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六牙白象

　　魏箭虹这一觉睡得异常香甜，她是被呼喝之声吵醒的。此时透过木屋的窗户，可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周小乙正在空坪上晨练，间或发出响鼓般的喝声。那喝声有种奇特的音阶，持续震荡着人的心房，让少女瞬间清醒过来。

　　她松开搂着银狐的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才心满意足地坐起身来。看看床沿处的被褥，平整得一如她睡下时的模样。

　　少女昨晚换了睡衣躺下，特意睡到木床内侧。心想有隔着银狐，周小乙可以睡在床前。现在看这样子，他定然是一宿未眠。

　　“这傻人，一下又这么守礼。”她有点失落。

　　少女下床穿好鞋子，走到木屋门前站着。周小乙正在练习天龙刀法，虚空斩被他舞得如风车一般。他穿着练功裤，精赤着上身。整个人肩宽体健、虎背熊腰，八块腹肌壮如虬龙。

　　“吵醒你啦，不好意思。刚才练到兴起时，就忘了控制发声。”周小乙收刀朝少女走过来。

　　周小乙打赤膊的样子，少女以前从未见过。此刻第一次见着，没想到竟然健美如斯。他汗水满身的腱子肉，在朝阳下闪着油光。稳步走来的身姿挺拔如松，完全就是一个行走的荷尔蒙。

　　“这就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少女已经呆住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早上堑底凉，你先去换了衣裳。”周小乙走到她身前。

　　她只穿着无袖睡衣，周小乙才会如此说话。两人相对站着时，浓重的阳刚之气如热浪袭来，少女顿时脸若红霞。

　　“你以后打赤膊，不许给别人看到。”少女有点咬牙切齿。

　　她接着轻咬下唇，伸出右手食指，摁上周小乙健硕的胸肌。接着一路往下，划向他的腹肌处。

　　“哎呀，都是汗，也不嫌脏。”周小乙抓住她的手挪开。

　　“你快答应我。”少女红着脸再次说道。

　　“答应、答应。傻不傻呀你，我好端端的打赤膊给谁看，快换了衣裳去洗漱。”周小乙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讨厌鬼。”少女小痛大叫，故意捂着额头。

　　两人腻歪了一阵，少女才去更衣洗漱。她随后到空坪上练剑，周小乙就收刀去洗澡了。少女练剑结束回屋，周小乙将传送阵盘给她并讲清用法，提醒使用时注意避开别人。

　　周小乙之后施展风遁带着少女，到上真传弟子住所的路口。少女独自下山，他去长老食堂吃早饭。

　　回“水之汀”研究小盾时，上官青云只过了一阵就来报告。他说灵丹和零食，都已经分送给詹德容和陈有容。

　　“师尊，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禀报。”上官青云随后说。

　　“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好讲的。”周小乙随口答道。

　　“德容师妹怪你不去看她，收了东西后哭得很伤心。她还说、还说……”上官青云在迟疑。

　　“直接讲，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周小乙有点火大。

　　“她还说你死没良心，回来都不肯跟她见上一面，那些东西有什么好送的。骂你位高德薄，朋友做得太差，白白为你担心。胆小如鼠，喜欢也不敢说，管撩不管爱。”上官青云赶紧说道。

　　他向来是个乖宝宝，也从未有人如此对他说话。此刻突然被师父凶了一下，吓得马上把话全部倒了出来。

　　“我去，她的怨念这么大！这小妞平时总笑嘻嘻的，想不到这么泼辣。”周小乙脱口而出。

　　“这些女孩子疯狂起来，一个个都这么吓人。她现在情绪完全失控，绝对不能立刻去见面。”他在自言自语。

　　“你抓紧找个机会，跟她说宗里有诸多事务。我还要忙着备课开讲座，等得空时一定去看她。”他马上交代上官青云。

　　“还有，你不要一幅便秘的样子。什么撩啊爱啊的，都是她气头上自说自话。你师尊我这么英俊帅气，还需要去撩人家吗？你也有很多迷妹，如果动不动都要你负责，你忙得过来吗？”周小乙有点恼火、也有点心虚，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上官青云借口要去传话，赶紧抽身撤退。这个时候再傻傻地呆着，纯粹就是找虐。周小乙强词夺理说了一通，小心脏还在“砰砰”乱跳。詹德容的过激反应，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心绪不宁难以再作研究，他收起小盾到会客厅泡茶。有宁神静气功效的岩茶，此刻不再芳香滋润，每一口都变得又苦又涩。正在烦躁不安时，孤独平找上门来。

