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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被藏起的一页


“具体讲讲。”唐克斯说,同时抓起一大把薯片,芝士粉落在她短袖前襟印着的摇滚明星的脸上,“和男朋友下楼吃饭时偶遇初恋男友是什么心情?”

        “没什么心情,而且肖恩和我没在一起过。”罗米顺手拿起桌上一沓纸给自己扇风。

        凤凰社例会已经结束,一切如常,斯内普匆匆露面,和小天狼星针锋相对,最先发现的人出来当和事佬顺便把门关上,弗雷德和乔治放下伸缩耳偷听,五分钟后偷听失败,反常的是伦敦的天气,或者说今年整个英格兰夏天都热得反常,当她身处布莱克老宅时都会感到憋闷时,外面的气温可想而知。

        卢平走进地下室带来一股热气,罗米和他打了个招呼,唐克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扔给他,热情辛辣的粉胡椒混着甜奶油味在罗米鼻子下飘过。

        “有点太过了,是不是?”唐克斯吸了吸鼻子,注意到罗米的表情,“执勤时间不允许喷香水,我有些控制不好量。”

        “还行。”罗米顺口答道,注意到卢平的脸越擦越红。

        “我记得我交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是在三年级,那男孩和我同年,是个格兰芬多。”唐克斯大大咧咧地说,卢平把她的手帕叠成一个齐整的小方块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玻璃门橱柜前,背起手打量里面精致的瓷盘。

        “他是个英俊男孩,只不过我们后来因为魁地奇分手了——比赛时我不小心把他从扫帚上打了下来。”唐克斯用怀念的口吻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是挺美好的,我们俩那时候还都不会接吻——啊,少女时代!”

        “所以你现在吻技很好了?”罗米忍着笑问,余光里卢平不自然地挺了挺脊背。

        “算是吧。”唐克斯想了想,“去年我还见过他一次,在对角巷……他胖了得有四十磅!”

        肖恩倒是没胖,罗米回想那天见面,他看起来和十七岁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是好事。”罗米扇着风说,“肖恩没发胖也没脱发还让我挺遗憾的。”

        唐克斯突然踹了她椅子一脚。

        “魔法部员工餐不怎么样,罗米,我也很遗憾。”肖恩站在门口说,“脱发是早晚的事,先别咒我了。”

        “怎么折回来了?”卢平忍着笑问,把笑得滑到桌子底下的唐克斯提了出来。

        “落了点东西。”肖恩说,“别紧张,不是什么机密文件,几张租房缴款收据。”

        一声爆响,弗雷德出现在肖恩旁边,肩膀撞在他身上。

        “失误。”弗雷德没什么诚意地说。

        唐克斯抓起又一把薯片。

        肖恩对罗米伸出手。

        罗米疑惑地挑了挑眉毛,得到的回应同样是一个挑眉,于是她也把手递了过去——

        “看在老天的份上!”弗雷德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另一只手里用来扇风的几张纸夺了过来拍在桌上。

        “拿了赶紧走。”他不太客气地背对着肖恩说。

        唐克斯毫不避及地大笑出声。

        “认真的吗,罗米?你把手伸出去干什么!”唐克斯拍着桌子狂笑,音量让罗米感觉沃尔布加喧闹的灵魂又在蠢蠢欲动。

        “我以为他要和我握手啊!”罗米满脸通红地说。

        弗雷德哼了一声,把她想挣开的那只手握得更紧,最后干脆一起揣进裤袋里,罗米不服气地扳着他的手指头,结果被趁虚而入,变成十指相扣。

        “朵拉,别太过了。”卢平好声好气地说。

        “朵拉?”罗米说。

        “朵拉?”弗雷德说。

        唐克斯不小心碰掉了罗米放在桌边的书。

        “我来捡。”弗雷德举起空着的那只手说。

        他坐在椅子上向左弯腰,罗米不得已地跟着他倾斜身体,弗雷德捡回书时顺便松开了手。被一个热源顺势揽进怀里在大热天可算不上什么甜蜜事,罗米忿忿地想。

        热源把书递到她面前,书脊几乎贴上她鼻尖。

        “放桌子上。”罗米向后仰了仰,“不然我用嘴叼住吗?”

