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卡文迪许男爵

　　卡文迪许家族的别墅和叶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进门之后并不是大厅，而是一条颇为狭长的走道，走道由数块巨型大理石石条拼接而成，中间铺着长条状的红色地毯，风格略微有些严肃。

　　“嘎哒嘎哒……”

　　嗯？什么声音？

　　叶明在走道的入口处停住了，他歪着头看向柯克，发现柯克也也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嘎哒嘎哒……”

　　声音再一次从走道的尽头传来。

　　“好像是……发条拧动的声音？”叶明回想起柯克转动“信使”发条时发出的声音，小声地猜测道。

　　“嗯……确实像。”柯克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不过也正常，这么大的别墅，用到发条的地方肯定不少。”

　　“两位先生，请快点跟上，不要让男爵大人等太久了。”

　　希维亚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她站在两人前方约五米的位置，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

　　柯克撇了撇嘴，转头跟了上去，随即叶明也快步跟上。

　　走道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人物肖像画，每张画像下面都标注着画中人的姓名与生卒年份。

　　从姓名看，都是历代卡文迪许家族成员的画像。

　　这样的布局让叶明觉得有些别扭，这种在走进大厅之前，让客人强行“缅怀”一遍对方家族祖先的设计，显得别墅的主人非常傲慢。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说不定这个世界的风俗就是这样的……

　　叶明在第一副画像前停留了一小会儿，这幅肖像画比较特别，画中之人骑在马上，身穿铠甲，头盔是全封闭式的，无法露出正脸，手中的骑枪至少有两个人的长度，寒光凛凛的枪尖刚刚从敌人的身体里拔出，在空中带出了一串血珠。

　　“锡安·卡文迪许帝国历741-799”

　　看起来这位卡文迪许家族的创始者似乎是靠战功起家的……

　　叶明稍稍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柯克。

　　“艾莎·卡文迪许帝国历  743-851”

　　“巴克斯顿·卡文迪许帝国历765-841”

　　“艾隆·卡文迪许帝国历  803-897”

　　…………

　　后面的肖像画都是常规的半身像，而且画得大同小异，基本分不出谁是谁，让他比较意外的是这些人的平均寿命居然达到了七八十岁。

　　不过稍一思考叶明便释怀了，一来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年有多少天，二来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一些他暂时无法理解事情……

　　比如能变成构装武士的铁箱子，以及那可以维持心脏跳动的“潘妮塞恩的发丝”，以及自己这双能够显现出文字的眼睛。

　　除开平均年龄之外，走道里最后一幅画像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画的内容虽然乏善可陈，但是画像下方的标注和之前所有的都不相同

　　“科沃尔·卡文迪许帝国历1436-1477，赫伦历0-21”

　　赫伦……

　　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依然残留了些许意识，他对这个名字有些莫名地熟悉。

　　看来这个帝国和赫伦之间，应该是发生了政权的更迭，而且发生的时间不会太遥远，因为这位“科沃尔·卡文迪许”的画像被挂在了最后，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上一任的卡文迪许男爵。

　　也不知道卡文迪许家族的衰败和这场变故有没有关系。

　　赫伦……

　　叶明突然明白他对“赫伦”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纸币，纸币的最下方印果然着一行小字：

　　“赫伦王国标准银行”

　　赫伦历……赫伦王国……帝国历……帝国？

　　所以这个赫伦王国是某个帝国分裂后的产物吗？

　　他虽然没有获得“伊西多·屈伏塔”的记忆，但却在继承这种陌生语言的同时，获得了一些基于这种语言的常识。

　　就比如说，他能够明白在这种语言体系中，“帝国”和“王国”之间不同。

　　“两位先生，前面就是大厅，男爵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希维亚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

　　叶明朝柯克看了一眼，光头大汉对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深深吸了口气，向前迈开了脚步，柯克则紧随其后，始终和他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哦……对了！”

　　在越过希维亚的时候，叶明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身面向这位五官精致的少女，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小姐？”

　　少女身材高挑，只比他矮了小半个头，如果伊西多的身高一米八的话，那她至少也在一米七以上。

　　而根据资料，希维亚的身高是八赫尺，那么一赫尺大约在二十一到二十二公分之间。

　　“希维亚。”

　　少女平静地回答道，她微微抬头，迎上了叶明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不知为何，叶明看着她那双如湖面般平静的碧绿眸子，竟有些莫名地不安，背后的皮肤就好像被针扎一般，传来了微微的刺痛。

　　“很好听的名字。”

　　他点了点头，避开了希维亚的目光，同时转身向大厅走去。

　　对方的回答非常淡定，至少表面上没有出现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甚至除开说话外，都没有牵动其他的面部肌肉。

　　这让叶明感到一丝诡异，他知道希维亚属于失踪人口，希维亚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失踪人口，而他们又公开了自己的警察身份，所以希维亚应该也知道他们知道她属于失踪人口。

　　如果这一切都是被迫，即使出于某些原因不方便直接求救，至少也会流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

　　退一步讲，她是因为爱慕虚荣，自愿来卡文迪许家当女仆，那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多少会有点儿尴尬吧？

