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炼金术大师梅耶斯的前朋友，魔药大师莫里刚踏出威尔堡的传送魔法阵，就嗅到了风雨欲来的信号。
　　宛如一盆冷水，将他满心的跃跃欲试给浇了个透心凉。
　　莫里连忙拉住玛德琳，低声道:“有些不对劲，先别贸然行动。”

　　玛德琳奇怪地看着大街上的人潮汹涌且喜气洋洋的样子，也有点不解，“今天有什么庆典吗？”
　　她走的时候还没有啊。

　　莫里从宽大的法师袍袖子里摸出来一个红色蘑菇，轻轻将其扔到地上，红蘑菇就迈着两个小短腿灵活地在人潮里穿来穿去。
　　玛德琳对此见怪不怪。
　　这是一种叫窃听菇的神奇物种，即是动物也是植物，且它的伞盖上有种特殊的孢粉，能记录声音，然后再在合适的时候放出来，以此来恐吓吓唬敌人。
　　在纯血妖精消失后，窃听菇一族也迅速萎缩，莫里大师能有这么一只，足看得出他财力雄厚。

　　很快，窃听菇溜溜达达跑了回来。
　　两人这才知道威尔堡究竟发生了什么。
　　绿野镇出现了装神弄鬼的邪魔，圣殿骑士团正在集结，准备去讨伐邪祟，圣彼得主教已经骑着龙先行一步了。
　　莫里和玛德琳两人脸上登时都变了。
　　竟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圣彼得！

　　圣彼得是光明教会有史以来最耀眼的天才。

　　他出身于莱曼帝国皇室，在还不会走的年纪，就无师自通会用魔法了。
　　如今不过二十二岁，他就晋级成了法圣了——这也是全大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法圣！

　　圣彼得最出名的事情有两件。

　　一则和他的身世有关。莱曼帝国皇后在怀孕的时候曾经梦到过光辉灿烂的神界，而小皇子出生后果然天赋惊人，一岁半就会使用漂浮咒悬空了，三岁便被光明教廷破格收入门庭，并让他继承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圣徒和半神圣彼得的名字。
　　人人都知道他是光明神的神眷者，是光明在人间的代行人。

　　另一件事，就是圣彼得的坐骑，居然是一头银龙。
　　这头银龙是莱曼帝国皇室的珍贵财产，被皇帝陛下大笔一挥送给了心爱的小儿子当代步工具。
　　而他心爱的小儿子直接在龙背上盖了一座白色法师塔，这也是全大陆第一座移动的法师塔。
　　当脆皮神术师绑定魔武双修的坦克龙，这样无敌的组合简直会让敌人生不出抵抗的念头。

　　人人都知道，圣彼得现在没有成为大主教乃至教皇只是因为年纪太轻，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成长，就能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教皇。
　　在他死后，他的名字也将永远被刻在典籍上、石柱上、乃至一代代的传说和神话里，他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圣徒，同时也是有史以来最受神眷的圣徒。

　　顾不得思考这样的绝世天才怎么会突然来到偏僻的威尔堡，玛德琳下意识替鹿神大人分辩。

　　“鹿神大人绝对不是魔鬼！”她急切地说，“他温和又慷慨，一见面就送了我珍贵的新材料，这样好的神，怎么可能是邪魔？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莫里其实压根不在乎玛德琳口中的鹿神是真是假。
　　他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只是不想放过最后的希望。

　　他认识玛德琳。
　　那双尖耳朵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了。
　　他知道她是绿野镇的遗民。
　　为了找到纯血妖精的下落，莫里这些年悄悄潜入绿野镇无数次，也试图去妖精之森一探究竟，只是可惜他一直不能突破妖精之森的禁制。

　　如今，绿野镇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神秘存在，还突然拿出来新的炼金材料，这让莫里心中顿时多了一些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他掌握了某种进入妖精国的办法？
　　亦或者他偷取了妖精之森的传承？
　　不管是哪种可能，不管他是人是神，他都必须去一探究竟。

