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蓬元帅

孙悟空站在洞门口。

        他的火眼金睛可看透世间一切虚幻，云栈洞的四周被猪妖下了结界，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陷入幻境。

        他拎着金箍棒，在不同方位点了几下。

        金无束好奇问：“大圣，你在做什么？”

        孙悟空：“破界。”

        金无束：“……破戒？”

        然后他就看见，云栈洞的入口发生了变化。

        金无束在心里“哦”了一声，“破界啊。”

        结界被破，石门转动的声音惊动了猪刚鬣。

        他心里一惊，收回撅起的嘴，替翠兰揽好衣裳，道了一声：“娘子莫急，老猪去去就回。”

        猪刚鬣此时是一副青年模样，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十分英俊。

        若不自称“老猪”，简直堪称完美。

        高翠兰嗔他一眼：“哪个急了？”接着拉住他问：“夫君你要去哪，发生什么事了？”

        猪刚鬣碰碰她脸颊，安抚道：“无事，不过是门外来了个毛贼，且看老猪将他打跑。”

        可等他出来的时候，却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哪个毛贼敢打扰老猪的好事？”他环视四周，冷了神色：“还不速速现身！”

        外面寂静一片，只惊走了几只飞鸟。

        猪刚鬣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眼前景色一阵变幻。

        他瞪大了双眼，看到金光万道，琉璃銮殿，仙鹤齐飞的场景。

        竟是来到了天宫！

        猪刚鬣眸光一亮，从他这个方向，可以远远看到嫦娥仙子的月宫。

        他心中一阵窃喜，俨然忘了自己早已被贬下界。

        他随手幻出一面铜镜，将自己捯饬了一番——身穿将军盔甲，手持九齿钉耙，威武潇洒，十分神气。

        孙悟空悠闲地躺在一根树枝上，将幻境里的景象看在眼里。

        他认出那身装束和九齿钉耙，嗤笑一声：“原来是他。”

        不过五百年的光景，想不到当年掌管天河十万水兵的天蓬元帅，竟也下界为妖了。

        此时猪刚鬣已经来到了嫦娥的月宫。

        他每走一步，嘴里便叫一句：“嫦娥仙子？”直到走进殿里，才看到嫦娥在陪伴月兔捣药。

        孙悟空给他设下的结界名曰“幻心”，进入幻心的人，会忘记一切，眼前浮现的场景，都是藏在心底里最不敢碰的回忆或伤痛。

        此时场景再度转换，是天蓬一时情|迷，将嫦娥仙子抱住不放。

        嫦娥羞愤不已，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再然后，他就被人捆上了凌霄宝殿，跪在玉帝面前。

        玉帝神貌威仪，听完嫦娥哭诉，缓缓开口道：“天蓬元帅冒犯嫦娥仙子，藐视天规，着贬下凡尘三千世。”

        玉帝法旨，无人敢违。

        天蓬元帅悔之晚矣。

        他本有一身惊才傲骨，却因贪图美色落得如此下场，投胎时一时激动，竟错投畜生道，成了一只山林野猪。

        孙悟空心道：竟是如此么？

        猪刚鬣的梦境已过。

        幻境将破之际，孙悟空忽然从他的心里听到一声怒吼：“玉帝，你怎可如此害我——”

        猪刚鬣晃晃脑袋。

        刚才有一瞬恍惚，不知今夕何夕，他还以为自己被人算计了。

        他眯了一下眼，四周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和妖的气息。

        难不成是他感应错了？

        结果再看之下，就发现他设下的结界又回来了。

        这下，猪刚鬣是真的有点懵了。

        明明他设下的结界被人破了，怎么又出现了？

        他顿时警惕起来：“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休要躲躲藏藏，给我出来！”

        还是不见半个人影。

        孙悟空嘴里叼了一株草。

        想当年，这呆猪叫他弼马温也叫过不少回，当真是欠收拾。

        他心里有了计较，用猴毛变出一个美貌的女子——

        金无束是头回见到大圣用猴毛变幻，觉得神奇不已，拍手叫道：“好厉害。”

