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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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尖锐刺耳响动的玻璃容器坠在坚硬的窗框上炸开,泛着银光闪烁的碎片在白晢的皮肤上拉出一道血痕。
窗外的蝴蝶被惊的一颤,便从窗口飞走了。
“别用这种像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妇人说完又气急败坏地拿东西朝地上的男孩砸去,“笑啊,笑不会吗?要是学不会对客人微笑就别吃晚饭了!”
十三岁的理博阴沉又冷漠地抬眼看着面前因为怒色而面目狰狞的女人,他不说话,漠然地看着大吼大叫的妇女,手紧紧按住小腿上被玻璃划伤的伤口,妇女看这样也没有作用,便打算上手去拽他的头发,直到房间外铃声响起的时候,妇女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快步走了出去。
他知道那是又有客人来“挑货”了,不,是“领养”,大人说过这里不能说不该说的词汇,而这里也必须称作“孤儿院”,那些客人掏出钱的行为也必须称作“捐款”,而不是“付钱”,也不能是“买货”。这叫作“做慈善”,而不能说出来“贩卖”这两个字,这是规矩,谁说错了都要被罚的。
他都觉得吵透了,这种必须要做的不能被违反的规定,都要扎进他的脑子里了;吵透了,他感觉自己要烂掉,就烂在这里,不需要任何掩埋也会永远消失的地方,连光都照不进来,空气都那么恶心;吵透了,可又是安静得血液流动都听得到。
他可能已经开始讨厌自己嘈杂的心跳声了,他想。
理博爬到窗前,想看看它还在不在,是一只白灰色的蝴蝶,理博眼尖地发现它停在不远的枯叶上,他伸手,但只是碰到冰冷的窗户,他收回手。
蝴蝶是飞不出附近的,理博知道它一直在这里。
他该珍惜点的,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被叫去,和其他长相同样漂亮的小孩子站在一起,被那些所谓的客人里里外外观察一番,然后被带走,或是被叫去强行学一些奇怪的礼仪。
可惜没人会带走他,他那种眼神里的阴沉和戾气是天生的,被他盯得客人不满意自然不会选他,至于礼仪什么的,他不会去的。
理博知道孤儿院对面是一座已经废弃的教堂,就对着关他的房间的对面,他明白什么叫上帝的救赎论,据说只要心灵纯洁相信上帝,就会被带到神的身边去,他不知道上帝会不会在那里看着这里,他也为上帝对此的无动于衷感到痛苦。
有些地方是会被神抛弃的,理博知道这个。
他身体很差,肠胃也娇弱,要是饭少吃几顿就会犯胃病,要是少睡几觉就会一病不起,后面几天因为没有晚饭他差点昏死在房间里,被下三滥的医生随意地塞了几口药就从床上被叫起来,好像没有人会在乎他活得怎么样,就算是不停地对着远处十字架来卑微祈祷也无济于事。
他被上帝抛弃了,理博这么想。
那只蝴蝶今天没有来,他不确定是不是从那布满荆棘的铁栅栏那里逃出去了,他感受不到任何喜悦或是悲伤,无论怎么想那故事结局,每次想象的画面却都是蝴蝶被刺穿翅膀无奈死去的画面。
他冷淡的看着,发现那蝴蝶只是落在草丛里面,看啊,没人会注意的,既是是会死去的,也不会为这个花园造成任何损失,他觉得他和那蝴蝶隔着一层玻璃,看似他在“里面”,但其实是双向的,无论是“里面”或者是名义上的“外面”,都是永远逃不出的牢笼。
理博都哭不出来了,什么情绪都好像被这孤儿院吃掉,哭是绝对不允许的,那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客人也不会喜欢又哭又闹的小孩子,哭花了的脸会变得丑陋,就好像那种有着肥胖身体的蛾子一样丑陋。
今天还是不一样的,一个男人“领走”了他,理博只是全程垂着眼睛不作声,自己的离开引起妇女更加灿烂的笑容,她收了钱,用肥壮的手指一张一张地数着,理博只觉得恶心,他被带出去,路过那个被铁栅栏围着的花园,他向男人要了把剪刀,过去把铁丝网剪开一个洞,直到亲眼看着那蝴蝶跌跌撞撞地飞出去才离开的。
上帝没有抛弃他,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但等到他和男人回去,成为了富家小姐的生日礼物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在客人眼里只是物品而已,无论怎么变,也是无法拥有真正自由和感情的存在。
他不听话,只是像个旁观者一样,默默直视那些为他态度冷淡而感到不满的人们,他们怒吼,谩骂,侮辱,上蹿下跳,他都觉得可笑极了,可笑得要大笑出来,可是他并不会,其实扯扯嘴角或是说点风趣的话都是困难,他都好久没有笑过,都快忘了人体机能有这个能力,无论怎么样都感受不到唇角的直觉,牵引那块死去的皮肤真的会觉得费劲。
他很擅长面无表情地把那些客人气死,所以理所当然的。
他被送了回去。
那个男人把妇女骂了一顿,虽说全是针对他的评论,但是看着妇女表情越来越难看的脸还有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被扔在角落里理博微微抽了抽嘴角,竟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不明显但又冰冷到极致的笑,虽然他知道等那男人走了,妇女就会过来把他打个半死,他已经不指望向上帝说些什么了,上帝不会听的。
他被无数次的领走,再被无数次地送回来,然后被用板子打,再被要求面壁思过,后面的故事就根本不用想,取消晚饭然后胃病,再被救好,来来回回,周而复始,他早就不奢求上帝的救赎,毕竟那个,真的已经不能传递给他任何的希望了。
只是有一天,妇女满脸堆笑地带进孤儿院一对夫妻,妇女从来不会自己揽客,这次倒是特殊。
“哎呀,领养孩子找我就对了,你看,我就是开孤儿院的,你们不是要领养孩子吗?我这里就有一个,特别好。”妇女笑着说。
“真的吗,我们还担心找不到正规孤儿院,这次还真是谢谢你了。”夫妻里面那个卷发女人温柔地说,随后女人用胳膊怼怼旁边那个高大又长满胡茬的男人,男人立马开口“对对对”地附和着。
“哈哈,我这里对孩子都很好的,他们都很健康又开朗,这里就有个特别乖的孩子,看你们是熟人,我就让你们领养他好了。”之间妇女笑着走到角落里,威胁似的让理博走过去好好表现。
理博还是不说话,面无表情地微微抬眼看着面前的女人,女人笑得没有锋芒,蹲下来摸摸他的脸,结果却碰到侧脸一道疤,女人皱皱眉,有点担心地问:“这孩子怎么脸上有伤?”
