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悬浮车开启自动驾驶，离开第一军校的大门，排队驶向空中航道。

　　蓝鲛靠在真皮沙发上，怀里抱着柔软的抱枕，兴致盎然地和罗兰说上学第一天发生的趣事。

　　“……我真没想到皇帝会出现在学院。”他详细地向罗兰描述了遇到帝国皇帝的过程。

　　罗兰耐心地听着，把手里泡好的茶递给蓝鲛。“小主人对陛下的印象如何？”

　　“印象吗？”蓝鲛坐直身体，接过温度适宜的杯子，喝了两口，舔着湿润的粉唇，“看着挺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会关照学生，说话有内涵，帝国有这样的皇帝极其荣幸。”

　　罗兰微笑：“那么……小主人对他的相貌满意吗？”

　　蓝鲛眨巴着眼睛，觉得罗兰的问题问得有点奇怪，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在我的审美之内。”

　　鲛人是外貌协会的高级会员，墨斯·迦尔的脸和身材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是蓝鲛欣赏的类型，而且他继承了碧绡的血脉，只要力量不枯竭，便能青春永驻。

　　一千二百多岁对人类来说可能归为老年人，但在鲛人族还是精力旺盛的青壮年。

　　罗兰听到这个答案，嘴角的笑容扩大。“除此之外，主人对他有什么想法？”

　　蓝鲛晃晃漂亮的耳鳍，微微侧首。

　　罗兰这是又开始关心他的感情问题了？

　　真是个爱操心的仿生人管家。

　　“想法嘛……”他喝完茶，身体放松地往后一靠，尾鳍轻轻地蹭着车内柔软的地毯，在罗兰期待地注视下，感慨地道，“他就是个大忽悠，让人望尘莫及的那种！”

　　罗兰：……

　　见仿生人管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蓝鲛乐不可支。                        

                            

　　罗兰眼里闪过一丝宠溺和无奈，接过他手里的空杯子，以防他不小心丢出去。

　　蓝鲛笑够了，趴在沙发上，尾巴不住地翘动。

　　“他，是个英雄。”

　　罗兰放杯子的动作一顿，低头凝视小人鱼，神色柔和。

　　“从结束战争到统一星际，他都没有动摇信念，直至今日，仍在为星际和平、为人类事业而奋斗。他是一个拥有高尚品质和崇高精神的伟人。”

　　少年的声音清澈动听，言语中充满了对亚特兰斯皇帝的敬意和赞美。

　　“他像一束冲破黑暗的光，为人们带来希望和信仰，独特的人格魅力，令人们心甘情愿地追随他的脚步，一起为后来者开拓新的道路。”

　　罗兰伸手摸摸小人鱼细软的发丝，低沉地问：“包括你吗？”

　　“是，包括我。”蓝鲛像小猫般地蹭了下他的掌心，没有否认。在自己的仿生人管家面前，他一向坦诚。抬起一双明亮而执着的漂亮眼睛，他肃然地道，“罗兰，我会成为他的兵，随他上战场。”

　　罗兰微微蹙眉，颇为不赞同地劝阻：“小主人，战场很危险。”

　　蓝鲛缩起尾巴靠着他坚挺的肩膀，垂眼道：“我知道——但是我必须去，那里有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他的声音很轻，到后面几乎听不清了。

　　罗兰是仿生人，只要有声波便能接收讯息，蓝鲛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主人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关切地问，“我可以帮忙一起找。”

　　蓝鲛摇头叹道：“不是我不想让你帮，实在是……难度太大了。原本我想自己努力赚钱买宇宙飞船，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异兽潮即将爆发，我要去的星球可能会变成战场。时间仓促，准备不够充分，只能随机应变了。”                        

                            

　　罗兰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主人为什么不请秦总帮忙？”

　　蓝鲛离开他的肩膀，端正地坐着，拢紧秀气的眉毛。“不行！我已经麻烦秦哥很多次了，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让秦哥为难。”

　　午休前他特地上星际军事网查了些资料，得知哪个星域一旦被划入战区，除了宇宙战舰，其它飞船一律不得靠近。

　　秦默只是星际商人，纵使有特权，也不能违反禁令。

　　所以，成为墨斯·迦尔的兵是最快的途径。至于到时候能否找到那颗原始星，全凭运气了。

　　五个月后便要上战场了，希望经过墨斯·迦尔的特训，他的实力所有提升，突破精神力等级，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说起来，他还未正面与高阶的奥菲斯兽接触过，不知它们实力如何，自己能否战胜。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他得找时间收集一些奥菲斯兽的资料，更深入地了解它们，如果有机会实战机会就更好了。

