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觉醒年代

诸事已定，萧章录以参使使臣身份也随使团出使西韩，这一行人等，由鸿胪寺寺卿姜志青任使团正使、礼部侍郎冯康为任副使、大理寺寺丞陈涵墨任判官，还有诸多文官及随从共计五十余人。

        使团由含光门而出，门外两侧，御史台大夫蔺泽融早已率百官站立相送，京兆府尹韦春介和户部侍郎韦光海也在其中。

        看着萧章录随使团出来，韦春介和韦光海深深拱手作揖，以示敬意，感谢萧章录举荐之恩。蔺泽融更是叹息，萧章录一片仁义，却因不受先帝待见，庸庸一生。如今弃官爵，为国尽忠，赤子之心，使得朝中那般惺惺作态之人颜面尽丧。

        看着出使团渐渐远去，蔺泽融来到韦光海面前，说道：“韦侍郎，潞王宅心仁厚，举荐你任户部侍郎一职，你就应该挑起重任。

        你在太宸殿所言，我并非不赞同，只是大忞危难，治国和救国之策，必定要分个前后。

        你还年轻，风华正盛，切不可入何有芝之流。臣等老矣，还望你等年轻之辈后者居上。陛下一直寻求能挽回大忞财政的速效之法。太宸殿虽见韦侍郎之才，但是能否救大忞于水火，还请侍郎细细考量。言尽于此，韦侍郎，拜托了！”

        蔺泽融说完，拖着年迈的身姿拱手作揖。

        韦光海因萧章录的气节，加上蔺泽融的教诲，此时此刻，一个年轻的意志被瞬间点燃。

        是，他之前是不满足京兆府少尹一职，他是想跳出他父亲的光环，他仅仅是想凭一己之力出人头地，他太想表现他自己了。

        可这一次，他变了，他是因萧章录而升官，他也是因萧章录而改变，他不再想去随波逐流追求功名利禄，他就想守住自己内心的一片正义，为国为民，奋斗一生。

        韦光海红着眼睛，对蔺泽融回礼作揖：“大夫教导，韦某定牢记于心，即便前路荆棘似海，韦某也必将赤身淌去。”

        蔺泽融会心的说着：“此辈杰出，国家有望。大忞…有望啊～！”

        使团出城一事，程勇已向徐彦象禀报，徐彦象站在七决堂正堂门前，看着池内密密麻麻的荷花，心中也不免生了一些忧国之情。

        七决堂虽是刑部小小下属部门，朝政之事本不该多问，只管查明一些杂七杂八的刑事案件，便算是尽职尽责。但他也是大忞子民，这个年龄，国家有难，正是年轻一代觉醒的时刻。

        但他和韦光海不一样，他有沈欣梅，他有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小堂主，夹在儿女私情和国家大义之间，他又怎能体会不到国破家亦亡的道理，救国，便是救沈欣梅。

        他以后做的，不仅只是保全沈欣梅的安危，而是在有国有家的基础上，和心爱的人执手天涯。

        徐彦象沉思许久，还是做下了一个决定，他下令将钱六和沈欣梅的画像张贴各个角落悬赏，抓到此人者，赏银一百两，检举两人行踪者，赏银五十两。

        如此做法，即能使西韩一路以后行事畏手畏脚，还能更加坐实沈欣梅的罪名让西韩对她减少怀疑。只不过苦了沈欣梅，让天下人唾弃，就此毁了名声。

        徐彦象摸着胸口沈欣梅的画像，泪眼通红，比起沈欣梅的名声，他更不想让她身陷险境，希望沈欣梅能够理解他的用意。可是经历过法场的沈欣梅还会在意天下人对她的看法吗？

        很快，沈欣梅和钱六的画像传遍了大街小巷，钱六拿着两人的通缉告示，来到沈欣梅的住处。沈欣梅好像已经习惯了钱六的突然出现，蛮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打磨着手里的匕首。

        钱六说道：“看来上次徐彦象来过这里之后，并没有找到什么，拿着你的画像搜查无果，才全城通缉。”

        沈欣梅继续磨着刀，爱搭不理地说到：“那还请钱六大人不要一直穿着这身衣服来找我了，劫法场时你就是这身装束，你们江湖人士，都没衣服穿吗？”

        “你在怕什么？”钱六嫌弃地笑着。

        “怕钱六大人的这身装束太显眼，被人跟踪。你说得对，你功夫好能脱身，我可不行，大忞刑部大牢的滋味，和董华终的手段，我都不想再体会。”沈欣梅稍稍带点逐客之意的语气说到。

        “董大人让我过来问你话，大忞开始这么严密的排查，你接下来怎么完成交代的事？”

        沈欣梅拿起匕首，用拇指拨了拨刀刃试了一下刀锋，说到：“没看见我磨刀呢么，这么严密的布控，你让我怎么出去？”

        “哦？那你是想期限一到，去杀董大人？”

        沈欣梅在匕首上沾了水，继续磨着，说到：“不一定，看他碰不碰我。”

        “哼，愚蠢！”钱六轻蔑地对着沈欣梅翻了一个白眼，然后靠在门边，双手叉胸用刀撑着斗笠说到：“董大人让我给你传话，这几日，先不妄动，你就待在这间屋子，哪也不能去，我会在这守着你。”