        “我还以为你会心动呢。”弗雷德没好气地说,“我也帮你捡书了不是吗?”

        罗米的回应是一记肘击。

        走到三楼时又一次爆裂声响起,弗雷德捂着肋骨靠在楼梯栏杆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错了。”他虚弱地说,“但真的很痛,扶我一把,行吗?”

        “需要我叫你妈妈过来吗?”

        “我好像缓过来了。”弗雷德直起身子让开通道,边和她上楼边说,“真是怪事,怎么看见你就好多了。”

        罗米别过脸飞快地笑了一下。

        “说真的,罗米,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弗雷德看起来十足困扰,在得到一句看看你自己的回答之后在拐角处绊了一下,但还是坚持把话说了下去,“斯考特帮你捡论文让你心动,克鲁姆摔了个狗啃泥满脸是血也让你心动——”

        “那要是有个男孩满脸是血地帮你捡东西呢?”另一张和弗雷德酷肖的脸出现在昏暗的气灯下。

        “乔治!”

        “你让我好奇了,兄弟。”弗雷德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那我就和他结婚。”罗米烦躁地说。

        “快朝我脸上来一拳。”弗雷德转向乔治。

        乔治的袖子撸到一半,他们身后书房的门开了,韦斯莱夫妇,金斯莱还有蒙顿格斯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什么搭配?”弗雷德低声说。

        这几个人都显得心烦意乱,蒙顿格斯尤其是,脸色苍白,瑟缩着肩膀,连双胞胎和他打招呼都没理,蔫头巴脑地跟在莫丽身后下了楼。

        “这是怎么啦?”乔治问。

        晚些时候他们从罗恩那儿得到了答案,救世之星遭遇摄魂怪袭击和被魔法部提审的消息一前一后地在餐桌上随着分发的餐具扩散开来,晚餐之后孩子们又被赶出了地下室,凤凰社一天之内少有地召开了两次会议。

        “他们要把哈利接过来!”弗雷德往手上绕着伸缩耳说。

        沃尔布加·布莱克的谩骂对所有访客一视同仁,即便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也未能幸免,罗米靠着二楼栏杆观望,一不小心和他对上了眼神。

        “罗齐尔,罗米·罗齐尔。”罗恩帮着介绍说,罗米朝下面招了招手,红发男孩又放低了声音,“她是弗雷德的……那个,她和弗雷德……”

        “什么?”哈利走了会儿神。

        “女朋友。”弗雷德轻松地说,“我们俩在谈恋爱呢,磕巴什么,小弟?”

        “哦。”哈利说。

        “你就说哦?”罗恩不敢置信地说道。

        “不然呢?”哈利语气不太好地说,“惊心动魄?”

        弗雷德清了清嗓子。

        “还行吧,没那么夸张。”他说。

        “又惹你女朋友生气了?”晚餐饭桌上,乔治注意到罗米面无表情。

        弗雷德凑过去看了看,得到了不明所以的一瞥,莫丽还在因为他俩差点掀翻一锅炖菜和削掉小天狼星一根手指头的事迹而苦口婆心地教诲。

        “没事,她紧张了。”弗雷德低声说,拿手肘轻轻撞了撞罗米,“和哈利吃饭紧张什么?”

        “对你们来说他是哈利,但对我来说——”罗米蘸着桌面上的水画了个闪电,“有点奇怪,你能想象自己和邓布利多同桌吃饭吗?”

