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刀

鲜血染红了香堇微微颤抖的手，她惊愕地低下头，嘴角不住颤动，似是在说着什么。

        顷刻间风沙更大了，本与狄建应战的两只干尸仿佛收到命令一般，蓦然呆住了；紧接着，它们身体腐蚀般化作一堆黑砂，软软摊去。

        “失算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第七鬼’，”白衣男子苦恼地扶着下巴，皱着眉头思索对策，“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都怪你！要是你不来捣乱，就不会这样了！”月夜指着白衣的鼻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生气地瞪着他。白衣却丝毫不理女孩的胡闹，只见他摸摸女孩的脑袋，突然使劲儿一按，差点儿没让她摔倒在地。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白衣说话的时候，眉宇之间，藏着数不尽的温柔与细腻。

        “这风……真是妖风啊！”

        风沙越来越大了，伫立在四周的树木甚至被这剧烈的大风连根带起，怕是就算两百斤的胖子，在这风中也能飘飘欲仙，更何况此时阵中大多都是重不过百的女子。迷蒙的黄砂很快就把聚在一起的众人刮得七零八落。空中飞荡的砂子让陈芷不得不紧闭双眼，本想蹲下以稳住脚步，却根本无济于事。飓风扑面而来，她整个人也只能顺着风向不停后退；她把青竹护在腹下，右手死死攥着，被吹了好一会儿，突然只觉身后猛地撞到了什么硬物上边，自己才停止了移动。那是一块奇大无比的石头，有三人宽，一人半高，简直就如一面巨大的墙壁。陈芷见状，便抓住石头凹凸不平的槽口，顺着石沿缓缓挪动，直至身体完全来到石头的背面，才松口气坐了下来。

        身后风声呼啸，面前黄砂漫天，但隐约之中却能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一个暗红色的方块物。她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才发觉那竟是新娘的红轿子！

        “陈兰兰……”石头挡住了袭来的大部分风沙，只有两侧稍有微风刮过，此时就算陈芷站起来行动，也相对轻松。她缓缓走近轿子，没有觉察里面有任何动静，心里有些儿担心，又有些儿庆幸，想着陈兰兰是不是被许栋带走了。抱着一丝侥幸，她揭开轿帘，刚想探头去看，一把锋利的小刀却突然猝不及防地从轿帘冒出，直刺向她的小腹；等她反应过来，刀已深深插了进去，渗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绮丝长裙，一阵剧痛也随之而来。

        “陈兰……”见陈芷受伤退开，轿中的女子却缓缓揭开帘子，手握着那把满是鲜血的小刀，从轿中走了出来。当她掀开头盖的那一刻，陈芷愣住了——这个人，不是陈兰兰！

        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竹儿姐……”女子步步逼近陈芷，“燕竹儿是我的好朋友，她的声音我不会认错的。你把她怎么样了？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陈芷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剧烈的疼痛影响了她的思考，现在的她能做的只有支支吾吾，一脸犹豫。

        “哼，这阵妖风也是你捣的鬼吧？”陈芷的犹豫更坚定了女子的猜想，“我虽然还不是许氏山庄的人，但就算为了竹儿姐我也要……”女子还未说完，一阵凌厉的掌气却蓦然从一旁袭向她的颈脖。女子似是不会武功，根本没觉察这迅猛而突然的一式；然陈芷却咬咬牙，迅速转身，双手架住青竹，虽千钧一发地替女子格下了这股掌气，但自己也因此而跪倒在地。

        “你？”陈芷的举动让女子惊讶万分。而当她抬头看到那个袭击她的女子时，更是诧异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香堇？！”

        这时的香堇又恢复了她那高傲轻蔑的表情，似乎夏谰的死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上次见面是两年前了吧，”香堇对女子说道，“不知不觉，那个争强好强的陈洁妹妹已经要为人妻了，时间还真是不饶人啊。本想好好叙叙旧的，毕竟，今天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最后一面？什么意思？”

        香堇微笑着理了理发髻：“你看到这阵风沙了吗？要不了多久，这股风将会越刮越大，最后化作一把把刀刃，把里面的人都碎尸万段。没有人会活下来。”

        香堇的话让陈洁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看着方才替她挡下掌击的陈芷，握刀的手松了下来。

        “原来这些都你是做的吗……为什么……”

        “为了向许家报仇，”香堇冷笑道，“对不起了，我曾经的好妹妹，在‘七鬼’完全启动前，我得先送你上路了。我也要让许建的儿子在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中死去！”

