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对于玄凌来说，世兰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并不是谁的替身，即便她做过再多的错事，玄凌没有真正地对她绝望，他始终希望世兰能够认识到错误。

        不是纵容，而是他始终相信世兰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漠北姑娘。

        一如他们初见时。

        世兰于他而言，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他是在最失意时遇到世兰的。如果说初次与世兰相见的玄凌是落败的雄狮，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面对现实，那世兰就是一朵开放在田野里的芍药，耀眼夺目却不如同温室里的花朵一般娇柔。

        玄凌很爱宛宛，他曾觉得自己今生今世只会爱宛宛一人，可他在见到世兰的第一眼却已请不能自已地心动了。

        世兰在漠北长大，她无拘无束，性格开朗，虽有些小姐脾气，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真实。玄凌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却不得不承认世兰是最特别的一个，哪怕之后有同样桀骜不驯的叶澜依的出现，于他而言他虽宠却也是东施效颦。人人皆道他宠叶澜依毫无缘由，兴是一时兴起，只有他知道他是在澜依身上寻找当年世兰的影子，虽世兰仍在他身边陪伴着，却早已和他形同陌路。

        玄凌始终忘不了第一次遇到世兰的情形，世兰身着红色的骑马装，英姿飒爽，眉眼间皆是坦荡荡的大无惧之色，全然没有京城女子的扭捏与羞涩。

        多年后当他遇到叶澜依时，却早已没有了当年初见世兰时的一见钟情。。

        他才知道，世兰永远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玄凌也曾后悔过，后悔让世兰进宫，一朵本应盛开在广阔田野中的芍药却无奈开在了拘束的紫奥城中，很快就掉谢了。

        他知道世兰一直怀念漠北，他也在世兰最得宠时允诺有一日会带她重回漠北……玄凌半梦半醒时才恍惚记起，这是他在世兰初次有孕时给下的承诺。

        然而世兰的这个心愿一直没有实现。

        因为世兰的这个孩子没有出生，也无法出生。

        慕容家手握兵权，功高盖主，世兰有一个好父亲。

        当初是因为这个原因，为了安抚奖励慕容家才会让世兰进宫。

        现在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无法让世兰有自己的孩子。一个有着强大到令皇帝都忌惮的母族的皇子，无疑是皇位最有利的争夺者，况且如今宫中现有皇子也仅有一位。

        只是当这个皇子出生，难免慕容家动了争夺皇位的心思。给出一个太子之位是小，若是将来慕容家扶持幼子把握朝廷，动了周家的根基，才是他最不愿见到的。

        如今想想，当初对纯元一见钟情，到了非娶她不可的地步，期待着她生育皇子，没有什么顾虑，与其说是对她的爱，还不如说是对朱家的放心。

        一个只有外戚的家族，没有后顾之忧。

        当他看到了世兰因为这个孩子到来而欢喜雀跃的神情，看到世兰为了这个孩子，亲自一针一线地缝制着小衣服，虽不擅长时常戳到手，可是笑意进了眼底，他忍不住也跟着欢喜起来，自欺欺人地想，除掉这个孩子的行动，先缓缓——毕竟，他也慢慢开始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这个有着他和世兰血脉的孩子的到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

        之后的种种想来也是心痛，本来心中的那一丝动摇，却随着慕容家送来的一封又一封捷报所打破，慕容家不再只有慕容迥一人可用，世兰的两个亲哥哥也是可用之才，骁勇善战。

        眼看慕容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他终于打定主意要除去世兰的孩子，他利用月宾对他的爱，让她用一晚堕胎药除去了世兰的孩子，也断送了自己生儿育女的机会。

        世兰痛苦，月宾痛苦，他又何尝不痛苦。

        是因为他的软弱才害了世兰，是他的疑心病断送了慕容家。

        就是因为他对世兰的愧疚，世兰才能够位分一路扶摇直上，进宫一年，即封妃，既是对慕容家的奖赏，也是对世兰的补偿，其实更是对自己心爱女子的愧疚。

        很多年后，当世兰成为了皇后，他才发现，当年世兰要的从来都不是位分，而是他的心。

        只是当世兰的心不再他身上，重要的才是位分。与世兰而言，妃也罢，贵妃也罢，终究是妾。慕容家的女儿，若非进宫为妃，否则嫁到天底下任何人家，都是正室，毋庸置疑的正室。

        所以，当他的女儿都长大后，无论他疼爱与否，他都不想和亲，自家的女儿，该享福，而非作为和亲的工具，背井离乡。只是到头来，他还是失算了，唯一和亲到赫赫的女儿是他最宠爱的胧月，是世兰抚养长大的胧月，是世兰这些年投入无数心血的胧月。

        只记得当时世兰和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和亲的队伍越走越远，只觉一片红色在眼前闪烁，世兰的身体有些颤抖，他知道世兰在哭，他安慰：“世兰……胧月自有自己的打算，不用担心。”他的语言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世兰抬起头，她的眼眶通红，他看到了她眼角的丝丝细纹，他才想到——世兰已经四十二岁了，她已经在宫中蹉跎了数十载。“胧月比我有福气”世兰没有看他，只是说着，“飞蛾赴火，只是为了一时温暖。婠婠找到了她的温暖，即便离乡又如何？”

        世兰正视着他：“至少婠婠为人正室，她的母亲，无论生母养母，都是妾——”他急于反驳：“世兰，你是朕的妻子。”世兰摇头，偏过头去，指着世芍：“我算什么正室，只是一个继室罢了。”世兰转头，扶着世芍，她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什么是妻子，是丈夫心中的唯一，就想世芍在玄汾心中一般。”

        他无言。

        他知道，他和世兰一开始就走错了，世兰要的始终都是他给予她妻子般的尊重，并非对待小猫小狗班的喜爱。他想，如果当年他先遇到的是世兰该有多好。

        只是人生就是这样，越想得到的越是得不到。

        这样的人生才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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