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琵琶

“你想好了吗，我可以帮你去北疆。”

        “你愿意帮我？！”容乌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我愿意去北疆，西疆大部分都是我祖父的旧部，我若是去西疆的话他们也不会让我上前线的。”

        容乌早就想过各种情况了。西疆近些年有些混乱，更何况大部分将领是祖父的旧部，她即使磨得祖父同意，让她远赴边疆，她也得不到磨炼的机会，反倒是北疆，近年来有战事，却也不大，适合她这种从未上过战场的菜鸟先行磨炼，也不会有人过度保护她，是最适合她的去处。

        这就是她一反常态来参加这次宴会的原因。她知道沈将军还没到京，但是她已经等不及了，当然她不会贸然去请求沈姑娘，先前的舞刀是试探，

        她抓住了沈容昭的衣角，连说了好几个她愿意。她这些年遇到的阻力太多，这次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的，没想到这次会这么顺利，顺利到她完全难以相信。

        容乌知道自己又失态了，她捏着衣料的手指微微发着抖，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么多年的愿望一朝有了变现的曙光，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难以一时平复下来的事情。

        没有直接哭出来就已经是容乌对的上安泰侯老爷子这么多年的教养了。

        沈容昭在边疆这些年，除开在军营和家中的时间，因为一些原因，混迹最多的就是青楼，她对于女孩子们的情绪也十分敏感。

        她犹豫了一下，将这个还不算熟识的女孩子揽进了怀里，半环半抱。

        从来没有和女孩子贴贴过的容乌一僵，然后无师自通般，双手环抱住了沈容昭的腰，埋在她的怀里抽泣。

        在花园一角发呆的卿熙透过层层枝丫看着亭子中两位贵女若隐若现的身影，等到一人从其中一人的怀中起身才慢慢向那边去。他跟在长公主身边久了，知道长公主对于容姑娘的欢喜的，这个姑娘身上的那股韧劲任谁都喜欢。今天的宴会虽然没有明面上说，但是谁都知道是长公主为了这位未来皇后而办的，聪明的人或多或少都能猜到其背后也有皇帝的用意在。但是这位容姑娘的请柬就带着殿下的私心了，她希望帮这姑娘一把。

        殿下本想着两人见过之后再在宴后将两人留下来，她在中间牵个线，但是没想到容姑娘就这样莽上去了。

        虽然过程中出现了些差错，幸亏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

        待卿熙走近亭子，两位姑娘已经是在欢声笑语，聊着边疆的种种风情了。

        卿熙带着两位姑娘去了长公主府的库房。

        安平长公主虽然没有对于刀剑等武器的爱好，而且她的两位丈夫都与武将并无太大关系，承勇侯府虽然祖上是武将，但是府中的儿郎们早已没有了武将的风貌，武艺皆是平平。

        但是早年安平还是宫中的公主时，是习过一段时间的武的，所以公主府中还有着一些比较珍贵的武器。

        卿熙直接带着两人去了收着武器的库房，任两人挑选。

        容乌选了一把大刀，沈容昭则是选了一把别致的软剑。这软剑可以当作腰带平时系在裙腰带内侧，要用时可以直接抽出来。

        两人回到宴上，此时正有贵女在弹古筝，宴会上的这些女孩子们看上去精致漂亮，却没有一个人是草包花瓶，她们背后站的是有传承有底蕴的一整个大家族，各种才艺更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琴棋书画，每个人都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沈容昭和容乌安静地从侧面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卿熙站回了安平长公主身边，贴耳说了两句。安平的视线从场中贵女转移看向两人，对她们两人点头笑了笑，再次把视线转回场中。

        一曲闭，满堂喝彩。

        坐在一旁的卫微小心地抱着自己的琵琶。这琵琶是当年她的姨娘从江南带来的东西中最为贵重的一件物件了，明姨娘知道卫大人有意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这把琵琶，清理，抚尘，换弦，调音。

        若是女儿能够在公主府得安平长公主青睐，无论怎样，她未来嫁人的路都会好走许多。主母压根对这些庶女不上心，但是庶女们的亲事又握在她手上，甚至有些庶女直接被卫大人拿去“送”给同僚当妾，卫府的女儿们除了有卫夫人亲自护着的或是外祖母家稍微有点权势有去处的，其余的越长大越惶惶，生怕哪天就被父亲送去给糟老头子当妾了。

