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第 2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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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是当真觉着自己是个好人, 而且, 是特好说话的大好人,这不, 陈霍两家略有相求, 林靖便允他们的子弟过来学习练兵一事了。别以为陈霍两家出了大价钱, 这样的练兵之法, 就陈霍两家出的价码,倘不是现下这个世道,林靖对于天下大势颇有些自己的看法,不然,就这些个银钱, 当真不能入林靖的眼。
所以,林靖方认为,自己绝对是大好人中的大好人, 而且,该大好人,还以成全他人为乐。
虽则如今楚公子已是因林靖招待陈霍两家豪商之事气得七窍生烟, 简直是在他表兄跟前说一回林靖的坏话,又到孔巡抚跟前说了一回。孔巡抚摆摆手, “好了,你不过是因着人家没把粮草生意给你做, 就这般诋毁人家,委实不像话。”说着还肃整的板起脸来。
楚公子忙给他舅递上新茶,解释道, “舅,我岂是那等狭隘小人。说句实在话,我都是出自公心。虽则那李秀才的话也在理,是的,一分钱一分货,他非要给军中兵卒吃上等精米,这谁有法子呢。可不是听舅你说如今衙门钱粮吃紧么?钱粮吃紧是因何缘故,甥儿我虽不是做官的,可猜也猜得到了,这城中,林将军麾下那一万精兵每日的吃喝嚼用便是大头。那么些人,一天能吃下多少银钱去!我过去打听粮草,难道不是好心?巡抚府里衙役都能吃的东西,难道军中的兵卒就不能吃了?”
“你未有官职,并不知军中事,莫要聒噪!”
“我虽不知军中事,可我想着,圣人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军中事我是不大知道,可这人家过日子我是晓得的,就如同舅舅你,衙门银钱吃紧,舅舅近来用饭,也只四菜一汤,还是素多荤少。便是到别人家亦是如此,日子紧巴,便要节俭。我就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巡抚衙门使得,知府衙门使得,如何将军府就不成了?”楚公子口沫横飞的与自家舅舅念叨,言语间颇是忿忿。
楚公子这等神色,纵知他有些私心,可听着外甥这些话,孔巡抚自然也不是没有触动。只是,孔巡抚道,“你莫再啰嗦,我与你说,军中粮草成色,是章总督亲自定的,岂可以次充好。何况,眼下之重,重不过抗倭。就是我吃糠咽菜,也不能叫将士们饿着。你少过来说这些没用的,也少与那些个商贾打交道,我等圣人之后,与那等人来往,身上都沾了一身的铜臭,有这功夫不如多念几本书,考个功名出来,趁着我如今还在任上,也能提携你一二。”
楚公子要是有念书的本事,也就不必做这些商贾事了。他道,“念书是个长活儿,那些商贾与我何干,我才来这泉州几日,与他们更无甚交情,甥儿只是心疼舅舅罢了。”一面说着,楚公子一面叹口气。
“行了,我知道你的孝心。只是这为人做事,还是要目光长远。”虽则楚公子的挑拨离间不能说没水准,毕竟,孔巡抚不论是自私人感情上还是从自身利益上,都是更偏着自己外甥的。只是,他刚至泉州,皆因前番一场大胜,孔巡抚非但坐稳了这闽地巡抚之位不说,还得了朝廷的嘉奖。如今的孔巡抚,就盼着什么时候倭匪再过来,再能打上一场用仗,让他在朝廷那里大大的露一回脸。如此,不过说这些个粮草小利,就是有再大的利益,孔巡抚亦不会心动,无他,没有什么能比他的政治前程更要紧。
是的,楚公子自商事上得了好处,从来没有忘记孝顺他舅一份的。如今,楚公子却是想歪了。孔巡抚虽则不算是开阔之人,但,亦不眼短浅到只盯着外甥孝敬自己的几两银子上去。只要他官位做得稳,别忘了,与“权势”相连的,便是“富贵”二字。
楚公子非但挑拨未成,孔巡抚还吩咐儿子,看住了你表弟,不要让他去寻李秀才的麻烦。
孔繁御想到自己这位表弟办的事,也唯有无奈,应下父亲所嘱咐。