        孙悟空见他一脸兴奋，忽然问道：“想不想出去玩？”

        金无束：“出去玩？”

        是他想的那个，出、去、玩么？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孙悟空说：“虽然你还无法化形，但我可以暂时将你的灵魂封在他人的身体里。”

        他抬手一指：“比如她。”

        她。

        就是孙悟空用猴毛变出来的女子。

        金无束眨眨眼：“……”

        金无束：“虽然但是，我愿意！”

        猪刚鬣没查出什么，正打算回去。

        忽然听到前方林子里响起一阵窸窣声，伴随着几声微弱的：“救命，救命啊……”

        他侧耳一听，是一个女子带着哭腔在求救。

        他顺着声音寻过去，拨开草丛，看到一女子坐在地上。

        一个猎人捕猎用的兽夹夹住了她的小腿，此时正在流血。

        他见女子哭的梨花带雨，顿时心生怜意，蹲下来道：“这位姑娘，可是你叫的救命？”

        金无束差点要翻白眼。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

        “她”哭着点头，柔柔弱弱地：“求公子救救小女……”

        猪刚鬣从她身上感应不到妖气，想来就是一个凡人女子。

        他放下心来，怕吓着她，不敢直接用法力，便伸手帮她将兽夹取下，又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缠住伤口。

        伤口是孙悟空使的障眼法，猪刚鬣的修为在他之下，轻易是看不出的。

        金无束感觉不到疼，他心里兴奋于终于可以出来玩了，竟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悟空：“……”

        猪刚鬣：“？”

        猪刚鬣怀疑自己听错了：“姑娘？”

        金无束连忙用手遮住翘起的唇角，假意擦泪。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猪刚鬣以为她下一句就要说“只好以身相许了”，结果她不说了。

        他心里有高翠兰，见着美貌的女子虽然心动，却也不敢行过分之举。

        他问：“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也好送姑娘回去。”

        金无束想了想：“小女姓孙，名唤小金。”

        孙？小？金？

        孙悟空挑眉，看他还想怎么玩。

        金无束：“我家住……家住……”，他一时想不出来，只好掩面哭泣道：“呜呜，我没有家……”

        猪刚鬣：“小金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金无束小鸡啄米式点头：“嗯，有。”

        他说：“我家里逼迫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我不愿意他们就打我，你看——”

        “她”演的欢乐，忘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伤痕，将一条胳膊举起来给他看。

        孙悟空动了动手指。

        袖子撸起，就见白净的胳膊上满是伤痕。

        金无束眨眨眼，哭的更大声了：“我是偷跑出来的，求公子收留我一晚，不要将我送回去。”

        “她”抽噎着：“我明日就走，绝不给公子添麻烦，好么？”

        猪刚鬣见她有伤，心中怜爱又气愤。

        他本想带着小金回去讨公道，但见“她”不愿回去，便道：“姑娘放心，姑娘的腿还需将养几日，且在我府上安心住下罢。”

        他道了一句：“得罪了。”想要抱起小金。

        孙悟空垂下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猪刚鬣第一下没抱动。

        小金尴尬的笑笑：“我有点沉哈？”

        猪刚鬣憋红了脸，两条胳膊绷紧，终于把人抱起来，回了一句：“……不沉。”

        他脑子一根筋，直接将人抱回了云栈洞府。

        高翠兰还在等他回来，却看到她相公的怀里竟抱着一个女子！

        她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不等猪刚鬣向她解释，就一巴掌朝他怀里的姑娘扇过去。

        “哪里来的小妖精……”

        孙悟空眸光一扫，那道力度极强的巴掌，“啪”地一下拍在了猪刚鬣的脸上。

        猪刚鬣：“……”

        猪刚鬣：“娘子莫恼，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不是说门外有个小毛贼，原来是背着我偷人去了。好你个猪刚鬣，真是翻了天了。”