        弗雷德想了想。

        “我倒是挺想看他喝汤的。”他说。

        罗米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被莫丽骤然高亢起来的声音打断了,弗雷德停下了舀汤的手,韦斯莱们交换着眼神,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动作——

        小天狼星和莫丽吵起来了。

        约瑟夫出现的时候罗米正从打扫了一半的会客厅里溜出来,口袋里装着几只留给双胞胎做实验昏迷的狐媚子,现在弗雷德和乔治在他们母亲的私藏危险物品黑名单上的地位仅次于蒙顿格斯——

        小偷因为摄魂怪事件的失职最近颇受冷待,他自己倒还想得开,但罗米也是第一次看见约瑟夫对人表现出如此分明的好恶,蒙顿格斯在他近乎鄙夷的冷眼下陪着笑路过,给罗齐尔叔侄留出单独谈话的空间,罗米看见他鼓鼓囊囊的口袋里一只精致的银杯摇摇欲坠。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关心黄金男孩。”罗米打趣他说。

        “你的占卜课成绩拿了p?”他转过来问。

        “你拆了我的信!”罗米愣了一下,迅速说道,约瑟夫注视着她的眼神看不出含义,“……考试时我有点走神。”

        “去准备一下行李。”约瑟夫收回目光,没搭腔,“我们要回去了。”

        “什么时候?”罗米诧异地问。

        “等波特和小天狼星各自的案子出结果之后,庆祝完就走。”约瑟夫想了想,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别多想,还记得我们对外的说辞是出国度假吗?”

        小天狼星的案子。

        罗米意识到他说的是佩蒂鲁在威森加摩的二度审判,金斯莱之前有一次留下来用晚饭时说过这件事,傲罗在六月底就完成了他们应做的工作,很难想象一个出卖挚友后滥杀十二名麻瓜的逃犯在最基本的刑讯手段前溃不成军,但事实如此,也更显出这桩横跨十几年的冤案的草率荒唐。

        或许这也是魔法部将威森加摩审判一拖再拖的原因,罗米跟着约瑟夫下楼时想。

        那天她在布莱克老宅吃了入住以来最压抑的一顿晚餐,屋主久久的沉默最终变成餐具落在桌上的一声脆响,从小天狼星脸上找不到沉冤昭雪的喜悦和想要恢复自由的急切,近乎空白的平静和冷漠显得他平日竭力压抑着的,困守老宅的暴躁和不忿,好像一副单薄的伪装。

        莫丽在他离开餐桌的背影后轻声叹息,尽管小天狼星是为了不继续破坏大家享用炖牛肉的兴致而选择离席,但那一声叹息仍突兀得近乎冒犯。

        他们走到门厅时小天狼星和卢平正要出门,金斯莱作为负责追捕小天狼星的总负责人在前段时间给同僚们添了不少麻烦,现在这个邀请落难英雄作为证人出席审判的差事也理所应当落到了他头上。

        卢平低着头用魔杖处理长袍上的褶皱,尽力让旧衣服看起来体面,他同样自请作为证人出席。

        约瑟夫对他们说了句一切顺利,不算是祝愿,这就是他们应得的,小天狼星对他点头致谢,按下了好友对衣物状态过于苛刻的手。

        “走吧,月亮脸。”他脸上露出微笑,仿佛卢平是个亟待安抚的囚徒。

        等到慕斯质地的细彩带喷了约瑟夫一头,罗米沉重的心情才算消散殆尽。她是很感谢在爆炸声响起时约瑟夫第一时间把她护到身后,但这不代表她就该为此忍笑。

        尤其是在她发现弗雷德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喷彩筒之后。

        弗雷德一把把那玩意塞进罗恩手里。

        罗米挥了挥魔杖,本意是想帮约瑟夫清理干净,结果彩带在他头上倍增后开满了花,顿时吸气声此起彼伏。

        “你和一个斯莱特林谈恋爱的时候想过这事吗?”乔治低声问弗雷德,“恋爱路上的最大阻碍是你自己。”

