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金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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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到胸腔被触碰了一下,福吟连忙将眼前的姑娘推开,假意男女授受不亲,随即正色道:“姑娘可是宫中人?怎屈尊降贵来这莽荒之地。”
被这刻意地推开,萧鹂心里自是得意,她这一摸早把她是女子的身份摸清了,还故作男子做派,不过她也不打算就这样拆穿她,只轻轻咳两声道:“是,我是来找萧靖王的。”
她傲娇地仰起头,睥睨着眼前的小个子,既是女子,照这身形,年龄应是与她相仿,个头还要比她矮一些,可能刚过及笄。
“王爷此刻要务缠身,姑娘可到议事堂等候。属下还有要事在身,便退下了。”
福吟利落地拜一礼,转身将离。
却闻萧鹂道:“唐突了本姑娘就这样离开吗?”
福吟脚步顿住,明眸低垂,又是一个难缠的主。
她回身,朱唇微张,话未出口,便闻王爷一声轻唤:“鹂儿。”
一旁的福吟眉心微皱。
“景衍,你可算来了!”萧鹂突然神情激动地喊起来,几步上前,大大方方地挽住萧景衍的手,直把萧景衍吓懵了,这娃儿可是又作什么妖了?
“你……”正欲开口,萧鹂的玉指便轻轻抵上他的唇,示意他不要说话。
“景衍,这小厨子方才竟然顶撞我,一声道歉都没,可叫我生气了!”萧鹂不住地眨巴起眼睛,挤眉弄眼的,可叫萧景衍觉得好笑。奈何萧景衍并不打算陪他演这无聊的戏码,只道:“松开。”
萧鹂见皇叔不配合,把他手臂狠狠一拽,仰头到耳边轻声道:“皇叔配合的话,鹂儿过两日即刻回宫。”
能把这菩萨送回宫那可是再好不过了,这笔交易不错。
萧景衍轻咳一声,冷眸微垂,“福御厨,当真唐突了鹂儿姑娘?”
“属下,”福吟顿住一会,她知道辩解也无用,乖乖地被迫承认,“是。”
萧景衍看萧鹂的眼神,一字一句道:“那,听鹂儿要如何罚,只是福御厨还要任职,处罚且不要太重。”
“自是不会。景衍放心。”萧鹂挑起细眉,得意洋洋道。
萧景衍转身而去,离去前还看了萧鹂一眼,眼神中尽带警示意味。
“你且罚,教本姑娘骑马,可听说你这几日都在射猎。”萧鹂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
福吟微微一礼,道:“是。”
袖子里的小手却悄悄地抓紧了袖沿。
军营里的马场一向只有士兵或者将领才可进入,如今福吟竟是沾了身旁这位官家之女的光才有机会入场,突觉也不算太坏,至少可以不花银两了。
此刻正好非士兵的训马时辰,马场内空空如也,马厩里整整齐齐站满了身躯庞大的马儿,看起来匹匹肌肉健硕。
罗启本在喂马,见这时辰还有人入马场,心觉奇怪,一看原是福子阳,他扯下嘴里的糖人,走上前来,语气不善道:“马场已关闭,况且除非士兵不可进入。”
萧鹂从腰间掏出令牌,展示其前,正是王爷的贴身令牌,其上刻着方方正正的萧字。
罗启见状,马上行礼让道。
两人齐齐入了马场,而福吟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罗启手上只剩下一半的糖人上,直到罗启又含入口中,她才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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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衍正于案前看折子,窗子传来一声巨响,他无需打眼看便猜到是殷也这花花公子。
果不其然,殷也从帘后冒出,语气不快道:“怎的把门锁了?唤你半晌,毫无反应。没有一点待客之道。”
“那你破窗而入便是有理有据吗?”
萧景衍目不斜视道。
“不和你扯了,我这有所收获。我府上确实有人被买通了,虽然没来得及交代全部就被那些人暗杀了,但是供出了艳清楼,他们便是在那交易的。”
“艳清楼?”萧景衍仰头侧首,面露不解。
“啧,就是青楼。在京城远近闻名,你竟不知?不过也不值得惊讶。景兄,是否让我回京去查查?”
“不急,”萧景衍沉默片刻道,“军营里的马上就要露出马脚了。”
殷也倒是觉得意外,军营里多是跟随萧景衍多年的将士,这么毫不犹豫地排查真的算“无情”了。
“你要如何?”
“引蛇出洞。”
萧景衍眼中闪过寒冽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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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烟寂寥的马场上。
“鹂儿姑娘,我扶你下来吧。”福吟瞧着坐在马上战战兢兢的萧鹂,略显无奈,教习了半天,竟才刚刚坐上马背,真不愧是扶风弱柳的女子。
“不不……不用,我自己来。”
萧鹂小心翼翼地踩着马镫,脸色发僵,一手紧紧抓着缰绳,一手紧紧攥着福吟的递上去的手,一点点往下蹭。
她的手如筛子般剧烈地抖动,让福吟都有些使不上力,毕竟身形娇小,要这般承受一个比自己年长一两岁的女子体重还是有些困难的。
也不知是否因为磨蹭太久了,连马儿都不耐烦了,忽地前脚蹬起,仰天长鸣起来。
因马儿这一前脚蹬起,马身倾斜,萧鹂被吓得整个身子往下一坠,往福吟扑去,幸好底盘稳,福吟才勉强扶起她,如若不然,恐怕要拦腰骨折。
双脚触地之时,萧鹂仍惊魂未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松开了福吟,只是额上已经渗满了豆大的冷汗。
福吟递上毛巾,示意萧鹂擦擦汗。
“多谢。”萧鹂接过毛巾,边擦边端详着坐在一旁的福吟,直瞪得人家眼神闪躲、耳根发红。
“鹂儿姑娘老望着属下作甚?”