妇女以为是女人嫌弃理博有疤所以不打算领养,于是偷偷轻踹了理博,他知道规矩,不咸不淡地回答:“自己不小心划的。”
女人抿抿嘴,掏出一个创口贴给他贴上,被女人指尖碰到的皮肤似乎不是那么疼了,理博眼神里那种阴冷退下去了一点,而女人笑了,那微笑像暖阳。
为什么笑呢?理博不知道,也只是模仿似的尝试扬起嘴角。
女人觉得他可爱,于是抬头对妇女说:“我们就领养他好吗?”
“当然可以。”妇女再希望不过了,她搓着手,恨不得这个挡她财路的男孩快点离开。
“我告诉你,你给我回家就把烟戒了,对小孩子身体不好,听到没?”女人指着男人的鼻子就这么说。
男人虽说一脸长得不好惹的样子,但是听完女人的话就乖乖地把烟扔了。
“那么,我们回家。”女人回过头平视理博,微笑着说完,便站起身牵起他的手。
理博只是一恍惚,本来对“家”的概念模糊得有点遗忘了,但是现在他似乎是一瞬间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女人请求妇女帮他们和理博合照一张,妇女本来已经准备回去休息了,一瞬间满脸不耐烦,但还是拿起相机让三个人站在一起,女人亲密地搂着理博,男人则是一丝不苟地看着镜头,女人用脚戳戳男人示意他笑一个,男人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浅浅一笑,而相机也就此按下快门。
这对夫妻很爱他,成为了他名义上的父母,他也就不知不觉地和这对夫妻相处了五年,第二年的时候父亲被辞退了工作,母亲是家庭主妇不工作,家里陷入了困境,之后理博一直待在这个贫穷的家里,父亲改去工厂工作,一天也不见回来几回,母亲去超市当了服务员上夜班很少回来,理博却罕见地不觉得孤独,因为父母就算再穷也从未想过抛弃他,再忙也会给他过生日,买蛋糕,放最能吸引他的烟花。
本以为他就能一直这样平淡又确幸的过一辈子的,但是有一天他在进食的时候胃部剧痛,然后呕吐带血,被送去了医院。
胃癌晚期,估计活不久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父母崩溃了,他们在医院外面痛哭,可理博只是选择去窗外看风景,他活不了几个月,他知道的。
他用手指接住一直在窗边转转悠悠的那只蝴蝶,默默地垂着眼,一如既往的沉默,他想的是去和父母告别,然后自己了结自己的生命,这也是最直接又不浪费时间和金钱的办法。
他去告别了,却被父母拦下来。
“你不会死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母亲将他拥入怀中安抚,但其实母亲自己比理博还难以接受这事实,她轻声地说道,“我们去治疗好不好……”
他们家并付不起医疗费的,理博知道,但他没有动,只是默认了。
巨额的医疗费让父母整天在外奔波劳碌,甚至都要被榨干,理博记得母亲那张比他还憔悴的脸好像老了十岁,虽说如此还带着笑容给自己带饭的样子,他觉得心口剧痛,更觉得本是物品一样廉价的自己更不配拥有父母这么拼命的努力。
什么都不能做,上帝又辜负了他。
为了费用,母亲借了高利贷,之后上门讨债的人甚至直接动手打女人,理博把母亲的伤都看在眼里,他觉得绝望,觉得痛苦,甚至是比孤儿院里的时光还要难熬,也许死得轰轰烈烈,死得众人皆知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美好,他宁愿自己就消失在烂泥中,或被刺穿,或被折断,或被掏空,而不是躺在这里以罪魁祸首的身份看自己的亲人加速老去备受折磨。
“奇迹会发生的。”母亲看着他,坚定又苦涩。
理博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沉默。
可是奇迹没有发生,普普通通的一天,是任何人生活中的任何一天,他们或是抱怨新一天的到来,或是对新的一天感到失望的时候。
而他鲜为人知地死去。
太阳出来了,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被光明冲散,稀稀落落的阳光穿过枝丫,万物都开始了新的一天,迎接新的光明磊落。
那一抹完整的渺小的,又惨烈又美丽得刺眼,不懂事的小孩子把那东西揪过来看。
“蝴蝶死了。”
他们故作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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