接下来,徒小三提出训练县乡青壮之事,很顺利的就与孔谢二人达成一致。孔巡抚唯一有所踟蹰的事是,一旦徒小三到县里去训练青壮,这城中军务可由谁担手呢。
谢知府也道,“可是让青壮们到城里来,倘着下着遭了倭匪,偏生青壮不在,又是叫人悬心。”
孔巡抚虽一向与谢知府不睦,但对这话还是很认可的。
徒小三笑道,“这无妨,我想着,先去下头看一看,指点他们一二。倘我出城,军务可交燕副将与马千户,军略之事有阿青,可保无虞。再者,这次只是出城略走一走,我看一个形势,以后让底下人过去教他们训练便是。”
如此这般一说,孔谢二人方放下心来。
结果,就是由徒小三这一出城,泉州城迎来了第二次倭匪攻城。
这次,围城的倭匪颇是不少,黑压压的一片,林靖目测,起码五千往上。孔巡抚听到回禀当下便是心下一悬,然后,跟着腿都软了,因为,据有经验的斥侯看过,这人数,绝不止五千,起码在八千。
八千倭匪,城内守兵只有七千。
徒小三出城巡视,原是想带两千人,林靖与他道,“你也晓得,这闽地是不大太平的。不说别个,上遭咱们从闽州回城,自闽州到泉州的路那么多,如何那么就遇上倭匪。彼时倭匪轻忽,才叫咱们大胜赶回了泉州城,倘这次有倭匪闻得你出城,怕要生事。可若是惧倭匪出没,咱们便连城门都不敢出,那也太窝囊了。你听我的,起码带三千人,兵械一应带齐,时刻警惕,宁可无事,也不要出事。”
林靖为人一向细致,徒小三也不是个粗心的,林靖这般说,徒小三道,“你说的这道理,我也想到,就是倭匪有四千人,我带两千也能平他。你忘了,阿离曾说过,倭国地理偏狭,国小人少,他们那里,能占个县城都算一方诸侯,他们能有多少人。上遭也就三千人,咱们在海盐一般也就是两三千的倭匪来袭。”徒小三是自倭匪人数上考虑的。
林靖却是不赞成他这说法,林靖道,“整个倭国肯定也得几十万人吧,占一县的便是一方诸侯,倭国虽小,也不见得就一个诸侯,倘是这些人联手呢?人数就不好说了。”林靖强势的让徒小三带上了三千人马出城,而且,一应军械,都叫他们带齐才出得城门。
如今,倭匪压城,林靖在城头上看一眼,先是担心起徒小三来。他们有城池之固,如今,就不晓得徒小三在哪里了?
林靖心事正沉,就听孔巡抚一句,“唉呀,当真不该让林将军出城啊!”
孔巡抚这话,听得谢知府颇是心有戚戚,只是,此时说这话亦已无用。谢知府见林靖也带着一帮子武将上了城墙,谢知府立刻道,“林将军先时曾说,若有战事,还须燕副将与阿青你做主,你二人可有主意。”
林靖道,“燕副将已调兵应战,我这里还有几件事要麻烦两位大人。”
孔谢二人此刻顾不得其他,连忙道,“你只管说便是。”
林靖目光冷沉,沉声道,“第一件事,全城戒严,所有百姓,无令不可擅自出门上街。有违禁令者,杀!第二,所有药铺的药草,悉数收缫,待战后再行结算银钱。所有大夫,立刻到军中效力。有不应军令者,杀!第三,泉州六门,除泉安门外,其余五门皆用沙石堵门,留泉安门出入!”
这种用沙石堵门的法子,前番孔巡抚他们便用过了,只是,前番是将六道城门悉数堵了,如今为何又留下一面。但,林靖明显不会解释的,因为,下头的倭匪已经嗷嗷叫着开始攻城了!
孔巡抚追上林靖,道,“要不,还是把泉安门也堵了吧。”
林靖唇角一翘,淡淡道,“大人放心,泉安门留着,我自有用处!”说完,林靖对着执旗手比了个手势,执旗手立刻把战旗一挥,顿时,整个城墙箭若雨下,底下不知多少倭匪做了刺猬。相比较,城上既有城垛又有盾牌,将士们的情形就好了许多。孔巡抚见林靖果然有所准备,悄悄的略放下了些心,赶紧叫着谢知府去执行林靖布的三条命令去了。
第一天的战事并不激烈,林靖却颇是心焦,无他,倭匪攻城,遇难则退,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林靖不由愈担忧徒小三那边儿的情形,结果,当天夜里还射下信鸽两三只,林靖当晚觉都没睡,拿着信鸽便去寻孔谢二人,林靖道,“城中有细作,二位大人必要愈谨慎方好。”
两人愈胆寒,孔巡抚这样的自来以圣人之后自居的都恨的牙根痒,怒道,“这些王八羔子!”
谢知府亦是恨极,“倘查出是哪个,定要剥颇抽筋!”
