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十二月初，一场雨让北城的温度骤降。

        城市的街道上结了一层薄冰，路上行驶的车辆也很少。

        时弋抱着两本书从书店出来，带着寒气的风吹得她一抖，拢了拢衣服快速走到红绿灯处等待通行。

        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闺蜜赵木兮发来的消息，时弋站在红绿灯旁带着笑容打字回复她，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倒计时。

        最新一条消息发出去，她的手机上方弹出老师柯秀云的来电，她点了接听。

        “喂，老师。”

        3-2-1，红灯变绿，时弋听着电话走向斑马线。

        砰——

        时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懵逼地坐在了地上。

        几秒钟的时间，发生了一场事故。

        地上的时弋面部有些狰狞，感觉全身都在作痛。她忍着痛缓缓撑起身体抬起胳膊，看着擦破的手掌，血肉模糊。

        转而抬起头看着肇事车辆，她在心里记下车牌号，就看到从白色小轿车里走下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

        男人走到她身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指着她怪声怪气地开口：“你怎么走路的？闯红灯不说，怎么还碰瓷呢？”

        ？

        她闯红灯碰瓷？

        呵。

        时弋挣扎着想要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可是微微一用力她的脚就疼，她皱起眉忍着疼痛有些开不了口。

        原本行人匆匆的路上也因为一场车祸聚集了几个人，他们在周围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有想要扶时弋一把的动作。

        “能站起来吗？”

        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时弋顿一下，这声音……为什么那么像他？她在回忆里搜寻到这个声音的主人，熟悉感冲击着她的大脑。

        “诶诶诶，小伙子，你别动她啊，她碰瓷的。”中年男人操着油腻的口音提醒。

        顾释瞪他一眼，没说话。

        男人接收到肃杀的眼神也闭了嘴。

        时弋扭过头去看。

        霎时间，四目相对。

        眼前的面容和时弋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细长的丹凤眼，修长的眉宇，高耸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嘴巴，这些组合在他的脸上，无比融洽。

        只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眼神更加凛冽桀骜，五官更加清晰，比十七八岁时候的他更加成熟高大。

        短短几秒重逢的场景，就这样一帧一帧被拉得很长，像过电影一样。

        时弋没想到会是顾释，那些回忆在这一瞬间涌上心头，所有的记忆都在这一刻炸开了花。

        顾释像是也没想到地上的人是时弋一样，心里一惊，直愣愣蹲在那里。

        多少年了，他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顾释飞快地计算着。七年多快八年，她到现在才出现。

        过了几秒钟才回过神，轻声问：“能忍吗？”

        熟悉又温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时弋下意识点点头。

        顾释站起身去和油腻男交涉。

        “这位先生，这里全是监控，她是不是碰瓷叫警察来查下监控就知道了。”说完掏出手机打算报警。

        油腻男看他拿手机要报警，神色慌张，挥动着胳膊跟顾释打着商量：“别报警别报警，我负全责。”

        顾释没理，继续打电话报警。

        油腻男看到这样更加惊皇失措，没想到遇上个硬骨头。男人快速回到车上，趁着顾释打电话这段时间赶紧开车跑了。

        路边聚集的几个人也在男人开车驶离现场以后离开了现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两条腿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四个轮子的。

        顾释也没追，和警察交代了一些事情，挂完电话去看时弋的情况。

        他走到时弋旁边蹲下柔声问她：“能站起来吗？”

        时弋看他一眼，以为缓了一段时间可以站起来了，但一动又疼，嘴巴抿成一条线摇摇头不说话。

        顾释看着她的微表情，站起身又弯下腰，一只胳膊放在她的腿窝下方，另一只胳膊放在背部，抱起她就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时弋在他抱起她的那一瞬间，轻啊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还不小心碰到了擦破的手掌，嘶一声。

        缓了一下才在他怀里瓮声说：“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这么多年不见，重逢后的第一面就让他抱，时弋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顾释继续往前走着，低头看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放她下来。