　　绿野镇是一个无法用魔法标记的地方。
　　所以自然无法用魔法卷轴瞬移过去，要去那里，要么步行，要么借用一些交通工具。

　　“我们快走，去租亚龙！”莫里大师当机立断，拎起法师袍，几乎是小跑地向一旁的骑兽租行冲去。

　　玛德琳愣了下，旋即恍然大悟。
　　对哦，可以租亚龙的！
　　真是贫穷局限了她的思维。

　　两人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圣骑士团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出城，全城的亚龙也因此都被征用了。

　　莫里直觉性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此声势浩大，真的只是为了诛杀一个不知真假的邪魔麽？

　　玛德琳已经骑上了扫帚，带着哭腔道:“莫里大师，不好意思，我必须要先骑扫帚回家了。”
　　她不担心鹿神大人，她只担心自己的家乡和家人。

　　神战之下，有多少人能全须全尾活下来？战争势必会对镇子建筑造成不可挽回破坏，她必须得赶回家通知乡民们提前做准备！

　　“别急，我们用飞龙过去，更快。”
　　莫里大师也有和玛德琳一样的担心，所以他直接豪气得撕开了一个召唤卷轴，召唤来了一只小型飞龙。
　　虽然被称为小型飞龙，但是它体长也有三四米，驼两个人还是勉强可以的。
　　莫里先爬上飞龙，又招呼玛德琳也上来。

　　飞龙发出一声不满的撕叫声，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
　　玛德琳装作没看到，厚着脸皮爬上飞龙背。
　　飞龙翅膀扑扇了半天，才喘着粗气，歪歪扭扭地升天。
　　“格鲁撕！格鲁撕！格鲁格鲁撕！”
　　玛德琳不懂龙语，但是从莫里大师尴尬难堪的脸色来看，这只飞龙骂得很脏。

　　......

　　绿野镇前面有一座山，山脚下住着一对幸福的地精夫妇。
　　地精爷爷和地精奶奶都戴着长长的绿色三角帽，这也是地精的典型标志。
　　没有人知道他们多少岁了，打他们搬过来时，就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老奶奶了。
　　从今天中午开始，地精奶奶就不知为何有些发慌，总觉得空气中传来了某种奇怪的信号。
　　等到傍晚，太阳落山，夜幕低垂时，她心里的恐慌也跟着到达了顶峰。

　　所以到底要发生什么坏事？

　　地精爷爷轻声说:“亲爱的，你有没有觉得......周围有点太安静了？”
　　地精奶奶悚然而惊。
　　没错！就是这里不对劲！
　　之前这个时候，都能听到归鸟的鸣叫声，虫子的嗡鸣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声，甚至不远处绿野镇的那群混世魔王们也会大笑大闹。
　　而现在，似乎就连风声都停了下来。
　　森林里，只有猛兽出行的时候才会这么安静！

　　起风了。
　　头顶风声呼啸，且在迅速向他们接近。

　　地精奶奶抬起头，能看到一个黑点迅速下降。
　　“好大的鸟......不！是龙！！”
　　是一头银龙！
　　它的身体遮天蔽日，银色鳞片被夕阳染成瑰丽的火烧色，它高高仰着修长的脖颈，在空中尽情展示着优雅的肌肉线条。朦朦胧胧的光雾随着它的吐息如轻纱般荡漾，在天幕上变幻出绚烂的光影。

　　“是光明教会的神圣银龙！”
　　地精奶奶受到了惊吓，“这个方向......它要去绿野镇！”

　　地精奶奶和地精爷爷用手压着被风浪卷起的长袍，脸色煞白，他们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些光明教会的“丰功伟绩”。
　　比如，如何用龙息毁灭异教徒的城池。

　　“快跑！”
　　两只地精当机立断，甚至都顾不得收拾行李，就急匆匆地遁入了地下。
　　虽然不知道绿野镇是如何招惹了光明教会，但是从今天起，世界上就没有绿野镇了。

　　而地精夫妇并不是唯二开始逃亡的生物。
　　在银龙的威压下，森林里的住民们开始了一场隐匿的大逃亡。

　　银龙知道，但是银龙不在乎。

　　它此时不疾不徐地悬停在了空中，懒洋洋地喷了下鼻子，算是提醒住在自己背上的主人。

　　下方的地精夫妇只看到了银龙的优雅，没看到优雅背上的负重前行。
　　它背着一座微型白塔，说是微型，其实也有七八米高，只是在体长70多米，高20多米的银龙映衬下，显得十分袖珍罢了。
　　此时，坐在白色高塔塔尖的金发男人睁开了眼睛。
　　他有双银白色的异眸，闪烁着金属一样的色泽。