        卫家卫大人的做派在京城里简直是个笑话。

        但无论外界怎么看，明姨娘的想法也只有一个，希望自家女儿能够嫁个好人家，不受磋磨。女儿前半辈子跟着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她不希望女儿的后半辈子也跟她一样，在后宅里痛苦地挣扎，老去。

        上一位贵女结束她的古筝演奏，提着裙摆给长公主殿下行过礼便退下了。

        卫婉紧接而上，她带的是另一种乐器，竖箜篌。京中也有贵女善箜篌，卫婉虽会箜篌，但却因卫府能请到的师傅水平一般，本身又没有惊艳绝伦的天赋，故技艺只能算得上平平，这却也是她最擅长的乐器了，这也算她内心的一种痛处，若是有人戳到，便会从温婉的贵女变成炸毛的姑娘。

        她算着前面演奏的贵女，避开那些善箜篌的，这个环节不求留下什么好印象，只希望能够不出丑便罢了。

        待她演奏完毕，收拾乐器下去，卫微犹豫一番，还是没有贸然出头。或许她的技艺可以在此时被衬托出彩，而且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宴席，跟随在家中亲姐妹而后出场最为稳妥，但是姐妹的技艺实在是不争气，她怕此时若主动出来，便是打嫡妹的脸面，回去嫡母也不会给好果子吃，更何况她对着自己的技艺也是带着一份自傲的，她不必踩着别人出彩，因为她本身的技艺就足够耀眼。

        卫微按捺下心思，静下心来等待着。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庶女，或者说，因为卫府那糟糕的名声，她这个卫府庶女的形象也会蒙上一层阴霾。这样的她，想要出彩，要在长公主心底留下一份印象，她必须再使一些小手段，让她自己变得特殊。

        几曲之后，卫微站了起来，动作无比标准向安平长公主施了一礼。

        “卫家十一娘，献琵琶一曲。”

        安平长公主看了这个姑娘一眼，长得倒是漂亮，气质清清冷冷的，给人一种干净剔透的感觉。

        她微微颔首，示意对方到中间来。

        卫微走上前，在中间站定，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反而开口道：

        “小女久闻卿熙公子琵琶盛名，愿在此与公子切磋较艺。”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下来。

        卫微久在深闺，不知外事，不久前也有一姑娘提出过要与卿熙切磋技艺。那是崔家三娘，喜爱琵琶如痴如狂，卿熙又是因为琵琶而得安平长公主赏识，她一直想要同其较量一番，更何况当时因为卿熙的事，安平长公主被御史参了许多本奏章，崔三娘有较艺的心思，其后各怀心思而怂恿的姑娘们可不少，最后崔三娘站出来，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推波助澜。但是这件事最后还是被安平长公主给拒了。

        且不说当时那件事，对于贵女们而言，琴棋书画是修身养性修养节操之事，若是拿出来同这身份卑贱的小侍较艺，岂不是失了身份礼节。若是较艺失败，那更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卫微也明白这点，但是对于她而言，她的处境已经不会再差了，这是一场豪赌，赢了，她和她的姨娘都能过上好日子，输了，也不过是重新回到以前的那般样子罢了，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哦？你想跟卿熙较艺？”安平长公主看着那张脸上露出的紧张神情，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卫微的意图。

        若是从前的安平公主，对于这种举动，当然会觉得这种人是哗众取宠，使小手段想要博得她的关注。对于这种人，身份尊贵的安平公主是一概不理的，甚至还会给人当众没脸。

        但是现在的安平长公主，是一个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变故的长公主殿下，她看见的是这举动背后的无奈和苦衷，是那孤注一掷的紧张神情。

        但是她还是想要拒绝这个姑娘。卫家姑娘的名声已经被那个不着调的爹败坏得不成样子了，卫十一娘没必要再为了这件事而让自己再带上污点，成为世人眼中为了名利而不择手段利欲熏心的女子。

        更何况，不是安平长公主带了对自家小侍的十八层滤镜，而是卿熙的琵琶技艺确实很绝，万一这姑娘下不来台可就尴尬了。

        但是在安平长公主吐出“不可”两字之前，又一个头铁的贵女从席中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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