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来时答应好淞云将庄鹤带回去，可看到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还不记得他们的庄鹤，云姨犹豫了。

        那天事发突然，等她赶到医院时，庄鹤因发现不及时再加失血过多已经快不行了，医院下达好几次病危通知。联系不上庄母，云姨只能赶到老宅去找淞云，看看建立生命感应的他有什么办法。

        只是不想庄鹤小时便在混沌中度过，这一刀似乎震动了灵魂，就连淞云也无法感应灵魂所在位置。等花大力气稳住庄鹤身体状况，耗用过度的大妖被打回了原型。

        庆幸的是庄鹤还活着，这才没让分担部分灵力的淞云重新陷入深眠。可当医院下达庄鹤或许一辈子都是植物人躺在床上的通知，原本想告诉淞云实情，云姨不知怎的都没开口。

        让活着的人等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很煎熬。

        云姨体会过，所以她隐去一些告诉淞云，不料他理解错误以为庄鹤死亡，云姨只能默认了这个说法。

        现在庄鹤醒来，淞云似乎也从当时的阴影走出来，她才会没见到庄鹤前将信息透露给了大妖。只是眼下看来，她竟萌生让淞云不见庄鹤比较好的念头。

        护士为两人留出空间，看着面前只喊自己一声不再言语的女人，庄鹤慢慢坐起抬眼：“不好意思，我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他指指自己的头，试图在迷雾里找寻相关信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我是云姨，”她笑笑，“算是你半个亲戚吧。”

        庄鹤点点头，原本想问父母去哪，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

        察觉他心中所想，云姨抢先开口：“你从小是跟一位叔叔长大的，他身体抱恙所以才派我来见你。”

        提及小时候的事情，脑袋传来的疼痛像是被针细细密密地扎，庄鹤似乎捕捉到一点模糊的影子：“您跟他？”

        “朋友吧。”其实是主仆。

        “他很想你。”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叔叔是狐狸成妖，云姨斟酌开口：“他希望你能早点回家跟他团聚。”

        庄鹤没有回应，他视线落在轮椅上突然多出来的拐杖上，想了想道：“那个时候我应该还是小孩子，现在这么大也不好叨唠他老人家。”

        “不叨唠！”云姨提高音量吓了庄鹤一跳，而后又说：“只是辈分上叫叔叔罢了。”

        可庄鹤本就是一个不爱与人接触的性子，即便想不起来任何事情，本能还是存在的，所以他没有立马给云姨答复。

        见状也不好逼得太紧，云姨掏出包里的小玩意递给庄鹤：“这是你叔叔。”

        还以为是叔叔喜欢的小玩意，接过一看庄鹤愣了愣。

        跟梦中的那只大狐狸一模一样。

        “狐狸”他喃喃开口。

        听他这么喊，云姨眼睛一亮：“对。”

        庄鹤垂眼打量这个做工细致的小玩意，毛发手感极好，摸起来就像是真的狐狸一样。

        ——真的狐狸？

        他下意识收紧手指，揉了揉不断阵痛的额头，但凡他想起跟过去有关的事情，头疼便会如约而至，期间还会伴随呕吐。这种症状倒不像是昏迷苏醒的后遗症，反而有点像脑震荡。

        “不着急答复的，”云姨给他一点缓和的空间，“如果想过去可以直接打给我。”留下电话也差不多快到探望时间结束，简短告别后云姨离开了。

        小小狐狸也不过就巴掌大，拿在手里软绵绵的，就像他曾经养过的猫。

        念头浮现时庄鹤呼吸微顿，他试图在记忆里搜寻有关猫的记忆，结果依旧是毫无所获。丢失记忆的感觉极度糟糕，像是被全世界抛弃，只能从旁人嘴里拼凑一星半点自己的人生。

        至于那位素面未识的叔叔——如果让他跟对其毫无印象的人生活在一起，还不如住在山对面的原始森林。

        等探望完庄鹤，云姨不想让狐狸闻到身上的消毒水味便先回了庄家换衣服，不料进门撞见本应该在公司的庄域白。

        “云姨。”已是庄家掌权人的男人面带微笑拦住进门的女人，看着她几乎不显老态的面孔，庄域白笑笑：“您最近出门很频繁啊。”

        与少年时期相比，庄域白行事稳重不少，但阴阳怪气的性子没怎么变，还是那么惹人厌。

        “有事。”懒得跟他掰扯，云姨绕过他往里走，庄父当家时云姨都没怕过，岂会在意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您去看了守护神吗？”

        云姨推门前往偏院：“与你无关。”