        “夏谰死了……为了你死了，”就在香堇准备挥掌上前时，陈芷忍住疼痛，缓缓站了起来，“为了过去的仇，你还要再伤害多少人才心满意足？”

        “他死了，又与我何干？”香堇却是笑道，“要不是他怜惜你，他又怎会在自己身上下蛊？这一切全是他自作自受。说为了我而死？真是可笑，他只不过找了一个外人看起来十分高尚的理由为了计划而送命罢了。如果我知道他就是‘第七只’，我肯定会立刻杀了他。”

        “他根本没有必要在自己身上下蛊，他是为了你才……”

        “他身上有我下的‘时蛊’，”香堇语气冰冷，“此蛊唯一的解法就是在人身上下满七只‘鬼蛊’。哼，若他不这么做，估计早就七窍流血而亡了吧。所以他不得不按我的计划行事。他对我来说，不过就是我复仇大业的一颗棋子罢了，根本死不足惜。”

        “或许她就会有哪怕那么一点儿把我放在心上了吧。”夏谰那时的眼神又浮现在陈芷的脑海里。她相信夏谰，她也知道再怎么劝香堇都是没有用的。只见她撕掉右边袖子，咬咬牙，用撕下来的丝布简单包扎了一下自己鲜血淋漓的小腹，然后剑指香堇。

        “我不会让你伤害任何一个人的。”

        香堇轻蔑一笑，举掌迎战。

        掌与剑的交锋让在一旁看着的陈洁不觉眼花缭乱。香堇的气掌运转自如，加以灵活的脚步，陈芷完全被她所压制。虽然腰上有简单包扎，但刀子毕竟插得太深，陈芷只要稍稍有一点儿大动作，伤口就撕裂般疼痛，鲜血也不住地往外流。尽管陈芷剑法依旧凌厉，但疼痛迟缓了她的动作，香堇抓住破绽，一掌就朝她的伤口打去。

        风更大了，那块巨石已经渐渐挡不住愈来愈大的风沙。过多的失血让陈芷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可她还是拼命站了起来，挡在陈洁的面前。

        “你再怎么挣扎也是没有用的，”香堇说道，“到头来，你还是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我说过，‘七鬼’发动后，包括你在内，所有人都得死。”

        “我相信月夜，”陈芷尽管已经开始大口喘着粗气，眼中的香堇也分出了几个重影，却还是微笑道，“她一定会解开这个‘七鬼砂阵’。”陈芷说着，扯开系在腰上的丝绸，又举剑道：“我也说过的，我不会让你伤害任何一个人。”

        陈芷的话让香堇脸色不觉一沉，疾步向前，一掌就向陈芷打去。，然而她却没有料到，就在掌气即将触碰到陈芷的时候，陈芷却突然长剑一挥，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自剑而发，直接把香堇给击退开来。没等她反应过来，本以为差不多应该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陈芷，此时动作变得异常灵敏，手中青竹神出鬼没，剑法如凌云之势，让香堇顿无反抗之力。陈芷趁胜追击，香堇节节败退。“这个女人，明明已经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香堇被陈芷的剑法逼得走投无路，慌张之余不觉一个失足，坐倒在地。陈芷赶上，剑指香堇，正要刺喉，却突然停住了。

        “我赢了……”大量的失血让陈芷脸色惨白，她话音刚落，手中青竹便松落在地，自己也蓦然昏了过去。

        香堇根本没想到陈芷会有这等实力，见到她晕倒在地，心中却也松了一口气；要是再战下去，她必死无疑。她愣了好久才完全缓过神来，摇摇晃晃地站起，向陈洁笑道：“好险……真是多亏了陈洁妹妹……呵……是我，赢了……终于，爹，一切就要结束了……”

        “已经结束了。”从陈洁的身后，竟缓缓走出了那个紫衣女子的身影。她还是捧着紫木方盒，神色带着一缕伤感，望向漫漫风沙。

        “许紫珺？你终于是想清楚要把东西交给我，好让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吗？”香堇傲慢地笑道，“可惜，已经晚了。”

        “你没有发现吗，”女子摇摇头，伸手轻拂掠过的凉风，“风已经，渐渐小了。”

        香堇一愣，四下望去，确如女子所说，原本的狂风大作，此刻竟开始变得越来越小，周围被黄砂朦胧的景象也渐渐清晰了起来。这样的情景让她不住颤抖，她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陈芷，绝望地坐倒在地。

        “是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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