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看不透的母上大人

罗裳斟酌着用词，开口道：“过去的事，是我顽劣和疏忽，娘亲要怎么罚我都可以，但这一次，可真不是我使性子。那个魔族世子绝非真心想和我双修，今天娘亲您也看到——他想把我腰斩于临花门山门前，刀在您眼前就这么直接飞过来了。要是我跟了他，就算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预计也见不到后天的，至多能帮您操办完和二皇子成亲的事。”

        “瞧你那般出息！媚道之术，都白学了吗？为何定要他威胁你，而不是你控制了他？”梦临蹙眉，面色一沉，美目微怒，却亦是娇嗔惑人，另有一番妩媚，她稍稍从榻上起身，声音也冷了半分，“本仙遇上魔族二皇子，只用了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让他彻底俯首称臣，唯我令是从，心甘情愿成为本仙修炼的助力。你——身为本仙之女，近来都干了些什么？”

        梦临上仙平日里慵懒得让你觉得她不过是随心所欲、靠脸吃饭；但偶尔严肃一二，杀伤力不低于伏炀的夜霜。

        “莽撞冒失，偷练不成；学术惰怠，败于师妹。如今又失意消沉，竟连拿下挑战的勇气都没有！”梦临缓缓地用手挑起腮边一丝碎发，轻声道，“若你能驾驭伏炀，和他这等修为的九幽魔族双修得益，不出半年即可从练气到元婴结成，一年后约莫就能大乘期满，准备渡劫。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机缘吗？”

        即使是俨然训斥之辞，从梦临上仙那含丹朱唇中吐出，低缓有度，婉转好听，让人竟不由十分信服，定力稍差点的说不定还想听女神大人多骂几句。

        而罗裳童鞋不仅定力很足，脸皮也厚，梦临上仙那一番说辞，在她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她轻轻握拳，看来今日有些话，即使没有准备好，也不得不对母上大人讲清楚了。

        “娘，你所说的，是对媚术修者的机缘，但我——”罗裳下定了决心，顿了顿道，“以后不想修媚术！”

        梦临微愣，却没有罗裳预想中过大的反应，她只是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缓缓道：“不想修媚术，那你以何为修？武修？还是医修？媚术中的暗器和医药之学，还不能满足于你？”

        罗裳咬住嘴唇，抬眸道：“媚道的核心是双修进阶，我不想依靠双修之术！媚术中的暗器虽好，但我也更想当个纯正的武修，以刀剑为器，进阶修真。”

        梦临用手又托住腮，半靠在榻枕上，开始慢慢地从头到尾打量起眼前十三岁的女儿，良久，才道：“媚仙魂术对你神魂的影响，确比本仙料想的，更为严重。”

        罗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以前的解罗裳已经在媚仙魂术的修炼中魂飞魄散了。如今占据这具身体的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罗裳觉得，作为母亲，梦临上仙有权利知道女儿已魂逝的事实，哪怕上仙大人在知晓后，有可能会对现在的自己不利，但她不可以就此沉默！

        于是，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梦临上仙，我——”

        “你想说什么，本仙已大致猜到，不必多言。”梦临突然出声打断，简直叫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罗裳惊得合不上嘴。

        上仙却给了她一个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眼神，同时从容地微微闭目，继续道：“你的魂核，是本仙归的位，更坏的结果，我都早有准备。这三个月来，你一直做得很好，不妨就继续下去——反正在本仙眼中，你就是我那个不懂事的女儿阿裳。别叫什么上仙，你是我的女儿，就该叫娘亲。”

        罗裳被梦临上仙的一番话彻底镇住了！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却又完美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前因后果似连通了起来，却给了罗裳一种始终如鲠在喉的难受心境——她觉得在这一刻，她一点也看不懂眼前这个美丽绝伦的女人，就如同看不懂上仙这三个月来一直旁观着探究戏趣的眼神。

        她到底对解罗裳的魂逝，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呢？！道似无情却有情，可有情的部分又那么怪异？这对母女的感情，还真是复杂呀……罗裳下意识用手抓了抓头。

        所幸，罗裳不是以前的解罗裳，即使上仙大人再如何无情和怪异，她内心都不会觉得如何。既然能让她继续以罗裳的身份生存下去，那是再好不过。

        罗裳试探着问道：“那娘亲的意思是，允许我不修媚术，去作个练刀的武修？”

        梦临始终闭目养神，慵懒如初道：“你既决心已定，不愿行双修，其他的媚道之术，学来与你无多助益。心有山海，便去寻山海，也罢，只是可惜了为娘给你一副天生媚者的好根骨。”

        罗裳抿住嘴唇，继续道：“伏炀世子那边——”

        “会替你回了。”上仙说着，伸了个懒腰，睁开一对美目，看向罗裳道，“你若不修媚术，继续留在临花门也没意思。三宗五门，你是否早有打算？”

        罗裳没想到，娘亲居然主动询问她武修的计划，立马道：“我想，去仙刀宗试试。”

        梦临点了点头，道：“本仙和刀宗仙界那几个好色的老头都很熟络，但下界宗门——就只和百年前的执刀长老有点交情，也不知他现下如何？为娘帮你修书一封带上路，若有缘遇见或能关照一二，权当为娘一点心意。”

        何止是一点心意，简直是天大的面子，这可是上仙的亲笔推荐信呀！果然，当个仙二代是有好处的。

        梦临见罗裳两眼发光，笑道：“一封信算不得什么。梦临上仙之女，临花门的大师姐，还不够你有面了？！且即不修媚术，只要不叛道，你也依旧是吾媚道中人。这于你，是福是祸，尚且未知，你别开心得太早——”