　　“我们等一等圣殿骑士团。”他不疾不徐地说，不知道是在安抚不耐烦的银龙，还是在通知伫立在白塔下的两位全副武装的骑士。
　　两位骑士都是圣殿骑士团的精锐，他们穿着耀眼的明光甲，用敬仰的目光仰望着高塔上的主教。
　　“是，圣彼得大人。”
　　他们如是说。

　　此时，传说中的圣人圣彼得正在思量绿野镇的异变。

　　他这次来东北地区，一开始并没有对外放出风声，如此轻车简行，就是冲着妖精国来的。

　　巧的是，他刚到威尔堡，就收到了一个传讯:绿野镇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栋银色屋顶的房子，从中走出来了一个黑发黑眼的神祇，祂自称是鹿神。

　　突然出现，黑发黑眼，从未听过的神号，圣彼得立刻就知道这一定是某种邪魔的把戏，这种事情在光明教会的典籍上有很多记载，他自己也处理过许多类似的案例。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合理的出兵绿野镇、扫荡妖精之森、获取妖精国密藏的机会。

　　所以圣彼得先圣骑士团一步，乘着龙来到了这里。

　　绿野镇真的是一个很小的镇子。

　　银龙背上的圣彼得将小镇尽收眼底。
　　他必须得说，现在的绿野镇可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自从纯血妖精消失后，绿野镇也迅速衰落下去，镇民们也很少在外面走动了。
　　即便如此，绿野镇不应该这么荒凉。
　　墙上，地面都爬满了绿色青苔和不知名的藤蔓，不仅到处都是蜘蛛网，还能听到一些虫子老鼠窸窸窣窣的动静，风一吹，掀起一层尘埃。
　　就好像被荒废了很久似的。
　　这可和有五百户常住镇民的数据对不上号。

　　在一片绿野里，那一抹银光就格外扎眼了。
　　那也是唯一一处墙壁上没有任何植物遮挡的建筑物。

　　房子里的一切在圣彼得的魔法视野里无所遁形。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邪魔的真容——黑发黑眼，却是没有魔力的凡人。
　　圣彼得迅速失去了兴趣。

　　他收回视线，又把绿野镇仔仔细细扫了一遍。
　　这回，他发现了一些魔法波动。

　　妖精的障眼法。
　　圣彼得失笑。
　　看来没有了妖精一族的庇护，如今绿野镇的日子也不好过。

　　妖精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如今是人类的时代！
　　绿野镇没有了妖精国庇护，就是一块人人都想吃的肥肉。
　　还不如向他献上妖精国的密藏，正式成为了光明教会的从属势力。
　　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他想不出绿野镇有拒绝的理由。

　　“你们下去吧。”
　　圣彼得对两个圣骑士说:“先去净化邪魔，然后再和绿野镇的人好好谈一谈，让他们明白我的苦心。”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比起那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光明教会是更好的投靠势力。

　　银龙又喷了喷鼻子。
　　和主人不同，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栋银色屋顶的房子上。
　　它在上面感应到了一些奇异又熟悉的气息。

　　它也因此想起了一些远古传承记忆。
　　人类不知道，只有寿命悠长的巨龙才会把这些事情铭刻进传承记忆，让子孙后代们永世不忘巨龙一族的荣光。
　　但是即便是作为长生种的巨龙一族，也只遇到过一次这种气息。
　　那是四千年的事了。
　　一只平平无奇的巨龙，有幸遇到了异世神使，从而开创了凌驾大陆五百年之久的赤穹王朝。
　　那是所有幼龙的睡觉童话。
　　人类的考古学家们可更愿意把这段历史称之为——上古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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