        出人意料地,约瑟夫竟然大笑起来,他边笑边把头上还在绽出各色小花的一团拿到手里。

        “很有创意。”他赞赏道。

        “这里面放什么了?”罗米惊恐地看向弗雷德。

        “很基本的变形术。”弗雷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不知道在对哪个罗齐尔说话,语气中有点炫耀。

        约瑟夫环视四周,桌面上摊着一条色彩艳丽的巨大横幅,上面还没写字,周围摆满了拉花和装饰彩带,克利切绕着桌子游魂般移动,尝试着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撕碎几张反着光的金纸,种种迹象都表明晚些时候,准确来说是得到好消息的晚些时候,这些东西都要贴到死去的布莱克们引以为傲的霉斑墙壁和天花板上去。

        “看来我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他笑着问。

        “没关系。”弗雷德大方说道,假装看不见弟弟妹妹正对他狂使眼神,“你可以留下。”

        “我可以留下?”约瑟夫看向罗米。

        “他说了不算。”罗米毫不犹豫地说,“你不是很忙吗?”

        “事实上,我最近——”

        “你最近不是很忙吗?”罗米加重语气。

        “我想是的。”对视了几秒后,约瑟夫点点头,转身向门口走去,“那我们晚些时候再见,记得收拾行李,罗米。”

        “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弗雷德立刻问道。

        “我们要回去了。”罗米在心里把庆祝慕斯喷了约瑟夫满脸,“等小天狼星的案子出结果……派对之后就走。”

        “那不就是今晚?”罗恩说,赫敏把一罐金粉塞进他手里,让他往墙纸脱落的那块墙体上画只狮子。

        “哇哦。”乔治同情地说,“原来是临终关怀。”

        唐克斯的出现极大地化解了这间即将被充作派对屋的房间里的尴尬气氛,她好奇地凑近那条颜色明亮的宽条幅,没有必要地嗅了嗅。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往上面写字?”她问道。

        弗雷德和乔治相视一笑,两个人装腔作势地谦让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弗雷德拿起魔杖在上面点了点。

        条幅布面变成了大红色,一行金色大字缓缓浮现:

        热烈庆祝哈利和小天狼星远离阿兹卡班!

        “如果他们俩有一个人倒霉的话——我相信凤凰社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回到这里的,所以……”乔治用魔杖敲了敲条幅,背景色变得忧郁了点,但上面的字体开始变化,亮起温和的光辉。

        恭喜哈利或者小天狼星不用蹲监狱!

        “这是给另一个人的安慰奖。”罗恩从背后拿出一大把色彩斑斓的花。

        “还有最糟的情况,但我们也准备好了。”金妮说,对弗雷德使了个眼色,她哥哥回赠了一个眨眼,魔杖又在上面点了点。

        热烈庆祝小天狼星和哈利一起逃亡!

        条幅上的大字跳动着显示了出来。

        莫丽不太赞同地看着,手上的魔杖还调节着铜锅的火候,炖肉的香气已经逸散出来,“这不吉利,孩子们,只留第一个就行了——”

        门口有人清了清嗓子。

        “亚瑟!”

        “爸爸!”

        “哈利呢?”

        韦斯莱先生让开半个身位,哈利和小天狼星出现在门口,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卢平站在他们身后,同样是一张看不出结果的脸,三个人站在门外的阴影中,张灯结彩的屋内陷入令人心慌的沉默。

        “拜托,几位老兄。”弗雷德轻声说,魔杖还悬在条幅上空。

        “给个准话啊。”乔治也说道。

        “我得说……最后一个很浪漫。”小天狼星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莫丽立刻捂住嘴,呜咽声只漏出一半,罗米和赫敏躲在后面,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把墙上的金纸和拉花拿下来一些,这时候屋里的人听见小天狼星清晰地说道:

        “但还是挂第一个吧。”

        不知道是谁困惑地啊了一声,很轻的一声,像是点燃了爆竹的引信,小天狼星搂着哈利和卢平大笑起来,唐克斯尖叫出声,轻盈而且没有打碎任何东西地跳到堂舅身上,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抱了上去,在门口聚成拥挤的一团,罗米从人团和门框间的狭窄缝隙中溜出去,对着蠢蠢欲动的画像们施好了魔咒,沃尔布加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被她一把盖上略有松动的天鹅绒帷幔,这次倒是出乎人意料的顺利。

        “就这一天。”魔杖在她手里噼啪闪着红色火星,罗米对画像和全无喜色的家养小精灵说,“识相点吧!你们俩!”