　　可是对方的回答却是如此坦然，就好像她理所当然是这里的女仆一般，这让叶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再加上那对有些瘆人的绿色瞳孔……

　　总之这个彭伯里庄园，肯定有古怪！

　　和走廊略显庄重的风格不同，从步入大厅的那一刻开始，叶明就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富丽堂皇。

　　脚下的浅棕色地毯印着复杂的花纹，质地非常松软，踩着就像踩在草坪上一样，做工也很讲究，上百平方米的地毯，看不到任何拼接的痕迹。

　　头顶是一盏包含了上百个灯头的巨大水晶吊灯，灯头上跳动着的明亮火焰，在经过精细切割的水晶灯罩后，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所有灯罩的末端都连接着一段弧形的玻璃细管，而这些细管最终又汇聚到吊灯的底座。

　　看来这盏巨型吊灯还自带了一套独立的进气和排气系统，以免火焰在燃烧时消耗掉大厅内太多的氧气。

　　“咔嚓咔嚓……”

　　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叶明低头，看见一个由发条驱动的玩具青蛙正从他的脚边跳过……

　　“咔嚓咔嚓……”不远处又响起了相同的声音，他循声看去，发现一列小火车正行驶在下方环形的轨道上。

　　此外，大厅里还有一座一人高的矿山模型，几条悬空的轨道连接着大大小小的矿洞，其中时不时会有矿车进出，甚至还有真实的煤块被运送出来。

　　怎么回事？

　　叶明和柯克都有些疑惑，资料显示，当代卡文迪许男爵——乔治·卡文迪许，五十四岁，是家族目前唯一的成员。

　　也就是说，卡文迪许家族已经没有小孩子了，那么这些玩具……是给谁玩的？

　　咝……

　　叶明好像猜到这代男爵为什么就算卖掉祖产也要开玩具工厂了……

　　这位男爵大人……该不会是个巨婴吧？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鼓掌声从右侧传来。

　　一名身穿大红色双排扣外套的男子从壁炉旁边的沙发上站起，向两人拍手示意，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高瘦的老者，正是霍根。

　　男子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个头不高，颧骨略显突出，黑色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向脑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向前走了两步，用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

　　“我是乔治·卡文迪许，欢迎二位先生来到彭伯里庄园！”

　　说罢，卡文迪许男爵左手抚胸，右手虚做了一个脱帽的动作，同时身体微微前躬，向二人点头致意。

　　整个动作精准娴熟，一气呵成，即使叶明并不知道这个姿势代表的含义，也能从中感受到优雅和从容。

　　柯克见状，也匆匆行了一礼。

　　不过身材壮硕的他似乎并不适合这种轻巧优雅的动作，即使省略掉了那个假装脱帽的步骤，也依然显得生硬且做作。

　　一旁的叶明也看样学样，马马虎虎地鞠了一躬。

　　两人那歪七扭八的行礼姿势并没有引起男爵的不快，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两位先生的来意，我已经从霍根那里听说了，不过请二位放心，我以历代祖先的名誉起誓，我乔治·卡文迪许从未强迫过他人。”

　　卡文迪许男爵缓步朝叶明和柯克走来，口中继续道：

　　“当然了，如果不放心的话，两位警官可以随意调查。”

　　他停下脚步，和两人保持了一个既不生疏离，又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的距离。

　　“不过在此之前，可否让我看一下二位的警徽呢？”

　　他向两人伸出了右手。

　　“当然！”

　　叶明很爽快地将钉着黄铜警徽的皮夹打开，递到了对方的手上。

　　“原来是伊西多警司！”他的眉毛微微上扬，语气也带了一丝惊讶的意味，似乎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还有柯克督察。”

　　确认完身份的男爵将皮夹和警牌分别还给两人，接着说道：

　　“彭伯里庄园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我让厨房准备了晚餐，应该很快就能做好，到时候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当然了！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也不能怠慢了客人，可以先来一些甜点。

　　“霍根！”

　　卡文迪许男爵朝身后招了招手。

　　老管家立刻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将茶几上那个盛着咖啡色蛋糕的碟子端了过来。

　　男爵接过碟子，提起边缘架着的一柄银色小刀，将蛋糕精准地切成了四等分，然后将骨瓷制成的碟子递向了两人。

　　“男爵阁下……我们还有公务要办，留下吃饭的话，回去就太晚了！”叶明很果断地回绝道。

　　柯克也在一边点头附和。

　　冒然接受对方的食物，很可能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哪怕叶明并不是真正的警察，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更何况进门前霍根还提醒过他，“小心男爵！”。

　　卡文迪许男爵并没有因为两人的拒绝而不高兴，他将手中的瓷碟递回给霍根，微笑着说道：“这好办，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今晚可以在庄园住下！”

　　“这就不……”叶明刚想回绝，只听“砰”地一声，身旁的柯克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叶明赶紧摸向腰间的配枪，但是一阵晕眩袭来，他的四肢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整个身体开始向下坠去。

　　“两位不要害怕，在彭伯里庄园里，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男爵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是叶明在失去意识前，最后听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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