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乍然看到“碧绡”从蓝鲛的识别器里跳出来，焱浠瞳孔一缩，惊讶地喊了一声：“碧绡！”

　　沧澜闻言，转头看向年迈的“人鱼”，剑眉一皱，脱口而出：“好老！”

　　焱浠的额角立即绷出青筋，对碧绡那欠扁的性格，记忆犹新。

　　智能的不当言语，让蓝鲛这个主人倍感丢脸，他轻斥道：“沧澜，不可以没礼貌。这位是我很敬重的亲人，快道歉。”

　　奇怪，初见沧澜时，他明明是个彬彬有礼的少年智能，这段时间“长大”了，脾气反而渐长，越来越向碧绡靠拢了。

　　被主人责备，沧澜顿时敛眉，优雅地向焱浠行礼：“抱歉，我失言了。”

　　焱浠若有所思地审视智能的虚拟形像，不在意地道：“没关系，我确实行将就木了。”

　　小银鲛第一个反对，他探出脑袋，小胖手摸摸焱浠的脸，嚷道：“爷爷不老！爷爷要陪煌很久很久！”

　　焱浠温和地笑，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哄着：“好，好，爷爷陪煌到成年。”

　　小银鲛掰手指头，数着离自己成年还有多少年。

　　蓝鲛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神黯然，调整心态，他振作起来介绍：“他叫沧澜，是宇宙飞船的智能，芯片应该出自碧绡之手，所以智能的虚拟形象和性格都和碧绡如出一辙。”

　　“哦？”焱浠挑眉，目露精光，饶有兴趣地打量沧澜，“你是说……芯片是碧绡造的？”

　　“是。”蓝鲛颔首，“至于具体情况，只有墨斯知道。”

　　焱浠看向墨斯·迦尔。

　　墨斯·迦尔道：“大约四百年前，我收到一个包裹，寄件人正是老师，里面放着一块智能芯片和几句附言。老师的意思是，等我以后遇到他弟弟，自会知道怎么使用。”                        

                            

　　蓝鲛微微蹙眉：“所以，你很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否则，事情哪会那么凑巧？

　　秦默用宇宙飞船和他交易，皇帝陛下帮忙交付，使用的飞船智能竟是碧绡的芯片。

　　被小鲛人犀利的眼神瞅着，墨斯·迦尔淡定地道：“不算很早。”

　　蓝鲛追根问底：“不算很早是多早？”

　　墨斯·迦尔瞥了眼小鲛人那晃动的漂亮尾鳍，摸了摸鼻子道：“在军校和你接触多了，体内的鲛人血脉逐渐苏醒，隐隐约约猜到一些。”

　　蓝鲛轻哼一声，傲骄地转头，和焱浠那双睿智的眼睛对个正着，莫名地心虚，尾鳍在石板地上蹭了蹭。

　　沧澜被众人忽略，不高兴地道：“我叫沧澜，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

　　蓝鲛怔了怔，眼里含笑道：“我知道你是沧澜，是我的宇宙飞船智能。”

　　沧澜闻言，舒展眉目。“这还差不多。”

　　焱浠换了个姿势抱小银鲛，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看着沧澜，表示怀疑。

　　事实真的如此吗？

　　如果他没记错，碧绡曾经异想天开地提过一个方案。

　　随着族人相继逝世，活着的鲛人们陷入了悲痛中，年轻的碧绡犹为不甘，有一段时间，他经常上岸混入人类世界。

　　尽管那时候的人类正在打战，但科技已经发展到一个不错的高度，开发出虚拟世界。

　　碧绡回到深海后，兴致勃勃地对族人说：“人类的虚拟世界很有趣，可以把人的意识投入到网络上，成为虚拟人物在虚拟世界里生活。我耍了点手段，搞到一个光脑和合法身份，试了试，鲛人也可以玩。”

　　“那又如何？”年轻的焱浠不以为然。                        

                            

　　碧绡皱眉，斜眼瞅焱浠的木鱼脑袋。“你就不能举一反三？既然人类的高科技可以把活人的意识投射到虚拟世界，那有没有办法留住死人的精神体？”

　　“死人的精神体？”焱浠不可思议地望着碧绡。

　　碧绡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没错！肉-体消亡了，精神永不灭。这是多么有挑战的事情？天要亡鲛人族，我偏不认命！”