        派对上几乎集齐了所有凤凰社成员,比尔带来了几瓶市面上不常见的好东西,莫丽宽容地当作没看见,却趁长子独自出来取酒杯时警告他如果让未成年沾上一滴,她就把他剃成光头,唐克斯、海丝佳还有爱米琳站在桌上大唱古怪姐妹的新歌,女傲罗喝比尔带来的酒到第三杯时甚至尝试着拉上麦格一起,被清醒而大惊失色的未成年们联手拦腰抱下了长桌,蒙顿格斯不出意外地喝多了,又拿唐克斯的名字开了个黄色玩笑,被人拿沙发套套住脑袋朝屁股踹了好几脚,最终的和解在他站在桌上大喊三句唐克斯是凤凰社最年轻,最美丽,最灵巧的成员的噪音中达成。

        穆迪对此感到十分不满,他说现在如果有人扔个爆炸咒下来,凤凰社只怕全部玩完,但这话他只对清醒的金斯莱念叨了几遍。

        邓布利多出现时全场掀起了一阵小高潮,弗雷德和乔治扑上去邀请校长和他们喝三人交杯酒,被金斯莱和莫丽合力拉开,但校长只是稍作停留,祝贺了哈利和小天狼星后享用了一杯蜂蜜酒,罗米因为靠在壁炉旁的地理优势得以和匆匆离开的校长寒暄了几句,邓布利多留下了一瓶包装得体的红酒,据说是斯内普托他带来的礼物,罗米作为全场唯一的斯莱特林,被支使着将这瓶酒送到厨房碗柜深处——

        “又没有毒。”她嘟哝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捧起酒瓶出去了。

        等她回来时派对人数似乎又增加了,但还没等她多看两眼,一股带着热量的酒气席卷而来,巨大的冲力撞得她往后趔趄几步,身上的人还没有收劲的意思,眼看着就要一起摔进角落,弗雷德抽出魔杖,地上堆得让人无处下脚的彩纸变成了几个厚实的靠垫,两个人倒进柔软的棉花海洋。

        热气腾腾的男孩搂着她的腰,脑袋枕在她胸口上,贴近时罗米听见男孩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以偏高的速率搏动着。

        她伸出手,把弗雷德的脸从凌乱的红发中理出来,一双失焦的眼睛努力地尝试着凝望她,脸颊的皮肤在她手中滚烫。

        “你到底喝没喝醉?”罗米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弗雷德凑上来和她蹭了蹭鼻尖,没说话,手臂撑在她脑袋两侧,身体遮挡了大半光源,她在弗雷德用身体围出小空间里仰视着他,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喝没喝醉?”

        弗雷德只是和她对视。

        “那开学见啦?”她试探着说。

        男孩的身体不太温柔地压下来,弗雷德的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喝醉了。”红发在她肩上蹭了蹭,“头疼。”

        罗米伸出手给他顺头发,后脑勺的头发简直乱成鸟窝,唐克斯的演唱会已经进行到第三阶段,莫丽不请自来地跳上桌子,罗米在一锅火热的爱的旋律里心软无比。

        “那怎么办?”罗米轻声说。

        “你别走就行。”弗雷德抬起头,双手捧住她的脸,“或者你跟我走,我们俩私奔——”

        罗米沉默了两秒,弗雷德在她一言不发的时候又和她蹭了蹭鼻尖。

        他喝多了。罗米如释重负地想,随即又意识到一个没人知道的事实:弗雷德喝多了喜欢撒娇。

        弗雷德不满地抱紧在他怀里挣扎的女孩,“你要去哪儿?”他用有点受伤的语气问。

        “我去问问谁有摄像机。”罗米忍着笑说。

        “我有,我去给你拿。”弗雷德严肃地说道。

        “你知道什么是摄影机吗?”罗米说。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扶着墙走了两步,罗米连忙起身跟上去,怕他一脚踩在已经倒地不醒的蒙顿格斯脸上。

        “在这儿呢!”