        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顾释走到车前，用腿窝下方的那只手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把时弋放进去。

        关上车门，走向另一边。

        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用余光看到时弋在那吹着自己的手掌，偏头看她。多年不见，变傻了还是迟钝了？都不知道系安全带。

        顾释探过身子，时弋一惊，手都不疼了：“你干嘛？”

        他继续往前，时弋的身体往后靠，背部已经紧贴住靠背了，退无可退。

        顾释看她的样子有些好笑，但是忍住了，把她的右侧把安全带拉出来，提醒她道：“安全带。”

        咔——

        安全带系好，顾释坐正。

        原来是给她系安全带，时弋坐在副驾驶也松一口气，与靠背隔开一点距离。

        顾释手搭上方向盘，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问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时弋侧着头看着他，他侧脸的线条是那样清晰。她才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会对自己做些什么，没说话。

        一路无言，车子在有一层薄冰的公路上平稳地开到了医院。

        顾释把车停好，下车。

        时弋也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打算自己下去。

        还没有什么动作，顾释就出现在了她面前，像刚才那样，把她抱起走进了医院大厅。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时弋想要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她还没有在公共场合被人这样抱过，有些不好意思。

        “顾医生。”一个护士见到顾释打招呼。

        顾释冲她点点头算作回应。

        时弋听到顾医生抬起头来看他，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已经是一名医生了，怎么觉得有些遗憾呢？

        “顾医生。”

        第二个声音打断了时弋的思绪，让她来不及去感叹遗憾。她现在有些赧然，更多了些不知所措。

        医院里的护士都认识他，那他就在这家医院上班，现在他抱着她算怎么回事嘛，万一他有女朋友呢，万一他结婚了呢？被撞见了多不好。

        顾释当然不知道她那个小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还在继续往前走着。

        时弋埋在他怀里，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用手指戳戳他的胸膛，小声说：“你放我下来吧，这里都是你的同事，让她们看见不好。”

        她感受到他胸腔颤动一下，紧接着就听到他近乎讥笑的语气：“看见什么？我们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为什么要表现得做贼心虚呢？

        到了骨科诊室，顾释才把时弋放在检查床上。

        陈冲走过来，看着时弋那张清冷好看的脸，在顾释的肩膀上锤一下，开玩笑道：“行啊你，在哪碰见这么个……”

        陈冲是和顾释同一批进的医院，他们也是大学同学。当事人在，陈冲不好对她有什么称呼。

        “路上捡的。”顾释看着时弋说着实话，就是他在回家的路上偶然碰到了一起交通事故，没想到捡了个多年不见的前女友。

        顾释拿来医用托盘给她的手掌消毒清理，抬头看看时弋的表情，看她用力咬着下嘴唇的样子，停下了动作。

        顾释拧着眉说：“疼你不会说话吗？”

        “疼。”本来是可以忍的，既然这样，那她就说了。

        一个字把顾释气笑了，这样子真像个小朋友。没顿太久，继续给她消毒，手上的动作放缓也放轻了。

        包扎好，又去拍了片子，确定一下有没有骨折。

        拿到片子以后，陈冲把片子拿给顾释看：“左脚骨裂，软组织挫伤。问题不大。”

        “诶，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打个电话。”时弋看着她那屏已经摔裂的手机，想到之前老师那个电话，才准备找顾释要手机给老师回过去电话。

        顾释把手机掏出来解锁，调出拨号页面，递给时弋。他继续听陈冲说她的情况。

        时弋拿到手机道过谢，给柯秀云打了电话。

        “喂，老师，我是时弋……没什么事，就是被撞了一下，手机摔坏了……不严重……”

        柯秀云是时弋的大学老师，也是她的心理医生。

        “这段时间还好，虽然作为心理倾听师经常听到一些他们负面的情绪，但我有合适的缓解自己情绪的方法……好的……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时弋下意识返回桌面，看到了顾释的屏保，是一张合照。准确来说是一张搞完活动以后几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大合照。

