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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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畅而又带着起伏变换的琴声逐渐响起，仿若带着大海的呼吸，波浪的前进与后退，一点点将整个大海都展现在了眼前。
“只是去了一次海边，就会有这样的变化么？”
虽然主意是野田惠出的，但千秋真一确实没有想过只是“去了一次海边”，对于野田光奈的演奏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是的，她不再是“弹奏”，而是变成“演奏”了。
弹奏需要的是精准，只要认真根据乐谱上的指示弹出乐谱索要表现的风格就是弹奏。弹奏或许需要一点点天赋，但是只要每天努力练习，所有人都会成功弹奏出自己想要听的曲子。
但是“演奏”不一样。
演奏一首曲子会带上演奏者的感情变化与个人风格，就像是野田惠的演奏，她的风格轻快灵巧，带着如梦幻般的温柔、偶尔也会狡黠得像是幻想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小妖精。
在这种情况下，野田惠被称为当世演奏格里格最出色的钢琴家，也是大部分莫扎特钢琴曲目的第一候选者。
每个人都不一样，野田惠所得意的东西并不是野田光奈擅长的。曾经千秋真一认为野田光奈太过于缺少个人风格，更适合专攻室内乐、而非是单独的钢琴家。现在——
“已经摸到门槛了啊。”
见过了太多的天才，也知道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的，千秋真一倒是没有太惊愕于野田光奈的改变。站在旁边安静地听完这一首《大海练习曲》，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站在旁边轻轻地鼓了鼓掌。
“诶？诶？？”
“你这是什么表情？”
野田光奈听着耳边的拍手声，差点没从钢琴凳上摔下来。她记得她没弹错，就是中间没忍住投入了一点，然后最后的收尾选择了更温柔的方式，是哪里出错了么？
有点无语地瞥了眼自家小姑娘，千秋真一站在旁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看向了放在钢琴上作为装饰的琴谱：“最后一点你处理得更温柔了。”
“嗯。”
“很好，钢琴赛上这么处理也是没有关系的。”
“真的么，你确定？”
看到野田光奈笑眯眯的表情千秋真一用手里的纸扇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看到她抱着脑袋的样子叹了口气：“放心，我确定。”
“那我现在稍微开始有点期待比赛了。”
“呀嚯！现在点评时间已经结束了，对吧！”
听着琴房的门被猛然打开，再看野田惠无比激动的模样，野田光奈与千秋真一暗叫不好。明天就是比赛开始了，野田惠这是又找到了什么事情要来折腾他们？
“所以现在，又到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
啊，好像是更惨的——
“选衣服了哟！”
听着这几个字从野田光奈口中说出，千秋真一立刻脸色大变，举起手想要制止。然而衣架已经被拉入琴房，上面挂着的各种巴洛克风格蓬蓬裙让现任指挥家没忍住，抓起一条蕾丝裙面部表情无比扭曲。
“你想让她穿这个上台？”
“我不是也穿过嘛~”
“你是演奏会，她是比赛！”
“野田妹比赛的时候还扎了双马尾，穿了超大的蓬蓬裙！”
注意到两个人开始就自己的服装问题出现争执，野田光奈默默看了眼衣架上甚至于还挂着几条帝政风长裙，确认两个人在斗嘴过程中出现破绽后哧溜着弯腰，一路小跑出了琴房。
她现在觉得迹部景吾和榊太郎的审美，真不错。
当然要真的穿她也不介意啦，帝政风还挺好看的。就是别的裙子看上去实在太大了，一个人占据了三个人的场地，裙撑她穿着也觉得有点难受。
不过，好看是确实挺好看的。
偷偷摸摸地摸出手机和钥匙准备出门，给两个人顺手留下一张字条再发了条短信，在呼吸道新鲜空气时野田光奈才算稍稍安下心。
比赛穿什么这种大事情，就交给榊太郎来决定好了。她现在……
她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站在家门口停了好长一段时间，野田光奈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目的地。平常还能用要去学校这个理由来出门，现在是假期不用去学校，她就这么宅家也觉得很轻松。
每一次走出家门，好像都是被带着去什么地方，本人却从来没有这种“想去哪里”的意愿。
慢慢走向公交车站台，读着上面简单的指示牌后野田光奈顺势坐上了正好在站台停下的公交车。等到了熟悉的音乐厅旁边的体育馆，看着上面写着的比赛流程让她皱起了眉。
高中的ih大赛，她记得佐久早圣臣的比赛在两天后，不是今天。
“哎呀，光奈？”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野田光奈抬起头，在看到满脸惊讶的古森元也的那刻眨了眨眼：“元也，你和小圣不是过两天才比赛么？”