        他像从地里拔萝卜一样捧着克利切的大脑袋把家养小精灵从地上举了起来,惊得克利切歇斯底里地大叫,连最表面的礼貌都放弃了,赫敏以一种惊人的敏捷越过几把随意摆放的椅子和蒙顿格斯,和弗雷德争抢克利切。

        “放他下来!弗雷德!”赫敏尖叫,“他要昏过去了!”

        乔治一口气吹响了三个派对口哨。

        就在这时候,罗米看见约瑟夫站在门口对她招了招手。

        “我没收拾行李。”罗米忐忑地说。

        “可以理解。”约瑟夫向内张望,“现在去吧,不用带太多东西,楼上的房间还会给你留着。”

        这就是没有回旋余地了,罗米不再争辩,幻影移形到楼上的卧室,和楼下一比,四楼静得像另一座空宅。

        约瑟夫没让她带太多东西,收拾起来轻松不少,厚重的深色木门逐渐闭合,罗米伸出手摸了摸门上的花纹,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舍不得?”小天狼星问。

        “有一点,这么热闹的暑假不常有,和我以前过的暑假比,简直不像真的。”罗米诚实地说,“当然,也没住过这么邪门的房子——你怎么……”

        “看起来很清醒?”小天狼星接过话。

        “我想说的是没去庆祝。”罗米说。

        小天狼星笑了笑,张开双臂。

        罗米一愣。

        “我们抱成一团的时候你溜出去了,帮大家处理我妈的画像,不是吗?”小天狼星扬起眉毛,“就当是感谢。”

        “你的谢礼是给别人一个拥抱你的机会吗?”罗米抬起头看着他,心里没出息地承认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你还没来恭喜我,当是你的赔罪也行。”前逃犯说。

        不抱白不抱。

        美色当前,本来微薄的酒劲上涌,罗米不再犹豫地抱了上去,肩膀上得到了一个温柔的拍拍,她吸了吸鼻子。

        “哪儿来的死老鼠味?”她说。

        “呃……”小天狼星后退一步,“我刚喂完巴克比克。”

        罗米在派对里找到了约瑟夫,等着她的是幅十足惊悚的画面,她的监护人和红发青年面对面坐在低矮的小布墩上,你来我往地亲切对谈,谈话内容被淹没在欢唱声中。

        “很恐怖,是不是?”乔治摇摇晃晃地到她身边停下,分给她一块甜点,“我酒都吓醒了,我不喝酒的时候都没这么清醒过。”

        “拜托告诉我你才是弗雷德。”罗米胆战心惊地说,眼睛不敢离开那边,总有种他们俩中的一个会率先抽出魔杖给对方来上那么一下子的荒诞预感。

        “我真遗憾。”乔治耸了耸肩,“哎,他们聊完啦?”

        约瑟夫和弗雷德站了起来,像谈成一笔大生意一样握了握手。

        “这就是男人间的握手。”乔治说。

        “除非你哥哥是你姐姐。”罗米说,“不然它还能是什么。”

        约瑟夫走了过来,“我们走了?”

        乔治挥了挥手。

        “你去门廊等我一下。”罗米说,目送着约瑟夫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她冲进金粉和彩纸的海洋,弗雷德似有所感地转身,立刻伸开双臂接住跳到他身上的黑发女巫。

        “我们开学见?”他无奈地亲了亲罗米的额头。

        “你酒醒啦?”罗米问,“头还疼吗?”