　　明天上学他去问问屈天磊。

　　傍晚时分，悬浮车到达琦翔御都。

　　一回到家里，蓝鲛迫不急待地跳进游泳池，来回游了数圈，清凉的水滋润着肌肤和鳞片，浑身舒畅。

　　罗兰进屋开灯，不一会儿，偌大的别墅亮了起来，窗户透出温馨的灯光。

　　蓝鲛游得痛快了，仰躺在水面，望着天空。

　　夕阳已经下山了，天边仅剩一丝余晖，两颗大小不一的卫星一前一后地升起，夜幕即将降临。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他在首都星度过了一个月。

　　他朝天空伸出手，水珠滑落，溅起几朵水花，展开五指，仿佛轻轻一握，便能抓住一颗圆形的卫星。                        

                            

　　晚风袭过，吹皱了一汪清水。

　　罗兰从屋里出来，站在游泳池边上，望着水面上那条在月光下闪耀的小人鱼，温柔地喊道：“小主人，晚餐准备好了。”

　　一听有吃的，蓝鲛立即回神，漂亮的尾巴一甩，“哗啦啦”，荡起无数水花。

　　“来了！”

　　他潜入水底，游过通道，回到卧室的水池，尾巴化成腿从水池里出来，拿了条干燥的浴巾擦拭发丝，愉快地进餐厅。

　　晚餐非常丰盛，都是蓝鲛爱吃的食物，罗兰处理海鲜的手法越来越精湛了，每盘都被摆了个漂亮的花样，看得人食欲大增。

　　津津有味地填饱肚子，小鲛人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首都星夜晚很长，除去睡眠，还可以做很多事。

　　蓝鲛仔细地规划时间，既不耽搁学习，又不忘做首饰和鲛绡衣赚钱。

　　虽然可能来不及买宇宙飞船了，但钱仍然得赚，必须大赚特赚，以后找到鲛人蛋，将有三百条小鲛人嗷嗷待哺。

　　养孩子不容易！

　　自从当过人鱼幼儿园老师后，他深有体会。

　　希望小鲛人们乖一点，千万不要像小人鱼那么娇贵顽皮，否则他一个人当“奶爸”真的力不从心。

　　蓝鲛坐在书房的桌子前，翻开今天早上记的笔记，从识别器里拖出电子书，开始学习。

　　少了一个学期，落了许多功课，除了把今天老师讲的内容巩固外，还得自学上学期的知识。

　　过了五千年，许多理论都匪夷所思，颠覆了以前的认知，过去的某些科学理论甚至被推翻重新定义，这使得先入为主的蓝鲛颇为头痛，不得不硬着头皮啃下知识点，力求在下周的考试中拿个好成绩。                        

                            

　　听同学的意思，伊德琳教官出题刁钻，涉及范围广，想在她手下考及格都不容易，何况拿好成绩了。

　　不过，蓝鲛一向喜欢挑战困难，变不可能为可能。

　　主人在认真学习，仿生人管家收拾碗筷，打扫客厅。

　　罗兰颈侧的花纹逐渐暗淡。

　　

　　华丽的皇帝寝宫里，墨斯·迦尔披散着及腰的黑直长发，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袍，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只透明的高脚杯，意兴阑珊地听格什温汇报。

　　“……今天达雷德又来问了。”格什温看着一脸慵懒的陛下，觉得内务大臣的提议又双叒叕要被否决了。

　　“哦？问什么？”墨斯·迦尔轻晃高脚杯里的透明液体。

　　格什温耸耸肩。“还能问什么？和历届内务大臣一样，达雷德阁下希望陛下尽快为帝国找一位温良贤淑的皇后，再诞下优秀的皇位继承人。”

　　内务大臣的工作就是管理皇宫的各种事务，除衣食住行外，更注重皇家血脉。

　　然而，亚特兰斯帝国的皇帝陛下特立独行的奇葩，上位至今一千多年，别说皇后，连桃色新闻都没有。格什温作为皇宫执行长，在他身边工作了四百多年，真没见过陛下与哪条人鱼或哪位异性有暧昧。

　　总之，陛下非常热衷工作和沉迷角色扮演，似乎对娶妻生子毫无兴趣。

　　达雷德的希望和以前的内务大臣一样，将要落空。

　　不过今天，格什温的想法被推翻了，他们的皇帝陛下破天荒的对这个问题做出了回应。

　　墨斯·迦尔啄了口酒，淡笑道：“告诉他，我有皇后的人选，无需他操心，至于继承人……”

　　紫眸幽深地看着格什温，看得对方心里发怵。                        

                            