        来不及多想，面前伸出一只大手，时弋假装淡定的把手机放在顾释手里。

        这时，门被敲响了。

        是警察。

        时弋和顾释先后向警察还原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警察做了笔录。

        “以后过马路不要打电话。”警察把笔合上提醒时弋。

        “好的，警察叔叔，我记住了。”时弋坐在检查床上微微点头鞠躬的样子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向家长道歉。

        “有结果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顾释：“好，谢谢警察同志，辛苦了。”

        警察离开以后，顾释看着时弋可怜兮兮的样子，打算好人做到底，和她说：“我送你回去？”

        时弋也不再扭捏，不就是前男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把他甩了，他都不尴尬她怕什么。况且他好像也没耿耿于怀。继续别扭下去，反倒是她的问题了。

        “好啊。”说完时弋自己单腿跳下床，想要跳到车上。

        顾释：“……”任由她自己单腿蹦。

        陈冲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一下，打趣道：“诶，这有现成的大活人你不用，自己蹦出去，多累啊。脚不疼吗？”

        时弋没有回头，自顾自地跳着，虽然疼但是能忍，一边跳一边说：“没事，我可以。”

        陈冲拍拍顾释肩膀，给他使个眼色。

        顾释接收到他的信号，把他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甩下去，回给他一个无聊的眼神。

        然后一把抱起刚跳到门口的时弋，在离开之前还回头跟陈冲说：“走了，改天请你吃饭。”

        回到车上，时弋自己系了安全带。

        顾释问她家住哪，时弋说了一个地址。

        他看着时弋顿一下，时弋问他：“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想到这么巧，他在那个地方也有房子，顾释启动车子驶离医院。

        顾释在车上跟她说着注意事项，时弋一一记下来。他又问：“有人照顾你吗？”

        时弋愣了一下，磕巴着开口：“有…吧，我…我一会儿叫朋友来陪我。”

        顾释不知道这朋友是男是女，也没问。目视前方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不是学的新闻吗？怎么去做心理倾听师了？”

        在他的记忆里时弋学的新闻学，当年他为了和她多一点共同话题，还在课余时间看过挺多新文学的书。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可能记错。

        “不喜欢，大一下学期我就转专业了。”

        “叔叔阿姨还好吗？”

        “啊？挺……挺好的。”

        她说这两句话的时候都在扣手。

        顾释把时弋的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知道她说谎就会扣手的毛病，只是没说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

        时弋看着车窗外的人和物，看到了一排手机专卖店，她需要一个手机。没让顾释继续问下去，说：“诶，你停下车。”

        “干什么？”

        “我去买个手机。”

        顾释靠边停车，问她：“要什么牌子什么型号多大内存？还是需要再看看处理器或者性能？我去给你买，你…这样就别动了。”说着还看她脚一眼。

        男生在电子产品这一块和女生的要求不太一样，时弋说了她现在用的手机型号，特地强调要白色，顾释下车走向手机店。

        没过多长时间顾释就出来了，把袋子递给她。时弋打开来看，是这个牌子的最新款，她知道这手机大概多少钱，以她现在的生活水平，是绝对不可能买这么贵的手机的。

        “能……退吗？”

        顾释解释道：“你想要的那个没货，只有这款有白色。”

        “这个太贵了，没必要用这么贵的手机。”

        “还行吧。”他也用的这一款，没觉得很贵。

        顾释启动车子开往她家。

        时弋接受了，她在路上把新手机弄好，重新装进了电话卡。看着手机里的余额，如果她把钱一下都转给顾释，那她这个月可以吃土喝风了。

        在北城这样的大城市，租个房子要花她月薪的一大半，再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每个月基本剩不下钱。而且她手里的那点固定资产不在她的消费范围内。

        很快，车子到了她家楼下，顾释把时弋送上去，在门口的时候把她放下来，时弋说：“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钱转给你。”

        顾释默认只听前半段加个微信，应声好，把二维码调出来，时弋扫完，发送验证，顾释通过验证。

        “内个，我可不可以分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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