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误鬼婆戏阿瑶

二人一同坐于屋中硬木制的座上，与这周围的破败之景相衬，林亦清像一座精雕细磨的雕塑，富丽堂皇。

        “你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便回。”

        “我怎么没听说村长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孙子。”林亦清拿起扇子，表演似的掩面扇了两下，扇面下，是他那充满好奇的磨人眼，一看就是有事而来，但处处静候不碍。

        如果是他人，定会被林亦清的威严吓到而不敢抬头，而孔辛和如面对氧气一般，直视着他，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甚至问而不答：“你应该不是来查户口的吧。”

        “哈哈哈哈。”林亦清大笑了起来，“说的不错，那如果我谈正事的话，可以与你谈吗？”

        “爷爷未回，我便是一家之主，一村之长。”

        “好，有骨气有担当。”林亦清稍微眯了眯他那充满欲望的眼，猜也能猜到他一直在掩面而笑，“那你给我讲讲，你们村的莲池为何变为污池。”

        “不知道。”孔辛和回答的干脆。

        “……”

        林亦清依然笑着，不曾回答，突然合扇而起，一把搂住孔辛和的腰夺门而出，“实地考察考察就知道了。”

        “你放我下来！”孔辛和身若灵龙，电光石火，一个圈儿便脱离开来，林亦清再次趁机而上，却多次不得手。

        “你会武功？”

        “你不也会。”孔辛和静若寒冬，安然站在林亦清面前。

        “韬光养晦。”虽然林亦清压根就没有使出真本事，但是实力也不弱，只见此人年纪尚小，步伐动作神而有型，不应是自己琢磨，必有高人指点，“师傅是谁。”

        孔辛和想到，如果说是自己上辈子学的，他肯定会把自己当成疯子对待，如果说是不学自通，这人不是等闲之辈，应该可以看出是出自中原的步伐，“孔连师傅教导有方。”

        “原来如此。”原本正经的林亦清突然坏笑了一下，左手拿扇，右手再次缠上孔辛和的腰身，谁知不管这次孔辛和如何摆弄，都无法挣脱，只得乖乖握的更紧一些，以免被甩下去摔个半死不活。

        “小辛和，你还年轻，留着力气等着一会儿与我观池。”林亦清根本忍不住笑，正是因为孔辛和的安静和规矩且礼仪周到，惹得林亦清非要逗逗不可。

        夜已深，池边死气沉沉，池中一滩黑水，池上一轮明月。

        要想来到这里，必须经过一大片枯树林，没有叶，风没有阻挠，都向陆地吹向池中。两人在池边漫走，看起来悠闲得很，深秋微风打在身上，沁人心脾。

        林亦清蹲在池边，向下看着池中水，“小辛和可有发现有何不同。”

        “此地幽深荒凉，倒是这池中水，乍一看是污水，实则清的很，真正脏的，是池子下面的东西。”孔新和也蹲下，用手舀起水说道。

        林亦清再次把扇子放在了嘴前掩笑，“聪明。”说完后立即缓慢起身，孔新和把掌中的水撒出去，刚要起身，“扑通”一声，便被一脚踹了下去，身后传来一声：“你下去探探路。”

        “你……”孔新和挣扎着从水中探出头来，“唉，等着吧。”他对自己的游技很有自信，毕竟打小就生活在边界，守着海。

        一个时辰过去，夜已三更。

        林亦清在岸边踱步，这孩子不会淹死了吧，他刚想脱衣入水，就被人从后面猛地勒住脖子，这简简单单的麻绳，他勾手就可以扯破，“请问阁下是。”

        他并没有扯断绳子，而是装模作样，举起手表示已降。

        “深更半夜，你一外村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一个沧桑的老头声，可以听出此人必是习武之人，可是能力尚浅，还不如孔新和。

        “可是孔村长？”林亦清叹了口气，问道。

        “你怎么知道？”绳子更加用力勒住脖子，林亦清表情却毫无变化，看起来不痛不痒。

        “在下林亦清，从中原而来，专门来找您探寻莲池底。”林亦清说完，便感觉脖子上的绳子松了松，慢慢降下去了。

        林亦清转过身，是一个瘦瘦干干的老爷爷，头发花白裹成一个白球，牙口参差不齐，收绳子的双手也长满了老茧，穿的衣服和孔新和异曲同工。

        “失敬了。”孔连道。

        “不妨。”

        “唉，这水是三年前变成这样的，目前不知道为何，这村里是江河日下啊。但是……有传闻说月圆之夜鬼婆子会在这里出现，我便将其定为线索来寻，还没有找到便碰到了您啊。”

        林亦清思索着他的话，问道：“可曾下水一探？”

        “不曾，这水深不可测，而且时常水底通风，怕有险。”孔连念叨着，又走到了池子旁边，盯着那水，眼里竟有几分深情，“不过，大人神通广大，可有办法入水？”

        “……”

        “已经派人下去了。”

        “唉，我们莲池村这么多年无人有胆敢下，您这身边定都是高人，跟我们肯定是不一样的，自愧不如啊。”

        “下去的是您孙子。”

        “……”

        “我的乖孙哟！”孔连直接把绳子扔在一边，纵深向水中跳去，却在空中被林亦清拎住，“您看水中央。”