        看着女人消失在门帘后的身影，庄域白笑笑，内兜匕首的凉意透过西装贴到肌肤。

        甩掉庄家跟踪的车，云姨独身来到老宅门口。不同于先前来时的破败腐朽，大门在秋日的阳光下焕然一新，甚至还挂上他们狐狸一族结婚才会用的灯笼。

        并没有把人带来的云姨：“”

        淞云化身成狐狸蹲坐在玄关口，在大门打开的那刻他激动起身，尾巴微微颤抖等熟悉的少年出现。可直到云姨将房门关上也没见其他人，他茫然看向一脸歉意的女人。

        一人一狐对视间，谁都没有开口。

        “他呢？”

        “他刚醒，医生建议过几天出院。”于心不忍，云姨悄悄撒了一个谎。

        “你把那只小狐狸给他了吗？”淞云原本竖起的耳朵下耷，眼睛却还是充满期待地盯着门口，“他那么喜欢我的尾巴，不能不来。”

        “”

        淞云催促：“给了吗？”

        “给了，但出了一点小意外。”云姨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庄鹤失忆的消息，到嘴边的音节又咽了回去。

        “什么？”

        “你的小服侍好像”思考怎么婉转表达你的小服侍把你忘记，云姨眨眨眼，“不太习惯你这么热情？”

        狐狸瞬间暴走：“十一年！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缅怀他十一年！开始感应断时我真的以为他死了，差点自毁命门跟他一块离开，现在你跟我说他觉得我闹腾不愿意回来？！”

        “啊不是”

        眼看坏事，云姨才想起来补救，可炸毛的狐狸哪能受得了这种消息，开始无差别攻击接触过的所有人。

        “我还夸下海口跟铁公鸡打赌说今天我的小服侍就能回来，赢了就有整整一年的花蜜，那可是庄鹤最喜欢的东西，结果你跟我说他不习惯我的热情？”

        “这房子十几年都没打扫，我灵力又不足，花了好大劲才把里里外外彻底打扫干净，连我们的床垫都洗了好几遍！”

        狐狸爪疯狂剁地，云姨躲在玄关鞋柜后等他发完疯，倒是淞云越说感觉越不对劲，声音渐渐小下去最后闭上嘴巴。

        “绝对不是这个原因，”淞云眼睛恢复往日的冷静与犀利，他盯住举手做无奈状的红狐狸精，“他出什么意外了？”

        “其实”云姨开口，将原因娓娓道来。

        时间一晃而过，庄鹤也从一开始无法走路，到现在拄着拐杖能走到看台。眼见身体逐渐恢复，他也不想再在疗养院待下去，独自办理出院手续离开了。

        十年的时间足够让这座城市发展到让庄鹤无法适应，在研究错综复杂的交轨路线失败后，他泄气坐在公交站里发呆。

        正值正午，公交站里几乎没人，庄鹤索性看看地图上有没有他有印象的地方。

        拥有密密麻麻站点的市中心从来都不是他考虑的地点，指尖一点点上移，最后停在远离市区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站点。

        睫毛微颤，嘴唇轻动，庄鹤念出站点的名字。

        “青山。”

        不知站点是位于旅游景点还是其他原因，开往青山的车都是半小时一辆的公益车，庄鹤上的这辆便坐了整个旅游团，叽叽喳喳快要把车闹上天。

        “虽然都很有名，但我更喜欢旁边的青山，”女孩子兴奋，晃动身边人的手臂，“安月，你觉得呢？”

        坐在她身边的女人点点窗户，语气透出好笑：“你是喜欢青山上的传说吧。”

        “哈哈哈，能化成人形的大妖谁不想见见！”

        话虽这么说，但很少有人会在这个站点下车，久而久之位于青山的小站点便荒废了，就连司机也会略过不停。

        直到今天，有青年按下停车键。

        “同志，景点还要坐两站。”以为是看错站点的人，司机好心提醒，全车人的目光都落在站在车门口的庄鹤身上。

        庄鹤没说话，又按了次按钮示意自己知道。

        见状，司机也不再说什么，到站开了车门。

        “还真有人去青山玩呀？”女生好奇，隔着车窗打量这座变得灰秃秃的山。

        安月收回视线，总觉得这位高高瘦瘦的青年侧脸看起来格外眼熟：“十几年前这里很美的，不过是庄家的私人住处，现在也没对外开放——”

        庄鹤？！

        心底蹦出一个无法忘却的名字，安月瞪大眼看向慢慢穿过人行道的青年，他的背影与多年前离开时的背影重合。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

        “安月姐？”女生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您认识他吗？”

        公交拐过弯，青年身影消失，安月压下惊讶笑笑：“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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