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再见一面

　　月明如昼，凉风习习，随风而动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屋内烛火跳跃，似与窗外的枝叶共鸣。
　　昏睡许久的柳胭醒来，喉咙干涩难忍，用力地吞咽口水，一丝痛楚划过。瘫软的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稀松的双眼巡视屋内一圈。
　　她掀开被褥起身，想去倒杯水，站起来的一瞬间，晃晃晕晕的感觉袭来，跌坐到床上。闭着眼坐了好一会儿，晕眩的感觉逐渐淡去才走到桌边。
　　提着水壶倒了杯水一口饮尽，水顺着喉咙划过，滋润干涩的喉咙，缓解了异感，柳胭感觉舒服不少，又多喝了几口。
　　屋里见不着人，院子里只有枝叶沙沙的声音，一点说话声都听不见，好似偌大的粹翎宫只有她人。
　　不禁纳闷起来，宫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打开门，一股凉风袭来，掀起她额前几缕发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走出房门，院子果然不见一人。
　　苏恪下了命令，宫人若无要事，就不要在院里走动，以免惊扰柳胭休息。所以宫人们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回到房里待着，但每隔半个时辰，她们会到房里查看柳胭的状况。
　　“娘亲，你醒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廊道跑来，柳胭手上突然多出温热的触感，小手牵上她的手指，俊俏的小脸正冲着她笑。
　　柳胭脱下外衣，披在孩子身上，看了眼廊道的方向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乳娘呢？”
　　“我偷跑出来的，我想娘亲。”清儿瘪着嘴说道。
　　进宫那天开始，他都没能见到娘亲，后来娘亲生病了，父王说，娘亲的病会传染给他和妹妹，不许他们来看。趁着乳娘无暇顾及他的时候偷偷跑出来，刚到就看到娘亲站在院子里。
　　抚着清儿的脸颊，作为一个母亲，却让自己的孩子担心，实在有愧。“下次不许再偷跑了，乳娘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我给乳娘留了小字条。”柳胭直起腰，清儿以为柳胭要带他回去，忙抱着她的手臂。
　　柳胭失笑，清儿不愿意回去，她又怎会不懂。“站着不累吗，娘亲站着好累，我们到院子里坐坐好不好？”
　　清儿心中一喜，娘亲不是要带他回去。拖着尝尝的衣摆跑到石凳边，鼓着腮帮子吹走凳子上的灰尘，招手说道：“凳子干净了，娘亲快来坐。”
　　柳胭坐在凳子上，抱起孩子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宠溺地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清儿歪着脑袋，在娘亲怀里淘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柳胭轻拍着他的胸口，哼起了小曲。
　　“娘亲，这曲子好好听。”清儿嘟囔着，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最后停落不动，沉沉睡去。
　　这曲子是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哄她睡觉的小曲，已经许久没再哼了。因为每每哼唱，总会让她想起母亲，内心的悲痛总会奔袭而来。
　　今夜给自己的孩子哼唱时，却没有那时的悲痛，好似母亲就在她的身边。
　　“清儿，谢谢你，娘亲…好像不再那么孤寂了。”
　　苏恪循声而来，还没来得及走到院子，宋司和就匆匆来报。赵锦月带着一众宫婢送来赏赐，现在就等在粹翎宫外。
　　赵锦月得知苏恪明日一早离宫，她有紧要的事还未来得及告诉柳胭，便借着送来赏赐的名义赶来粹翎宫见上一面。哪知苏恪下了命令，任何来见柳胭的人，都要经他通传方可见面。
　　她早该过来的。
　　当夜柳胭没来大殿，宫婢也不知她去往何处，她做事一向都有交代，不回静凝宫也会派人传个口信，可等到后半夜，依旧没有她的消息，担心得一整宿都没睡下。
　　第二日派翠姑去打探，知道人在粹翎宫，悬着的心才放下，同时，也知宫里当夜发生何事。
　　她很清楚这里头一定有白萦雅的手笔，当即去质问了白萦雅，所以才耽误一些时间。
　　“贵妃娘娘深夜到访，所谓何事？”苏恪明知故问。他们明日离宫，赵贵妃必然会来见柳胭，所以他提前下了命令。
　　“胭儿为皇上筹办寿宴劳心劳力，皇上特命本宫给胭儿送来这些赏赐。”赵锦月身后的宫婢端着各式金簪步摇，珠钗玉饰，还有精致华美的衣裳。
　　瞥了一眼苏恪，神色未有变化。苏恪对她的成见太深，防备之心远胜他人。即便做足准备，她没有把握能见到柳胭。
　　苏恪使了眼色，宋司和唤来宫婢，接过皇上的赏赐。“有劳贵妃娘娘，儿臣代胭儿谢过父皇赏赐。”
　　“既然是给胭儿的赏赐，是否让胭儿出来亲自谢恩才是？”凤眸锐利，对上苏恪漠然的双眼。“还是说，胭儿出了什么事？”
　　两人拉锯一般不肯退让半步，直到柳胭的出现，打破僵局。
　　“王爷，贵妃娘娘。”柳胭站在离粹翎宫门不远的地方看着二人，两人似在争执。
　　宫婢端着赏赐的物品路过院子时，她随口问了一句，才知姨娘在粹翎宫外。正好乳娘来寻清儿，将清儿交给乳娘后，出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苏恪先一步走到柳胭身边，脱下外袍披在柳胭身上。“夜里风凉，不在房里歇着，跑出来再受凉吗？”
　　语气里有几分指责的意味，还有对她不应出现在这的不满。
　　柳胭扯着嘴角，朝苏恪笑笑，“妾身没事。”眼光飘向宫门站着的赵贵妃，“妾身能同贵妃娘娘说几句话吗？”
　　她突然跑到粹翎宫，没及时派人去静凝宫传个口信，姨娘一定担心她才会来粹翎宫。
　　“好。”苏恪摆手，门口拦着的侍卫退到两边。
　　赵锦月交代宫婢在此等她，自己进去便可。拉着柳胭的手走到树荫底下，赵锦月左一圈右一圈地察看柳胭，“你吓死姨娘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对不起姨娘，让您担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赵锦月原本担忧的神色瞬间转为严肃，“我急着来，是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赵锦月的嘴唇一张一合，不停地说着，柳胭则是静静地听，偶尔点点头。他听不见她们的谈话，只能远远望着。直到赵锦月合上嘴，拍了拍柳胭的肩膀，柳胭转头看向他，投来他读不懂悲切的目光。
　　他凝着眉心，有些懊恼，内心迫切想要知道赵锦月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两人谈完话，赵锦月离开了，柳胭还站在树荫下，没有挪动的意思。至少，在她还未完全平复自己的心情前。
　　苏恪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声音刚好传到柳胭耳朵里的距离。“更深露重，先回房。”。
　　“嗯。”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房里，苏恪整理了床铺，柳胭望着烛光照耀着他的背影，眼睛蒙上一层迷雾，却趁着苏恪还未发现时，悄悄拭去。
　　“过来。”苏恪替她解下外袍，放置一边。“躺下。”
　　柳胭顺从地爬到床上，侧身躺着，苏恪解下衣带，褪下自己的衣裳，与柳胭合被而眠。
　　“睡醒了，我们回家。”搂紧柳胭，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着，柔和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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