        原本平静的水面出现细微的波纹，而后愈发涨大，孔新和如同爆炸时的花朵一般露出水面。

        手中的孔连挣扎着要下去，可林亦清如同没听见一般，呆呆地看着水中央，孔新和乱糟糟的长发受到池水的冲洗如乌黑发亮的花瓣散落在水面，没有头发的遮挡，他的五官尽数展露了出来，在十五月光的照射下发着光，鼻梁挺拔，眼睛黑棕，睫毛沾着水，忽闪着。

        “阿瑶！！！”孔连大喊了一声。

        多亏了这一声，林亦清才从观赏那水芙蓉中缓过神来，“阿瑶？？”

        此时孔新和也上了岸，林亦清把孔连放下，脱了外面的黑色长衫为孔新和披上，只见孔新和身上头发还在滴水，好一副出浴美人图。

        孔新和套好衣服，一下从山村小生变成了才子佳人模样，“爷爷，你怎么在这儿。”

        “你还说呢，大晚上的你怎么跑下面去了，没事吧。”孔连围着孔新和团团转了许久，拍拍背拨拨发。

        “为何唤你阿瑶。”林亦清问道。

        “名瑶，字新和。”

        “瑶为何字？”

        “扶摇直上的摇。”

        孔连觉得孙子身上并无大碍，便也在停下来歇息，接着话茬道：“胡说，明明是瑶花琪树的瑶。”

        “噗。”林亦清笑了一声，“为何骗我。”他把手搭在孔新和的肩上，目光不避讳的聚集在他的脸颊道。

        只见这孔新和倒是有点难以启齿，“自古女性多唤瑶。”

        “偏见。”林亦清摸了摸他的头发，很光滑，确实被月光照的泛着银光，“瑶本义为玉，且是美玉，象征光明洁白，不分男女性别。”

        “林兄说的有道理。”孔新和笑道，林亦清看着他，忍俊不禁，居然也笑了起来，随后从身上取下一块白色镂空玉佩，似花又似龙，“送给你了，见面礼。”

        “无功不受禄，不能要。”

        “你刚刚不是替我下水了。”林亦清笑道，随后掀起侧衣，腰间露出一块碧血化作的玉，毫无装饰像刚开采出来一般，“没事我还有一块。”

        “……”

        “那我觉得这一块不够。”

        孔新和接过玉，配在了腰间，甚是好看，林亦清也不禁自念道：“予配白玉恰风流，汝配白玉高八斗。”

        “阿瑶，可见秋风止于水？”林亦清问道。

        “嗯，那风存于底。圆月当空，映照在池子中央，不过空有一处风柱，水底被风搅的似烟波浩渺，无从查询。”孔新和回想着，打了个寒颤继续补充，“不过风柱直通地面，从上到下一丈之围无水流，因而供我呼吸进而继续下潜，水底如同明镜又似水母，片甲之力即刻攻破，可下面乌漆嘛黑的，我没敢。”

        “做得好。”

        顷刻之间，远处传来悠悠的沙哑女声，意味如同带有乞求的奔丧。

        “我去去就回。”林亦清说完就消失了，顿时无踪无际。孔新和与孔连还没来得及说话。

        “唉，爷爷，我们也过去吧。”两人顺着声音也寻了过去，只见林亦清掐着一个老婆婆的脖子，老婆婆长得极其丑陋，甚至有点吓人，额头眉心正中有一块红色圆斑，脸上全都是皱纹且皮肤发黑，双手钳着脖子上的林亦清的手，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死死地遏制。

        孔新和咬了咬下嘴唇，把老婆婆从林亦清手中夺了过来，他蹲在地上抱着老婆婆，“你没事吧。”在掉下的瞬间，老婆婆已经晕了过去。

        孔新和刚想抬头教训林亦清，问问他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手，可是一抬头就愣住了，只见林亦清双目发红，眼神冷漠，与适才判若两人，“林……！”

        还没等孔新和说出话，林亦清便单手遏住了他的嘴，“你没看见她在水里撒东西吗。”

        老婆婆失去了支撑倒在了地上，孔连也赶了过来，“你干什么！”

        孔新和被林亦清拎在了空中，双脚悬空，水下的水肆意溅起。

        “你抽什么风呢，快把阿瑶放下来，这位老婆婆是好人啊！”孔连跑过去把老婆婆扶起来。

        林亦清自觉冲动了，这莲池定不是凡人作恶。缓了缓，有些发红的眼睛又变回了黑色，把孔新和轻轻放下不再理会，“她是好人？”

        孔新和的脸上被掐出了很明显的手印，在一旁静静的站着，看起来毫无恨意。

        “她就是村人口中的鬼婆子，很早之前，我们都住在这竹林之中，依靠莲池生活，她守了这水半辈子，最后嫁去了别处，喜欢小孩的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当即听说莲池水被毁，就离开家匆匆赶了回来……”

        “……”

        林亦清又回到了平时幼稚的样子，一脸狐媚祥气顺着一条线向天而出，是他发出来的……

        他默默瞥向旁边的孔新和，把扇子打开捂着脸说道：“对不起。”

        “无妨，这印子看着厉害，实则只是颜色重罢了，过两天便可消肿，况且你也是为了莲池着想。”孔新和笑了笑，轻轻扒开他的扇子，冲着他说道。

        是这样，这几年来，林亦清都太心急了。这么多年来他找不到那个人，也没人管得住他。

        “阿瑶好心性。”话毕，林亦清再次把孔新和禁锢在自己的怀中走了，“我带你去涂药。”

        孔连扶着鬼婆子，茫然无知呆在原地，看着空中的人越来越远……“你们俩臭小子别跑啊！！！我自己怎么把她弄回去啊，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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