　　“小乙师弟，我师尊叫你去趟大殿。”孤独平开门见山地说。

　　“哦，有没有说什么事？”周小乙立刻冷静下来。

　　“没有，只叫我即刻带你上去。”孤独平摇了摇头。

　　周小乙思考了一下，就收起青狮和象龟，跟孤独平快步上山。他们到了峰顶大殿的一个偏厅，入目所见让周小乙大吃一惊。

　　偏厅正中立着一尊三足鼎，鼎底烈火如炽，鼎中热水沸腾。浓重的药味充斥整个厅内，古天海赤裸着上身站在鼎中。

　　古天海骨瘦如柴，皮肤已如煮熟的红虾。他的左胸之下，有块手掌大的地方，深深地凹陷下去。老者此刻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痛苦狰狞，他正在运功硬扛汤药的滚煮。

　　周小乙微一迟疑，就走近那个三足鼎。他全力催发太乙真气，以净丹诀手法快速送入鼎中。

　　鼎中的汤药飞速旋转起来，大量的药雾不断升腾，将古天海完全笼罩在其间。二十分钟过去，只见古天海“嗷”的一声，喷出一股漆黑如墨的血箭。

　　那些黑血落到地砖上溅开，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地上随即就有黑烟冒出，刚才平滑如镜的砖面，立刻变得千疮百孔。

　　“好了，小乙，不要再催发真元了。”古天海马上出声。

　　古天海腾空出鼎再落地，他只穿着一条短裤。那形似骷髅的身体，向偏厅的里间走去。

　　“你稍等片刻，我去洗浴一下就来。”古天海边走边说。

　　“是。”周小乙简单回话。

　　他收手退到一旁，站在那里调息。从修炼五行秘术起，他从未这样毫不控制地使用太乙真气。

　　孤独平抑制不住满脸的喜色，用力朝周小乙点了点头，眼中全是感激之情。他退火冷却药鼎，倒出药水清理残渣，整理地上的污秽。整个过程还不到十分钟，他明显是经常干这种活。

　　孤独平整理好厅中物件，与周小乙持手并排静立着。三分钟之后，古天海衣冠整齐地从里间走了出来。他朝两人说了声“走吧”，就率先向门口走去。

　　古天海走到大殿门外，伸手向后拉住孤独平。只见他一个起步，二人的身影就凭空消失。接着在天邑峰的里向，千米之外的一个小山头上，又现出他们师徒二人的身形。

　　“穿梭虚空。”周小乙悚然一惊，叫出声来。

　　古天海显然未入神玄，却有穿梭虚空之能。这种情况若非亲眼所见，就是打死周小乙，他也不会相信。

　　周小乙一怔之下，立刻就回过神来。他全速施展风遁，三个飘移就到了小山头上。古天海等他临近时，又再次起步穿行虚空。周小乙全力追赶，始终紧紧咬住二人不放。

　　三人在连绵的群山之上，极速地穿梭和飘移。十多分钟之后，就看到前方千米处，有座四面环水的小岛。古天海带着孤独平落在岛上，周小乙也立刻出现在他们身旁。

　　“这里是江心岛，天邑江源起于此。”古天海说道。

　　他随即举步向前方走去，周小乙和孤独平赶紧跟上。古天海抬手挥出一面阵旗，直入岛边的一块巨石。刚才只见树林的小岛，正中央处赫然现出一座巍峨的道宫。

　　小岛上布有高阶遮蔽阵，这又让周小乙大吃一惊。以他如今的阵道水平，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这座天水宫，是我师祖和师父的闭关之所。我师祖张弱再是神玄七涨，师父张强少是神玄五涨。”古天海接着介绍。

　　“弱再师祖学究天人，符阵两道居东洲之冠。天水宗最辉煌的阶段，就是师祖担任宗主期间。”他在感慨。

　　“我和师兄小时候都很调皮，损坏了道宫的东西不敢回去，就会躲在那边的岩洞里。嘿嘿，师祖疼我，多是打师兄的屁股。”古天海手指江边，语气中有了些情绪波动。

　　三人沿着石阶缓步上行，绕转着向岛中的道宫走去。古天海明显在追思过往，讲话的内容跳跃性极大。周小乙和孤独平不敢接话，怕打断他的思路。

　　“我十九年前被人偷袭，中了一记毒法道则。此后气血日渐衰败，修为不进反退。虽然坚持以水火相生秘术疗伤，但修为已经从金丹九重，退到如今的金丹八重。”古天海继续说道。

　　“小乙，你的太乙真气是疗伤圣药。今日我的身体，是这十九年来最舒服的一天。谢谢你。”古天海侧身说了一句。

　　“古太上，弟子不敢当。原先并不知太上有疾，且这太乙真气也修炼未久，不然早该尽微薄之力。”周小乙连忙回话。

　　“你的风遁术，也是飞行奇术。我因为入不了神玄，步法只修得个毛皮，真是埋汰了这蹈虚神行步法。”古天海的话语中，透出深深的遗憾。

　　三人说到这里时，已经到了道宫大门之前。古天海伸手推开大门，三人迈过门槛向里面走去。

　　前方大殿的空坪上，一只卧着的六牙白色巨象，缓缓地昂起头看过来。它的眼神中传出一种威压，如渊如海、浩大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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