        猪刚鬣把小金放下来，“小金姑娘，你快同我娘子解释一番……”

        金无束“唔”了一声，神情委屈地说：“公子，你不是说叫我在你家里安心住下么？”

        高翠兰气疯了，一把捏住猪刚鬣的耳朵，“好你个杀天刀的，枉我跟你了这么多年，偷人都偷到我眼皮子地下了……”

        ‘这么多年？’

        金无束觉出不对劲，这高翠兰被猪刚鬣带走不才半年么。算上他们相识，也只有一年时间，哪来的多年。

        他左右看看，不知道孙悟空还在不在，在心里唤了一声：“大圣。”

        孙悟空隐身在他旁边，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我在。”

        金无束就着触感，也抬手碰了他一下，安心了。

        孙悟空的手一顿，问他：“玩够了么？”

        小紧箍的识海还没有完全成型，长时间待在外面对他无益。

        金无束点头：“玩够了，我想回去了。”

        虽然很好玩，但是在女人的身体里，他还是有些别扭。

        孙悟空将他的灵魂抽离，放回自己的紫府。

        小金也“噗”地一下原地消失，变成了一根猴毛。

        高翠兰将猪刚鬣的脸挠出几道血印子。

        “这小妖精到底是谁，你说不说……”

        “……”

        高翠兰回头一惊：“小妖精人呢？”

        猪刚鬣：“娘子小心。”

        他一把将人护在身后，心道：难不成那女子真是个妖精不成。他竟没有看出来？

        洞府是他的地盘，他却连一丝生人气息也感应不到。

        顿时心里有点发毛：“小金姑娘，你出来。”

        只听背后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小金也是你能叫的？”

        回到紫府的“孙小金”脸腾地红了。

        他捂住胸口呼气，这莫名其妙的心慌是怎么回事。

        猪刚鬣回头，看到一个人影逐渐显现，翠兰正晕倒在他脚边。

        他叫了一声：“翠兰！”

        “你是谁，你对翠兰做了什么？”

        孙悟空倚着石壁：“仔细看看，当真不认得我了？”

        猪刚鬣揉揉眼睛：这人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孙悟空啧了一声：“呆子。”

        猪刚鬣立刻瞪圆了眼珠：“你是孙悟空！”

        孙悟空挑眉：“正是你孙爷爷。”

        猪刚鬣惊的瞬间亮出九齿钉耙，“好你个弼马温，敢耍你猪爷爷。”

        电光火石见，云栈洞塌了一半。

        高翠兰被法器护住，二人飞出洞外对起手来。

        猪八戒的九齿钉耙是老君用神冰铁所炼，和孙悟空的金箍棒不分上下。

        两相碰在一处，所产生的威力足以震天动地。

        猪刚鬣挥动钉耙，叫骂道：“弼马温，倒霉催的孙猴子，出了五行山不好好当你的山大王，何故来此找你猪爷爷的晦气。”

        孙悟空发了狠，一棍砸在他后脑，将人砸出八千里远。

        “呆子，你掳了人家女儿，怎生得如此清闲。”

        他已经看出来，高翠兰被错改了记忆，忘记自己是高老爷的女儿，也不记得她的夫君是一只野猪精。

        猪刚鬣同样钢筋铁骨，但被金箍棒砸一下，还是眼花缭乱。

        他晃晃脑袋：“你怎知我娘子的事？”

        孙悟空道：“自然是高姓老儿告知。”

        猪刚鬣哼笑，不信高老爷能请动孙悟空。

        孙悟空见他不信，道：“我保唐三藏西天取经，途径高老庄，被那老儿求着救她女儿……”

        猪刚鬣闻言，险些丢了钉耙。

        “什么？唐三藏？”

        他突然停住，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快带起去见唐三藏。”

        孙悟空：“……你想吃他的肉？”

        猪刚鬣：“……”

        “我吃甚么肉，老猪要认他做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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