当下,两人也不打算睡了,想着趁夜出去巡城,看可有细作在城中活动。林靖道,“两位大人不必急,这样的人,既用信鸽,且全城戒严,一天十二个时辰有衙役巡城,他们不可能趁夜出来活动。倒是这样的人,少不得便是城中有些家资的人家,不然,如何能识得文字!”
孔巡抚道,“可是,这上头写的什么,咱们也看不懂啊。”
“这必是秘文无疑。”谢知府也是多经官场,知道但有机密,时人亦有用密文的,介时对方收到密文自能破解。倘是不相干的,纵是捡到怕也无用。
林靖冷笑,“我自有法子叫他露出马脚。”
第二日,林靖便托了两位大人着人挨家收剿油脂,什么油都用,要火攻。这便有人来打听,“听闻军中兵械充足,如何要挨家收油,难不成军中的油不够使?”
那收油的衙役笑道,“哪里能不够使,只是这些东西,多多益善。”
衙役自然是被统一口径的,还有些实诚的,不好意思这样直接说,但凭谁问,都是一脸尴尬的咬定军中桐油皆是够的。如今,再过两日,忽然夜里便听到有人在街上喊,倭匪要进城啦!倭匪要进城啦!
接着,全城躁动,可待大家出门一瞧,满街皆是兵马衙役,百姓们都不晓得这些人是何时过来的。林靖就见到,城中两三户人家燃起一支朱红烟花,烟花到了半空,蓦然炸开,在夜空的映照下,极是分明。
林靖就站在城墙上,望向漆黑阴冷的夜空,吩咐燕大郎,“去抓人。”
若只是抓出城中细作,林靖兴许只会得一个“多智”的名声,但,纵使人监视全城,抓出的却不是二三人,而是两三户人家。而且,如林靖所言,这两三户人家,有一户,在城中还颇有些名望,不是别人,就是当初楚公子想大力推荐的粮商。这户有名望的人家,家里便是七八十口,另则两户,也有二三十口子。
林靖望着这些个人,有些个还在喊冤,孔巡抚喝道,“都闭嘴!”
他不说话还说,这一声厉喝,这些个人叫唤的还更欢实了。孔巡抚亦是怒喝,“噤声!”
整个巡抚衙门的院子正是热闹的仿佛菜市场,喊冤的喊冤,拉关系的拉关系,这不,就有那粮商拉扯上了楚公子,满面苦色哀求,“我是什么样的人,楚老弟最是知晓,委实是冤枉啊。”更有七嘴八舌的“这样的污水往我们头上泼,没门!没门!明儿我就去京城敲登闻鼓,去大理寺喊冤!”
“就是就是!”
这里头除了主子,还有健仆,虽是都捆绑了,见主子们嚣张,这些做奴才的也都有些蠢蠢欲动,谢知府都悄悄的吩咐命衙役进二堂来。
林靖看这一堂纷乱,长眉微皱,随手抽出燕大郎腰间佩刀,一刀便斩断了一个正口沫横飞的妇人的脑袋,那颗插金戴玉的头颅自颈腔斜飞出去,随之一篷鲜血喷勃而出,林靖虽站的离那妇人有半米远,还是被溅了半身血。这一遭,不必林靖多言,上百口人仿佛一时间被剪了舌头,连最小的孩子吓的要尖叫,也被身边人捂了嘴,不敢出半点声音。
林靖一袭玄色劲装,因夜间冷,披了一袭黑狐大氅,墨色的风毛围在他精致的下颌处,衬着他缺有血色的脸孔,愈有一等不可言喻的尊贵与冷酷。林靖冷声,“你们,都活不成了。区别就是,招了,可以像刚才这般,一刀落地。不招,那便是不招的死法。”立命将军中的刑囚老手找来。
那位刚拉扯过楚公子的粮商到,“大人总要容我们辩白一二。”
“我只要口供,不要辩词。”
那刑囚老手一到,林靖随手一指,就指到了刚刚说话的粮商,“就先剥他的皮。”
那粮商顿时面色如土,求生之欲让他撕心裂肺的大呼了一声,“楚公子救我!”
林靖微微侧偏着头,看向楚公子,问,“楚公子有何指教?”
楚公子刚要说话,孔巡抚已是喝道,“阿楚,下去!”
楚公子还当真是个义气人,虽则他舅已是面色寒青,他却是嗫嚅道,“总该问一问吧。”
林靖唇角勾起个讥诮的弧度,轻轻将手一挥,立刻两位军中健卒上前,拖出粮商现剥皮。
这些个人,当真没一个好汉,不过剥了一条腿,这人就先招了。其后再有两人,尽皆招出自己的细作身份,之后,自然更是招的干干净净。林靖得了口供立刻去军中安排,楚公子却是在林靖离去后,哇的一声就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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