        沈欣梅拿起匕首，看了一下刀刃，缓缓转身，对着钱六比划了一下恨恨地说到：“你也一样，敢碰我，我会拼尽全力。”

        钱六无情，又是一介武夫，面对能力比他低的对手，他看都不想看，一句话也没回，直接进屋。

        沈欣梅坐在门口发着愣：“不让妄动？难道董华终他也怕？法场都敢劫，这点事情就让他怕了？”

        当然不是沈欣梅想的这样，董华终只不过是想就这个机会再次试探沈欣梅，如果沈欣梅真是大忞暗探，不顾钱六的监视还要出去，那跟他接触的这些人，可是会钓出大鱼的。

        把钱六放在她身边，第一是监视，第二，若真的官差查到此处，钱六可再次搭救沈欣梅，毕竟沈欣梅这颗棋子，董华终还不想在现在丢。

        沈欣梅自然是想不明白董华终的用意，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对不上，又说不出来，既然自己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来取得董华终的信任，现在被钱六监视又脱不开身，那还不如主动合作，寻求帮助。

        沈欣梅起身走进屋内，对着钱六说到：“你既然能在法场上只身一人把我劫走，还怕大忞搜铺的官差做甚？董华终需要暗探的消息，我需要保全我的性命，不如你和我一同出去，查明暗探的分布。”

        钱六被这一问倒是惊住了，他没想到沈欣梅会这么说，可能董华终都没想到。

        钱六迟疑了一会说：“我看你也一点眉目都没有，去大街上怎么找？”

        “我前几次上街，看到街面上的一些店铺还售卖着燕厥的东西，顺便问了一下，大都是水路和官道运送过来。

        燕厥中断大忞的通商已有些时日，现在燕厥的东西还能进入大忞，你难道不觉得有问题？”

        钱六看着沈欣梅，似乎也开窍了，“你是说，燕厥暗探有可能是化作商旅之人来到大忞？从燕厥到大忞的官道，最近的便是峻水渡口和北城门官道，他们或许就在那附近？”

        沈欣梅没说话，对着钱六邪魅一笑，钱六二话没说，立即跑去向董华终汇报此事，沈欣梅还不忘在后面喊着：“钱六大人，如果董华终准许，请你向他借身衣服，换了你的装束。”

        钱六出现在董华终的住处，董华终只是简单一句：“有事？”

        钱六也是满脸惊讶地说到：“沈欣梅的意思，燕厥暗探有可能分布在峻水渡口和北城门外官道，她怕被大忞官差抓捕，想邀请我和她一同查明此事。”

        董华终露出了那一抹让人作呕的笑意：“哦！嗯嗯嗯，不错不错，我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这颗棋子了。”董华终搓了搓手继续笑着说到：

        “你说…要是一颗随时要丢弃的棋子，她却按照自己的路数，尽力的不让自己被拿出棋局，那这盘棋，可就太有意思了。”

        听到这话，其实钱六内心是不喜欢的，他是一名刺客，他喜欢自由，听命于董华终，也只是为了报答魏东群的收养之恩。但是现在他慢慢意识到，在董华终的内心世界，他也是一颗棋子。

        董华终的问话打断了钱六的思绪：“那你就和她去吧，不过这次，我要你无论如何也要保她性命。”

        钱六冷冷地说到：“我需要一身衣服，我现在的装束，太过显眼。”

        董华终盯着钱六看了一会，立马阴险地笑着说到：“沈欣梅让你这么做的吧…哎呀，这个人，可太爱惜自己的命了，好，你等着，我去拿。”

        钱六接过董华终的衣服，好似一瞬间不太喜欢这个老家伙了，转头便离开，董华终却没发现钱六的变化，毕竟钱六一直如此冷漠。

        徐彦象在七决堂已经商讨了许久抓捕钱六的方法，终于定了下来，对着程勇等一伙人说到：

        “如果沈姑娘将燕厥暗探消息传递给董华终，沈姑娘武力有限，况且又是以燕厥暗探身份待在董华终身边，董华终想要接管燕厥暗探，你们说，会怎么安排？”

        “他会派钱六去接管，或者直接杀了这些人，毕竟燕厥暗探实力有限，能用则用，用不了，他不会留着这些累赘。”程勇说到。

        “那董华终会不会因此怀疑沈姑娘？”堂下一人问道。

        徐彦象怔了怔，但还是痛心的说道：“会！”

        看着慢慢低下头的徐彦象，程勇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徐彦象。

        片刻过后，程勇才缓缓开口：“堂主，钱六会不会去，只是我们的猜想，要不我们等有确定的消息再行动。”

        话音刚落，徐彦象立马说到：“不可，西韩每一次的成功，都会让大忞越来越被动，越来越危险。如果大忞被西韩掌控了，沈姑娘，对他们来说就真的没有利用价值了。”

        说完，徐彦象慢慢走出正堂，边走边喃喃自语：“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会挺过去的…”

        慢慢的，手再次摸向了胸口；慢慢的，愧疚越来越挤着嗓门眼；慢慢的，他庆幸自己没对沈欣梅表达爱意，他宁愿在沈欣梅心里是一个冷酷的堂主，也不想自己是一个没有能力的负心郎。

        他和大多数男人都一样，尊严、面子、责任、愧疚交织在一起，自己在心里默默地骂着自己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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