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我看过很多男尸

那个人格，狡猾多端，不按常理出牌。

        半个月过去了，没有出现过一次。

        叶擎缓步走上三楼书房，熟悉的纤细身影映入他的视线，她踩在木质长梯上，指尖划过最上排的原文书，神情贯注。

        “这本书居然也有？竟然是1984年的原版？”陆天爱抽出这本英文书，欣喜若狂，正在下梯的时候，一脚踩空，木梯瞬间摇晃起来。

        她紧紧闭上眼，身体在下坠，那一刻什么都想不了。

        叶擎抱住从高空落下的女人，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推出一米之远，两人连着滚了几圈，才没了动静。

        身体没有任何受伤的痛楚，一睁眼，才看清自己是被护在叶擎的胸膛。

        他将她抱得很紧，她的脸贴在他的心口，静静地倾听着他加速的心跳。

        木梯压在他的后背，这把梯子是实木所造，分量不轻。她扶着叶擎坐到沙发上，不由分说撩起他身上的衬衫，检查他的伤势。

        “叶先生，我大学读的是医学院，基本的外伤还是能处理的——”陆天爱话说到一半，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了。

        此刻她根本没心情欣赏他的好身材，看到的却是他背上的伤痕……有七八条之多，显然是陈年旧伤了。

        很显然，这些都是那个好斗逞强的人格带给他的伤痕。

        为一个居住在自己身体里，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人格，不知道人格会做什么，但所有的后果都必须承担——

        不但是身体上的痛苦，更有心理上的无奈，可谓是身心俱疲。

        “怎么样？”叶擎听她许久没有动静，低声开了口。

        “梯子砸在腰上……”她认真地检查伤势。

        微凉的指尖拂过肌肤，叶擎眉头一皱，回头看她，低哑的嗓音里满是忍耐：“你在干吗？”现在拉低他裤腰摸来摸去的小手是在惹火吗？

        “叶先生，你别害羞，我在医学院看过不少男尸。”陆天爱脱口而出，语气淡然平静。

        “陆医生，你到底在安慰我，还是在恐吓我？”叶擎险些忍到内伤，难道他此刻跟男尸没有任何区别？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把我当女人。”

        “算了，别解释了。”他不把她当女人看，还能把她当成男人？

        “没伤到骨头，幸好。”

        她取来应急药箱，动作自如，垂眼的神态更显娴静，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过来，她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偏淡的唇仿佛是一朵刚开的樱花。

        叶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她的身上有一种明澈干净的气息，就像是在喧闹复杂的世间发现了一汪清泉。更难能可贵的是，她浑然不知自己有这种魅力，不做作，淡然若素，理智从容。

        “敷冰袋，可以缓解肌肉酸痛。”

        冰冷的冰袋贴在腰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额头不断沁出冷汗。

        陆天爱坐在一旁看着，心中百感交集，这男人太能忍了。

        陈婶提过一次，叶擎每天只能睡三小时，失眠症折磨了他好几年，无数个不眠之夜，又抗拒服用药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叶先生，你有多久没有睡到自然醒了？”

        “陈婶跟你说过我的失眠症。”他没那么容易套话。

        陆天爱咬了咬唇，没见过这么不好糊弄的病患。

        “请把你的眼睛闭起来，现在开始你只会听到我的声音。”她不疾不徐地说，嗓音温和安宁。

        “现在，有规律的深呼吸，每一次的深呼吸，都会让你进入更深沉、更放松的状况……”

        叶擎无法抗拒她言语中的力量，眼皮越来越重，身体的每个细胞越来越松弛麻木。

        下一瞬间，整个人被丢入漆黑无边的深夜，瓢泼大雨淋湿了他，他却还是疯了般地朝着前方急速奔跑……他在奔跑中摔倒，拳头不停地击打着坚硬冰冷的地面，他仰天大喊，神情癫狂，直到双拳全是血，也不曾停下对自己的折磨和虐待…...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在他终于开始诚实面对自己的心的时候，收走了他最珍视的一切！

        他恨老天，更恨自己！

        心，一瞬被大力揉捏着，痛的无法呼吸。

        他猛地睁开眼，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满目通红，脸上的痛苦迟迟不曾消退。映入他视野的，是她，在光晕下面，有些模糊……似乎跟遥远记忆中的另一张脸，渐渐靠近，最终重叠成一张脸。

        他居然在催眠中中途醒来！怎么会出了这种差错！

        叶擎是个厉害角色，自制力比她预料的更固若金汤。

        她任由他满是手汗的手握住她的，压下心中的慌乱，嘴角微微扬起，笑着安慰。“你看起来太累了，我给你倒杯红酒，放松一下。”

        他不言不语，微湿的黑发有些凌乱，跟平日里一丝不乱的模样差之甚远。白衬衫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后背全是汗，是她从未见过的疲倦和颓然。

        陆天爱眼神一沉，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才过去五分钟。

        他的意识只不过沉睡了五分钟而已。

        “我怎么会睡着？”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笑意带些勉强，从她手里接过红酒杯。

        “你只是合了合眼。“她轻轻地说，他开启了自我防御机制，任何人要走近他的内心，都不容易。

        他沉默了半响，喝了一口红酒，才问了句。“我刚才有没有说什么？”

        天爱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最终，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明白的是，如果他想治愈自己，为何潜意识抵触她的探索和询问？如果他抗拒重温过去，为何会主动寻找心理医生？

        矛盾啊。

        “好苦。”他垂着眼，长睫挡住他此刻的眼神，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低沉的嗓音中藏着一抹酸涩。

        苦？

        苦的是掩埋的回忆？还是手中的红酒？

        陆天爱陪伴着叶擎，直到深夜，他翻看着好几份策划案，累极了才闭一闭眼。

        据说叶擎是白手起家，叶家过去只算是一个中产阶级，他这么年轻就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绝非偶然，也并非侥幸。

        真的应了那句歌词，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

        她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猛地醒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叶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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