        “是的,是的。”弗雷德说,“而且原因都是一个。”

        “我们开学见。”罗米拍了拍他的胳膊,下一秒稳稳落地,“你站着别动,好吗?”

        弗雷德愣了半秒,“好。”

        酸涩和甜蜜打架的时间,罗米快步上了楼,约瑟夫在门廊昏暗的气灯下站着,侧影沉默的像一尊雕塑,她走过去,把箱子交到叔叔手里——

        啪——

        红发青年伴随着一声爆响出现在他俩中间,还没等罗米反应过来,弗雷德揽过她的肩膀,留下了一个响亮的脸颊吻。

        “我们开学见。”他笑着说,还没等罗米做出反应,又是一声爆响。

        他幻影移形了。

        罗米当晚幻影移形了两次,连滚带爬地钻了三个壁炉,最后甚至用上了一个门钥匙降落在英法边界的海岸,可心脏依然为那个清白无比又挑衅无比的吻狂跳,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现在的确是度假结束的人:同时拥有没有返程的心和疲惫的身体。

        罗齐尔庄园一如既往冷清,罗米跟在约瑟夫身后钻出壁炉时甚至感觉自己耳朵里残留着唐克斯最后那个高音的余响,箱子交给了波比,旅行斗篷被随意地扔在一旁,约瑟夫给自己倒了杯酒,叫住了正要上楼的侄女。

        罗米不明所以地转过身,看见约瑟夫抽出了魔杖。

        就像穆迪担心的那样,过载的欢乐比痛苦更能麻痹一个巫师的神经,等她念出盔甲护身时,已经晚了。

        摄魂取念毫无阻隔地探入了她的大脑,她被迫和约瑟夫一起再次回顾过去一年里的弗雷德,他们在球场看台的罩布下的那个吻,开头糟糕但结局美好的圣诞舞会,弗雷德同时拥有的苍白的白发和年轻的眼睛……

        约瑟夫像翻阅资料一样不断向前翻动着她的记忆,直到弗雷德从长长的阶梯上跑下来,及肩的长发和长袍袍角一起向后飞去,他停在罗米面前,满怀期待——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弗雷德说,“……应该是膨胀魔法,为什么,罗米……”

        她看见自己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不是这样的。罗米困惑地皱起眉。

        “原来在这儿。”约瑟夫轻声说,仿佛在冗长的魔药课论文中找到了令往后推论都出错的那句推论,魔杖在空中勾画出更复杂的轨迹,尖锐的刺痛像锥子一样侵入她的大脑,被修改隐藏的记忆重新回到时间的纵线之上。

        为什么,罗米?

        她知道弗雷德在等一个他意料之中的回答;好让事情就会向更美好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如果这是一两小时的麻瓜电影,他们会拥抱,接吻,背景中响起轻快的音乐或者是人造的欢呼声,然后屏幕暗下去,写着“剧终”的字幕从屏幕底部缓缓升起。

        但大幕落下后的女主角的大脑里从来不会盘桓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悲惨结局。

        她不喜欢这个结局。

        每个有点年头的家族中藏有他们特有的魔咒,约瑟夫的书房从不设限,罗米在那个晚上拿起了魔杖,没有失控的恐惧,没有飘渺的未来,他们经历了一段心照不宣的时期,经历了无伤大雅的小误会,最终迎来了爱情故事的结局。

        这是格外美好的一年。

        这是她从记忆之神手中偷来的一年。

        约瑟夫伸出手的时候,罗米意识到自己倒在了地毯上,天花板上的吊灯照着她的眼睛,约瑟夫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时,她看见约瑟夫脸上停留着久久不散的暗色光斑。

        “罗米,书房对你开放所有权限,可不是为了让你做傻事。”约瑟夫平静地看着她,语气却很哀伤。

        “比如修改自己的记忆。”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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