        “本仙总有预感，即使术不同，你终将归于吾道，你且先自行闯荡吧。”梦临说着，起身往内屋走去，“和你聊了这么久，伏郎该等得心急了。”

        罗裳赶紧拜别，同时郑重道：“是我太任性，给您惹了诸多麻烦，多谢梦临上仙一直以来的照顾和成全！”

        “任性？有什么不好，修媚道者向来任性！不过是有人因任性把自己作死了，又有人因任性走出了不同的路。”梦临立身挑眉，回眸一笑百媚生，“临花门后山有一处号灵隐的别府，外有结界，内多珍宝异兽。结界密咒传于你，临行前去挑几件像样的，别在外给临花门和媚道丢人。”

        “是，谢上仙——”

        “说过，叫娘亲！”梦临没有再回头，声音传过来，带点调侃的意味，煞是好听。

        是夜离开，罗裳依旧觉得，她的这位娘亲教人看不透。

        但可喜可贺的是，伏炀那个变态总算解决了不说，同时还得了上仙大人的应允，从此可以开启仙刀宗之路，真可谓是好事成双！

        罗裳回屋后躺在床上，整个脑子里都是自己挥刀御敌，独战九霄的美好构想，她算了一下时间，书中解罗裳比程若需长一岁，而刚好程若是十二岁拜入的仙刀门，这剧情完全对得上，只要凡事抢先一步，刀宗的天选之女果然是自己没跑了，一想到自己以后有可能经历主角程若的那些装逼情节，最终成为仙刀宗第一任女宗主，她就激动得睡不着——没关系，现在的自己才十三岁，这是多么符合的中二年纪呀！

        临了，想起娘亲说的别府珍宝，罗裳决定明日等成亲仪式结束后，好好去挑上一挑，虽然她从没去过这个隐蔽的别府，可既然是隐藏结界，想来应该有不少好东西——

        是挑武器好呢？还是辅助法器好呢？或者拿些丹药也好，说起来，临花门的治疗丹药可以和专司医修的济世门相媲美，别府里珍藏的丹药应该更加世间难得。

        娘亲既然允许随便拿几样，不如就各属性的法器和丹药都多拿一点。罗裳在床上翻个身，用手摸了摸腰间的月桂金丝储物袋，这是临花门内门入道弟子的标配，因只是练气期，所以储物袋的空间不大，但装下十来件法器还是绰绰有余，只要那法器别太逆天。

        罗裳太过兴奋，到了四更才迷迷糊糊入了睡，梦里一片白茫茫的雾，她却隐约听见有一个熟悉声音在耳边道：“阿裳不论去了哪儿，幻变为何，她都是我的女儿，用不着你来管！”

        又听见一声悲伤刻骨的哀嚎道：“她是我的——你把她还给我！”

        一个陌生浑厚的声音震怒道：“她到最后都没有恨你，知足吧！还不快滚！”

        忽然，在雾中扑面而来一黑衣墨发，身绕九幽杀虐之气的赤眸魔尊，他朝着梦中的罗裳残忍暴虐地笑着，上前一步，手中寒光乍起，一把染着强烈魔息的匕首刺进了近在咫尺罗裳的胸口。

        “啊……”罗裳感觉喉咙在这一刻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剧烈的疼痛，深入血肉骨髓，直达神识，她能感觉到，那强烈的魔气穿进身体如无数利箭，一击尽毁五脏六腑，直到刺穿了修真本元的灵核所在。

        这种痛宛如天灵被震碎，身体被撕裂，灵魂的每一处都被极端的折磨，痛极了——死到是解脱！

        意识消散前，梦中的罗裳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仰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仍握着匕首的魔尊一张清晰刻骨的脸——昔日的唇红肤白在此时显得阴沉嗜血，少年的俊朗灵动被年长后的冷厉狂桀所掩盖，还有那原本漆黑如夜的双眸，此时被完全染成了血色。

        不会错，是伏炀，多年后的诛天魔尊——伏炀！

        罗裳在一瞬被惊愕、憎恶、痛苦、悲伤以及绝望包裹，直到她终于可以大叫出声，猛地从床上惊醒坐起，背后已完全汗湿，她仍惊魂未定，抚摸胸口的跳动，才缓缓意识到，刚才不过是一场噩梦。

        罗裳踉跄地扑到桌前，喝了好大一壶凉水，才慢慢清醒平静。或许是梦中的境遇太过可怖，特别是那仿佛置身地狱的疼痛，让她实在不想回忆太多细节。她能感觉心脏始终跳得很快，如同对危险的警示。而且以她的体质，一般不会出汗，现下出了一身冷汗，尤见梦境影响之大。

        可这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静下来的罗裳皱起眉，她记得在书中，解罗裳确有一段被反派伏炀抓住关押的经历，但当时主角程若的其他四位后宫也一起被抓，且后来程若明明将包括罗裳在内的所有人都解救了出来。

        为什么会在梦中出现这样的情景？！梦的感触如此真实，就好像她真的曾丧生于伏炀的刀下。

        罗裳不由想起日前遇上伏炀并不愉快的闹心遭遇，想来一定是受了白天那段差点被他杀死的影响，晚上才会做这般莫名可怕的噩梦！

        总之，那个变态就是令人万分厌恶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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