　　从那以后，碧绡时常往返人类世界，研究留住精神体的办法。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直到鲛人王带族人乘宇宙飞船离开地球，碧绡都没有成功。

　　数千年过去，焱浠不知道留在地球的碧绡有什么际遇，是否仍执着地研究留住精神体的办法。

　　如今看到和碧绡相似的沧澜，焱浠觉得碧绡多年的功夫或许没有白费。

　　焱浠思索时，蓝鲛和沧澜正在交换信息。

　　“你和罗兰没有回要塞吗？”

　　“回了。”沧澜道，“刚到要塞，便收到你和陛下失踪的消息，我又控制飞船离开了。”

　　蓝鲛与墨斯·迦尔对视一眼。

　　墨斯·迦尔询问：“你离开时，帝国和异兽潮的战况如何？”

　　沧澜答道：“据要塞的士兵说，这次的异兽潮不堪一击呢！有霍昱元帅坐镇，帝国大获全胜！”

　　和主人分开后，沧澜号花了点时间回到要塞，获得登陆许可，他偷偷地在要塞系统外围绕了一圈，打探到异兽潮失了指挥，群龙无首，乱成一团，被帝国军杀得片甲不留，剩下的六阶异兽见形势不妙，带头逃之夭夭了。

　　唯一让他担忧的是，主人和陛下操纵机甲追杀七阶异兽，失去了消息。                        

                            

　　他不想在要塞干等着，和罗兰一番商议，便重返遇到异兽潮的坐标，循着主人可能失踪的方向，一路搜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收到了小貔貅的求救信号，顺着那个信号摸了过来，终于见到主人了。

　　听完沧澜的汇报，蓝鲛神情温和。“辛苦你了。”

　　他失踪了两次，沧澜寻了他两次，每次都成功找到，真是令人感动。

　　沧澜绷着脸说：“没有下次了。”

　　蓝鲛点头。“好。”

　　祸福相倚，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他和墨斯杀了七阶异兽，沦落到陌生星球，哪知柳暗花明，遇到族人寻回鲛人蛋，终于完成了夙愿。

　　现在和沧澜联系上了，重返星际，指日可待。

　　不过，当务之急，是修好西莫。

　　焱浠果然对这颗星球的矿石分布了如指掌，带他们找到了最后一种晶矿石。

　　墨斯·迦尔放出采矿机甲，采矿机甲“咔哒，咔哒”地采得起劲，他则和蓝鲛在一旁悠闲地聊着天。

　　焱浠抱着小银鲛，新奇地看采矿机甲工作，不禁感慨。

　　人类的科技真是日新月异。

　　千年前他们要是有这些高科技，也不至于被迫留在原始星，无法返航。

　　采矿机甲效率非常快，墨斯·迦尔收集完晶矿石，询问老鲛人，这里是否有岛屿。

　　机甲修理是个精细的活儿，整个过程做不到防水，最好在陆上进行。

　　“岛屿吗？”焱浠抬头朝上指了指，“鲛人宫上面就有一座岛屿。”

　　这颗星球除了海洋只有零星的岛屿，他们那时为了存放飞船，特地找了一座最大的岛屿，并在岛屿附近的海域建了鲛人宫。                        

                            

　　“那就再次麻烦您帮我带路了。”墨斯·迦尔恭敬地道。

　　焱浠看了眼游在他身边的蓝鲛，微笑：“都是同族，不必客气。”

　　鲛人宫离海面上万米，焱浠年纪大，游得慢，小银鲛个头小，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蓝鲛和墨斯·迦尔一左一右地护着他们。

　　一路遇到许多海洋生物，看到他们，纷纷避让。

　　鲛人即使年迈，仍有很强的战斗力，对付低阶的鱼类，绰绰有余。

　　小银鲛虽然只有五岁，但手里的银枪使得有模有样，已经能独立狩猎了。

　　海面上，风平浪静，天空晴朗，是个好天气。

　　岛屿就在前方，他们快速地游了过去。

　　沙滩上躺着许多像海豹的动物，发现海里突然冒出几个陌生生物，懒洋洋地翘起脑袋瞧了瞧，感觉不到敌意，又躺了回去。

　　蓝鲛身上穿着鲛绡衣，离开大海，尾巴变成腿，轻松跳上岩石。

　　墨斯·迦尔上身虽然赤露，但穿着裤子，恢复人类模样后，矫健地跟上蓝鲛的脚步。

　　焱浠表示自己年纪大了，想省点体力，和小银鲛在沙滩上等他们。

　　蓝鲛没有勉强，与墨斯·迦尔一起在岛屿中心发现了一艘古老的布满青藤和苔藓的飞船。

　　“是古董船，保存得很完好，可以送进博客馆展览了。”

