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煽风点火

她心里有数，这婚事庆帝轻易是不会取消的，只是她存了点捣乱的小心思，所以一切都往那煽风点火的路数走。

        想当初，她刚到这世界的时候，范闲害得她喝了那么多的苦汤药，虽已过去多年，但她还是记着的，听说这些年范闲在儋州靠着讲故事和倒卖报纸挣了不少，为了自己的梦中情人，诓他多掏点出来也不算什么的吧？

        白欢喜滋滋地迈进皇家别院大门，跟着灵儿一路走到内院，又转过几道门，面前的景致忽而从前院的庄严转向了清幽独妙，一身白裙的女子坐在湖边亭中赏景，可亭子却被厚重的帷幔层层围住，只朝着花园这面的帷幔被人挽起半截，也不知亭中的人到底瞧见湖没有。

        原本她俩刚迈进别院大门时，就该有丫鬟去向亭中那女子通报的，怎奈她们俩步子快，丫鬟才刚赶到亭中，她俩也已走进后院了。

        “是灵儿来啦。”亭中传来轻轻弱弱的一声女音，随后便有人掀起帘帐，亭中的女子起身慢慢地从帷幔后走出来，这时才叫人看清了她的容貌。

        上学的时候她总是嗤笑古人见识浅，随便遇见个姑娘就要想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如今亲眼瞧了她方知古人那一首首夸的人间无有，天上仅存的诗句是怎么来的。

        或许这就是古典美人的魅力？

        说起来灵儿长得其实也不差，但她那浑身透着的一股英气，总让她想冲上去一较高下。而林婉儿的美，则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柔美，那种看上一眼就叫人心花怒放的美，实在少有。

        她分明体弱不堪，那双眸子却一反常态的，晶亮得让人难以忽视，藏着某种的极为浓烈的情绪。

        她忽而便联想起了李白那句“美人出南国，灼灼芙蓉姿”，那诗里所描绘的，也唯有这般姿容才配得上吧？

        便是傻傻地看着那花开，那人笑，傻上一天也不会叫人觉得疲累。

        “这位是？”美人疑惑地歪了歪头，看向叶灵儿。

        叶灵儿拉着白欢站到她跟前介绍道：“这是白欢，在京都难得和我脾性相和的打友！”

        说罢又给白欢介绍：“这便是我来之前同你说的林婉儿了，也是刚刚册封的晨郡主。”

        白欢敷衍地应了两声，头也不回地就对着婉儿狗腿起来：“晨郡主好，郡主唤我欢儿便好。”

        “好啊，那你也叫我婉儿吧。”婉儿冲着她甜甜一笑，“我们先进屋聊。”

        “好，好啊，我们进屋，进屋聊……”白欢一双眼睛瞧着婉儿，颇有点傻地痴痴笑了，无意识地就跟着人进屋。

        一时没留神被门槛勾了一下，因为突然的踉跄回过神来，轻轻咳了两声，故作矜持地整了整衣摆，重新摆出她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儿迈步进屋。

        她这没出息的样子，看得叶灵儿频频侧目。

        绕进内间，帮着丫鬟们放下重重帘幕时，白欢突然想起这漂亮姐姐往后是要被范闲一人独占的，忽然便觉得有些糟心起来。

        “婉儿，先前你被召进宫参加年宴，我没能去陪你一起，你受苦了……”灵儿上前两步亲近地拉着婉儿的手。

        婉儿扯了个笑容，摇了摇头：“我已经没事儿了，再说叶前辈不在京都，你们府上本就去不了，这事也不怪你。”

        婉儿垂下头神情低落地揪了揪帕子：“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本来就上不得台面，如今这一露面还害得爹和长公主一起丢脸。”

        白欢见她把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不由觉得有些不平：“婉儿，你如今的身份尴尬也不是你想要的，若是他们当初能管的住自己的身子又哪里会出这种事情，出了事他俩还不肯成家，如今既已生了你，早得想到事情被翻到世人面前的这一天了。”

        灵儿瞪了她一眼，转头继续安慰婉儿：“婉儿你别听她的，她尽是一堆歪理。”

        婉儿看着两人忽而一笑：“我说了，我现在已经没事儿了，你们不必这样担心我的。我只是有些好奇自己那个未婚夫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灵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她：“欢儿，你之前是不是和若若一起在儋州待过？”

        “是啊，我爹刚来京都述职时我因为得了病，不宜长途奔波，就留在范家的儋州别院待过几个月。”白欢疑惑地回看灵儿。

        “真的？”婉儿眼睛忽而睁大，期冀地看向她，“那，那你在儋州有见过范闲吗？”

        “……见过。”想起小范闲那副欠打的小模样，白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讲了。

        “那他是什么样子的？配得上我们婉儿吗？”灵儿蹙眉。

        “天天胡言乱语，还喜欢满后山地窜。”白欢歪着头思索了一阵，誓要给这小子的情感之路多立点障碍，“我见他时他还小，他整天撺掇我和若若陪他一块儿胡闹，还喜欢编故事哄小女孩儿，最喜欢欺负府里的老管事，可不是个好人！”