　　“我很老吗？”他问。

　　格什温张了张嘴，神情恍惚。

　　从听到陛下有皇后人选开始，他就震惊了。

　　一千二百多年了！

　　伟大的亚特兰斯皇帝，熬死了三位内务大臣、两位皇宫执事长，终于决定封皇后了，真是太太太太太不容易了！

　　格什温激动不已，差点没听清陛下的问话。

　　陛下老吗？

　　从外表看陛下无疑是年轻俊美、身体力壮的青年，岁月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从年龄上算他是全星际最年长的人类，一千二百多岁比普通人多了一倍有余的寿命，最初追随他的人都已入土为安，子孙满堂了，唯有陛下依然孤家寡人。

　　格什温无法把他归为老人。

　　人是视觉性动物，眼睛作为最灵敏的感官，只相信当前看到的事物。

　　“您一点都不老，陛下。”虽然以陛下的年纪足够当他的祖父了，但望着年轻的俊容，他真情实意地道。

　　因为有时候判断一个人老不老，不是凭外表而是看心理状态。

　　以陛下充沛的体力和旺盛的精力，实在无法与“老”联系到一起。

　　执事长的回答取悦了墨斯·迦尔，他翘起嘴角：“我还能活很久，继承人的事不急。”

　　格什温轻咳两声。

　　陛下的话，他深信不疑。

　　达雷德现在的忧虑完全是多余的，也许他的下任或者下下任，才有资格烦恼继承人的事。

　　不过，既然陛下有了皇后人选，是否该将封后的事提上日程？

　　“陛下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格什温尽职地问。

　　墨斯·迦尔道：“还在追求阶段，暂时没有向对方求婚。”

　　格什温：……                        

                            

　　也就是说，八字都没一撇吗？

　　以陛下的相貌和条件，对方竟然没有马上心动？

　　“陛下能否透露下未来皇后的身份？”格什温好奇地问。

　　“以后你会知道。”墨斯·迦尔伸了个懒腰，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

　　格什温皱眉，脑子快速运转，把最近与陛下打交道的人类和人鱼筛选了一遍，得出结论。

　　“是那位人鱼老师？”他不确定地问。

　　墨斯·迦尔扬眉。“为什么是他？”

　　一看陛下眉目含笑的表情，格什温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有那位人鱼老师和陛下的另一个身份传过绯闻。”

　　虽然那些绯闻捕风捉影，似真似假，但格什温心里清楚，只有陛下在意的人，才会频频打交道。

　　墨斯·迦尔既没肯定也不否认，礼貌地请格什温离开，他要休息了。

　　格什温恭敬地行礼退出皇帝寝宫，走在空旷的皇宫走廊上，心里不断地盘算着。他得找达雷德商量一下，未来皇后是条人鱼，皇宫需要大兴土木，修建人鱼专用的宫殿和通道。

　　寝宫里，西莫变成金属球绕着墨斯·迦尔打转。

　　“陛下，您真的要带小人鱼上战场吗？”

　　“嗯，他的超能力很独特。”

　　西莫摇晃着头上的天线，蹲在床头的装饰物上。“小人鱼要找什么东西，那么迫切？”

　　墨斯·迦尔的精神力能附在罗兰身上，靠的是西莫搭的“桥”，所以罗兰听到的信息，西莫也能接收。

　　小人鱼不是地球的原生生物吗？为什么要去遥远的星际边缘，寻找未知的东西？

　　墨斯·迦尔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等他愿意说时，自然会说。”                        

                            

　　西莫很想“啧”一声。

　　陛下说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在意得不行，这不，精神力又联上仿生人管家了。

　　小人鱼知道有人惦记他吗？

　　蓝鲛当然不知道。

　　他在书房里努力了四个小时，学得头昏脑胀，痛苦关掉电子课本，合上写满字的笔记本。

　　今天学习，到此为止。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每天学一些，循序渐进，才能更好的消化知识。

　　“叩叩叩。”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蓝鲛起身去开门，只见罗兰手里端着一盘像樱桃的小果子，体贴地问：“这是首都星的特产水果，适合人鱼吃，小主人要尝尝吗？”

　　蓝鲛凑近闻了闻，一缕清香钻入鼻子，并不讨厌。“好。”

　　他拿了一颗果子，塞进嘴里，又脆又甜，味道不错。

　　“好吃。”

　　他接过水果盘子，端着出了书房，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颗接一颗地吃。

　　罗兰站在旁边，看小人鱼吃得不亦乐乎，轻问：“小主人做完功课了？”

　　“做完了，也复习预习过了。”蓝鲛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罗兰坐下，“之前你的故事一直没讲完，今天可以继续吗？”

　　来首都星第一天晚上，为了倒时差，罗兰讲故事哄他睡，结果讲到一半就太监了，之后一忙活给忘了，今天难得记起来，便想让罗兰把故事讲完。

　　罗兰望着小人鱼期待的神情，声音低沉地道：“故事很长，一个晚上讲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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