　　墨斯·迦尔找到飞船锈迹斑斑的舱门，看着上面的标记，得出结论。

　　“能打开吗？”蓝鲛摸着舱门，寻找开门的手阀。

　　“你想进去？”墨斯·迦尔问。

　　蓝鲛轻应一声：“嗯，我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信息……”

　　飞船智能都有监控录像功能，鲛人王和族人乘坐这艘飞船那么久，一定留下许多影像。                        

                            

　　他想通过影像，了解鲛人王和族人在飞船上的生活日常。

　　这是一份牵挂，也是一份思念。

　　墨斯·迦尔理解他的心思，柔声道：“好，我帮你。”

　　他活了一千二百多年，开过各式各样的宇宙飞船，许多都成古董了，眼前这艘飞船，虽然有些年代，但和他开过的那些古董船大同小异。

　　修长的手指在舱门上一摸，轻松地找到手阀暗格，抠开暗格的小门，握住里面的把手，使劲地往下压。

　　“可以扳动吗？”蓝鲛担忧地问。

　　“没问题。”墨斯·迦尔道，“每艘飞船内部零件都有防腐防锈的功能。”

　　外表天天风吹日晒雨淋，经历千年的摧残，受点损无可厚非。

　　“咔咔咔——”

　　随着手阀扳动，飞船的舱门逐渐松动，抖落许多尘土和青苔。

　　蓝鲛一脸期待，双手交握，压抑激动的心情。

　　十多分钟后，舱门终于开启一半，足够两人通行。

　　尘封了千年，里面气味刺鼻难闻。

　　两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让空气灌进去后，方提着探照灯进去。

　　“主人，我也可以照明哦！”小貔貅脱离蓝鲛的耳朵，变成一颗发光的机甲球，扇着翅膀飞在前头。

　　它的照明效果比探照灯强，悬在头顶，像一颗小太阳，把里面照得通亮。

　　这是一艘中型飞船，内部空间宽敞，由于没有能量，大部份通道的金属门都无法打开，两人只能在飞船活动区转了转，连驾驶舱都没进去。

　　墨斯·迦尔手的指在一张满是灰尘的休闲桌上划了划，低沉地道：“必须充上能量，才能启动一些基础设施。”

　　蓝鲛垂头丧气：“我们从哪里找飞船使用的能量？”                        

                            

　　墨斯·迦尔安抚地笑道：“我可以做。”

　　“哎？”小鲛人刹时抬头，如大海般漂亮的蓝色眼睛闪闪发亮。“真的吗？”

　　墨斯·迦尔道：“仪器能制作机甲能量丸，也能制作飞船能量管。”

　　蓝鲛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那还等什么？快去做吧！还需要什么材料，我帮忙找！”

　　墨斯·迦尔低头看了看被小鲛人握住的手，应道：“材料够了。”

　　两人离开飞船，找了块空旷的地，把之前从海底采集的矿石按次序整齐地摆放。

　　墨斯·迦尔共戴了三枚空间戒指，每一枚似乎都是无底洞，当蓝鲛看着他从其中一颗戒指里取出一整套能量丸制作机器，目瞪口呆。

　　皇帝陛下随身带了个小工厂吧？

　　篮球场大的空地，仪器占了一半，矿石占了一半，七八个灵活的机器人，不用指挥就开始勤勤恳恳地工作。

　　蓝鲛瞅着悠闲的男人，愕然无语。

　　果然是帝国皇帝，可以享受最好的资源。这一整套东西，价值不菲，普通人可用不起。

　　墨斯·迦尔轻咳两声，解释道：“这些都是西莫的财产。打造它的第一位机甲制造大师是雷衡义的师父闻天。西莫是他的得意之作，随着时代变迁，科技发展，西莫也不断升级。闻天去世后，雷衡义接手西莫，同时西莫还继承了一大笔闻天的遗产。我身为主人，只负责帮忙管理。”

　　蓝鲛听后，惊诧不已。

　　你以为的机甲，其实身价不可估量。

　　机甲制造师的遗产，那可是无价之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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