太后的毛病下手,虽然老年人总是腰酸腿痛的毛病很多,她也几乎不用探查都能猜到,年轻时在那场宫变中落下病根的老太后一定会有这方面的困扰,但……那并不能赚大钱,所以这些方面的计划直接就被白欢否了。

        毕竟腰酸腿痛这类,对中医来说有时候甚至只要找个好大夫扎个针贴副药就能缓解许多,而她所需要的,却是大笔的实打实的足够填坑用的真金白银,只有材料稀有且不能像银针那样能重复利用的东西,才是她需要的。

        她立时便联想到了自己刚从范闲房里得来的那座珊瑚摆件,因为她隐约记得那东西似乎是一味药,而后来范闲也肯定了她的话,说珊瑚确实是许多明目方子里必备的药材,尤其在去翳的方子里,珊瑚几乎就没缺过席。

        这类来源于海底的东西总是充满神秘色彩的,在她之前的那个世界,珍珠之类就算是烂大街了价格也不会亲民,甚至海里出的食物都普遍要比淡水里的贵一节,在这种没有科技手段能安全下海的年代,那价格不得翻了天了?

        只可惜……她本来想以珠宝商人的名号去北齐卖珠宝玉器,然后私下放了药方出去,再光明正大炒卖珊瑚的计划,现在……白欢偷偷地朝着那边快变成斗鸡眼的杨某瞪了一眼,只能悄悄摸摸地做最苦逼的药贩子了。

        她的主意其实挺损的,灵感也是来源于一个炒字。

        古有唐人炒牡丹,后有网店炒文化(类似小容量保温杯改个名字变成早餐杯咖啡杯后涨价这种),清乾兰花三千金,荷兰郁金上千盾。她不过折腾一个珊瑚热,混在历史长河里头,实在是很寻常的事情。

        只可惜那老太太成为太后之后,她的身体状况也成了机密,详细情况探查不到,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有眼症,想要模仿泡沫经济,就只能一点点试探着来了。

        不过这做药的生意,对监察院来说还真是老生意了,以往就常有下层的活计们因为缺钱而偷偷搞几副三处的方子出去卖,如今她把那些生意带到了北齐,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传承了?

        万一他们那老太太眼睛没毛病,她从三处搞的那些什么养颜药、疮疽药、胃药、跌打损伤、续骨药……还有她从上辈子的老祖宗那搞来的一堆没有人去翻但却绝对是正品的医书,她就不信她坑不到北齐权贵家的钱。

        尤其这个七宝散,用的几乎样样都是古代最珍贵的材料,哪怕他们老太后没有这类病,换个有权势有眼病的来做这第一颗棋大概也是行得通的。

        只可惜他们走得急,有的东西范闲交代的也并不详尽,有些简单的制药步骤她还能指挥着侍卫们做,更麻烦些的,他们恐怕还得去上京找范闲指导。

        白欢偶尔也会处理些材料珍贵、不放心交给下面人弄的方子,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跑出去做些鬼鬼祟祟的事情。

        比如溜到城主府房梁上守一天,搞明白他们□□的所有流程之后,深更半夜地摸进来给自己的小商队也做几份。

        又比如听说东夷是顶级武者数量最多的地方之后,悄咪咪地找了几个东夷的剑手比划了一下,偷个师什么的。

        再比如跑去码头上寻一些马上要进北齐的商队送珊瑚,送出去的东西虽然是一次比一次小,但却都是吹的天上有地下没,海里仅此一块的。

        直到某天她在码头乱晃时,瞥见了一支眼熟的商队,悄悄跟上去听了听情况。

        他们商队得到的那块拳头大的珊瑚没卖出去,因为那个带队的商人先前并也不知道珊瑚是什么玩意,所以在吹嘘到一半时,被买家问得卡了壳,对方硬生生压了六成的价,那商人相当不服气地和买家动手了,然后被北齐的人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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