        “小时候都知道编故事哄女孩儿了，那长大了岂不是花言巧语满嘴口花花的？”灵儿听完忽地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不成，这般没规矩的人，怎么能娶婉儿？这婚事我不同意！非得找他给你退了不可！”

        婉儿被她吓了一跳，虽然听白欢的描述，她也有些不喜，但生怕灵儿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赶忙拉了灵儿一把：“灵儿你别生气，欢儿也说那是他小时候的样子了，没准他长大后有所改变呢？”

        “婉儿，你难道没听老人们说过，幼时所为足见其一生吗？”灵儿拉着婉儿苦口婆心，“便是因为他之前年纪小，没有防备心才会展露真性，这般狡猾的无赖，等他长大了学会伪装自己，你再想看他本性那才难呢！”

        “话也不能都这么说，我听舅舅说，范大人今年会把他接回京都，到时候我们亲自去瞧一眼。”婉儿轻轻抚了抚灵儿炸毛的脑袋，“他若真那般不堪，我……我也绝不要委屈自己。”

        灵儿挥舞着她的小拳头：“好，那等他回京了，再收拾他。到时候他要是不肯退婚，我就帮你打他！”

        白欢心底在偷笑，面前却正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和灵儿一起表忠心。

        从别院出来后，和灵儿分开，白欢一个人上街市买了一箱精巧的吃食，叫老板帮着包了花哨的包装送去六处，就当做她这个常年不办事儿的上司发年礼了。

        “哎～今年就要来了啊……”白欢牵着马绳懒散地迈着步子，神态悠闲地往家走。

        安生日子没多久咯。

        推开白府后门，把黑金栓进马厩，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给它喂饲料。

        感觉身后多了个人，白欢扭头看去，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你怎么进来的？”

        “姑娘忘记锁门了。”李承泽弯着唇温和地笑了笑，“白姑娘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心情如何，与你又有何关系？”白欢抿着唇，郁闷地鼓了鼓腮帮子。

        李承泽眼中闪了闪，垂下眼睑，语气自然地道：“当然有关系，佳人忧心，我便忧心，佳人日子过得欢乐，我也会无来由的愉悦。”

        “佳人？”白欢微微眯了一只眼，神色古怪地看向他，特么是个鬼的佳人。

        “自然。”李承泽含着笑，踱了两步靠近白欢，“文采出众是佳人，姿容绝世是佳人，那武功高绝的也可作佳人之称嘛。”

        白欢自觉看透了他的目的，也踮着脚上前两步和他贴近，食指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和自己对上视线：“殿下这是想招揽我呀？”

        他一改以往高傲自持的姿态，很是顺从地跟着白欢的动作抬起头，神色自如丝毫不觉得被个姑娘调戏有多难堪：“是啊，八品之上的高手向来难得。”

        白欢挑眉，表情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别人都是卖身求荣，你这是——卖己求才？”

        “那么——白小姐肯接受在下的招揽吗？”

        “给我个理由。”白欢松开掐着他下巴的手，双手抱胸后退了几步，一脚踏在块砖上跺了两下，“让我想想啊，我怎么记得年前你还特地跑来提醒我，说要我远离你们兄弟俩的争斗来着，怎么？年后就改主意了？”

        “知道你进了监察院，我就一直想要招揽的，只是还不清楚你的能耐，轻易不好抛出饵来。上回必安同你打过一局。”说到这儿，忽而眯起眼笑了，“他说他打不过你，我就决定先来了。”

        “至于上回的提醒，那不是……”李承泽微微垂首，露个很是纯良的笑容来，“怕我那皇弟对姑娘家的手段多，先我一步把你勾去了嘛~”

        “呵。”白欢低下脸整了整裙摆，冷笑了一声，“明知道监察院性质特殊，你还敢来？”

        “今天这次会面，没人会知道的。”李承泽神秘地笑了一下，“监察院独立六部之外，只为陛下办事。”

        “你如今的年纪尚轻，等到七老八十了，‘陛下’这个称呼，便会是对我或者承乾的，还是多考虑考虑吧。”他走到白欢身边，郑重地在她肩上拍了两下。

        朝后门的方向走去，背着身挥了挥手：“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可以慢慢考虑，二皇子府，随时都欢迎天下能人异士的加入。”

        白欢沉着脸站在原地，面上过分的沉静，没有说话。

        转身拿起刷子给黑金刷洗了一遍身子，往马槽里随意倒了些饲料就回房了。

        她确实该考虑一下自己在这场关于皇位继承权的争斗中的站位了。

        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利益，也不是为了从龙之功。

        而是对于皇权，她能想起的，就是几次进宫都能感受到的那股压抑。

        那股压的世人喘不过气来的封建朝代至高之权。

        她会站位，但这个人未来要建的，得是一个她所期盼的天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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