萧鹂脸上荡起涟漪,“没什么,你技术不错,初步审视通关。”
福吟苦笑,这姑娘怎么傻里傻气的,竟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估计是哪个权贵的掌上明珠,还是被从小宠到大的那种。
这一旦羡慕起来,她却想起于漫雪寒夜冻死李府大门的父亲,她只被父亲疼了不足五年,却亲眼目睹了他的惨死。
见福吟默不作声且神色有异的模样,萧鹂从怀里掏出一条淡粉色的手帕,其上还绣着精细的竹叶图案。
“诺,给你。”她递给福吟。
福吟疑惑地接过,手帕鼓鼓的,好像包着什么东西,她掀开一看,是一朵怒放的花,手掌般大小,颜色血红妖艳。
“听说这是齐国特有的花朵,好像叫‘金杜’,长得极其美丽,”萧鹂突然靠近她身旁,小声道,“是王爷送你的。”
只是福吟并未觉得惊喜,只平淡道:“子阳谢过王爷。”
萧鹂奇怪,怎么不心动呢,早知道就不听皇叔的话送这庸俗的大红花了,牡丹都比这大气、高贵得多。
“对了,皇……景衍他小时曾被毒害过,如今味觉全无,你可需得精进一下厨艺,实在太难吃了!”萧鹂起身,神色真诚。
“味觉全无?”福吟眉间蹙起,忽地仰头望着萧鹂,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听岔了,又语气不定地回问了一遍。
“自然。不然就你那厨艺,岂可能成了御厨?”
福吟看着手上躺在手帕上的大红花朵,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
当晚,福吟走在去往厨间的路上,魂不守舍的,未注意到身旁已多出一壮硕身影。
那人轻轻搭上福吟的肩,倒把她吓了一跳,手上的红花险些丢了去,回过神来才堪堪握住,没让飞了去。
“齐叔?”她语气略带疑惑,听来却还带着些嗔怪,“夜色已深,您老何故于此处?”
齐老挠挠头,憨憨笑道:“我就是刚才经过瞧见你手上的红花,怪好看的,想给我夫人也带一朵,你这是从哪得来的?”
他眉眼弯弯看着福吟,似乎十分期待。
福吟轻柔着手中的花瓣,只道:“听说是齐国稀有的花朵。这可能很难获取,要不,我这给你吧。”
“这么稀有?那还是算了吧。”
“啧,齐叔,客气什么,我之前不还劳烦您给我送餐了?收着!”福吟见他推脱的样子,一把将花塞给齐老,小心地把手帕拢起,免得伤了花瓣。
“花儿再美,也得是心上人送的,才珍贵。于我而言,就是几日后的残枝败叶罢了。”福吟苦笑着道。
齐老爬满纹路的双眼闪了些动容,连连致谢,好半天才肯离去。
福吟目送齐老离去,困意袭来,连起了多次哈欠,眼角都泛起了泪珠,抬手伸了伸懒腰,劳累了一日,该去歇息了。
转身未走两步,脖子上陡然一阵刺痛袭来,她只觉眼前一黑,身体沉沉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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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真似幻间,福吟好像听见很多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嘈杂,接着又是一阵阵的走路声,声音越来越小,再接着,声音皆隐了去。
霎时间,一个铁石板一般的东西往案上猛然一相撞,突如其来的“啪”一声,把她从被困住的梦中瞬间惊醒。
福吟有些发懵,身上盖着被褥,还有些樱花似的清香味,淡淡的。榻前是一张原木桌,其上堆放着错落有致的文本。脖子上隐隐约约的酸痛感让她有些清醒。
“冷静点!”
是罗启的声音,从一旁的屏风后传来,声音听起来满是不悦。
一双皎白如雪的脚下了榻,未穿鞋子,便蹑手蹑脚地躲到屏风后方,福吟正贴着耳朵,细细听取外边的情况。
“你可知罪?”这回是王爷的声音。
福吟心想,这可是在审犯人?
然而下一刻传来的竟是齐老的声音,只听他语气沉重道:“属下知罪。”
福吟早听说齐老已经入军营多年,是王爷父亲在世时便掌管伙房的,如此老部下是犯了何等重罪,以至于深夜问罪?
难道……花!
福吟忙不迭地跑出去,喊道:“是属下送给齐叔的!”
这一出去,她才发现外面站满了人,除了端坐中间的王爷,一众要将皆在场。
这一喊,倒是让场内沉寂了下来。
脚底的地板传来阵阵凉意,她突然有些后悔,真不该急着救人,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地跑出来,这一下都不知进抑或退了。
齐老的视线方一对上福吟的双眼便即刻躲了去,仿佛藏着什么,生怕多看两眼便暴露。
福吟正要上前两步,却闻萧景衍冷冷道:“站那,别动。”
声音和第一次见面声音一般冷,或者说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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