“这不是牛岛前辈今天有比赛嘛，圣臣很喜欢他的哦。”
“哦——”
“那光奈今天怎么来了体育馆？”
“不想当衣架，野田妹带了好多衣服回来让我试明天的参赛服。”
看到野田光奈皱起的脸古森元也闷笑一声，随即想到有一年自己与佐久早圣臣也差点惨遭毒手，换上一身巴洛克礼服后才心有戚戚焉地点了下头：“我懂。”
“所以，你们想看的比赛结束了？”
“嗯。”
佐久早圣臣稍稍点了点头，看到野田光奈脸上可惜的模样反而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音乐厅：“明天比赛，不紧张么？”
“原来还有一点，现在倒是没有了。”
稍稍用手点了点脸颊，看两个人似乎结束了观赛野田光奈也索性往着音乐厅的方向再度走了过去。她在这里参加了三年的比赛，但现在好像还是第一次作为类似于观众或者游客的名义到场。
“感觉好像，的确是不一样的。”
舞台上正在进行的中学吹奏部全国大赛金奖汇总演出，野田光奈在角落坐下，撑着下巴有些兴味地看了眼这个吹奏部里的低音提琴手。
在吹奏部里的低音提琴很少见，那位女低音提琴手能够清晰在合奏的垫音中演奏出旋律，让野田光奈听得很是满意。
看起来只是小小的一个，却很厉害啊。
“而且指挥老师，很帅。”
“诶？？”
听到野田光奈这句话时古森元也诧异地看向了旁边，只觉得不可思议：“光奈你居然能够分辨出相貌美丑么？”
她又不是脸盲，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相貌好坏！
“因为以前看光奈，就是一副好像对相貌很没有概念的样子。”
看到野田光奈瞪大的眼睛，古森元也压低声音开口：“今天稍微有点惊讶。”
“这方面我还是分得清的好么。”
“哎呀，那在光奈眼里，我和圣臣算是什么级别的？”
“但是我和人交朋友又不会看别人的脸长得怎么样。”
趁着吹奏部结束演奏鼓掌的时间野田光奈轻哼一声，算是回答了古森元也的问题。本来以为他们的演奏已经结束，发现还有一首曲子时立刻噤声坐在原地。听到曲子中的小号solo独奏的那刻野田光奈突然往前，用手撑住下巴静静地看向那个女生。
“怎么了？”
“嗯……果然，出门是会有好事的。”
出门会有好事？
听到这句话佐久早圣臣不自觉地朝着身边少女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她表情认真而专注，脸上似乎多了点柔和而又调侃的笑意：“听到了很美好的告白。”
“告白？”
“嗯，虽然不知道是对谁对什么东西，但是，她是在告白。”
小号的声音清亮却又多了一分让人难以捕捉的缱绻，在野田光奈的耳朵里却显得格外明显。她慢慢地将双手合十，将唇贴在并起的食指侧方，同样认真而专注地开口：“真好啊。”
少女在用乐器诉说着她的“爱恋”，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情，她的全情付出与努力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这是她一个人的战场，然而又因为之后吹奏部全员重复同一段旋律，让听众与评委都明白她并不孤单。
《一日之诗》，但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的《一日之诗》。
“真好，能够遇到音乐，能遇到钢琴。”
离场前看了眼原本应该在台上的巨大乐器，野田光奈浅浅地勾起嘴角，看向两个在等自己的人突然笑得灿烂：“遇到小圣和元也，我感觉到是和遇到钢琴一样的幸运。”
“不过，光奈是怎么听出来刚才那个小号手是在‘告白’的？”
古森元也冥思苦想到散场都没搞懂，顺手又戳了戳佐久早圣臣：“圣臣你听出来了？”
看佐久早圣臣不回答，野田光奈也不介意，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很是纠结：“这个不是很清楚的事情么？就是，我听到了呀。”
“……”
啊，他果然不是很了解音乐人的世界，更不了解听力如此灵敏的野田光奈的世界。
“而且，应该是很幸福吧，那个女孩子。”
“你呢。”
“我？”
她幸福么？
看着佐久早圣臣的表情，野田光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再度转向了眼前的音乐厅：“明天，小圣会来听我的决赛？”
是的，他会的。
“那就好。”
换上榊太郎否定了所有野田惠方案，最后带来获得全票通过的群青色晚礼服裙，野田光奈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赤红色瞳孔，慢慢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头发扎了起来，化了一点淡妆，手指指甲已经剪好磨好，刚才经过音节与琶音的热手，指尖温度也刚好。
“接下来出场的是，冰帝学园，三年a组，野田光奈。”
走上台时看到了跟着自己过来的监护人们，再用眼角余光看到角落里的少年，野田光奈行礼后表情不变坐在钢琴面前，调整好座位间距后将手指放在了黑白色的琴键上。
那么就开始吧，独属于她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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