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苏佳忆一步步走上楼梯，脑袋里像有一团乱麻，神奇的是，在众多复杂的情绪中，她找不到一点伤心。

        正木然地走着，忽然看到倪清月坐在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路的台阶上，乖乖地玩手机。

        她站了会，倪清月还沉迷于贪吃蛇，全然没发现面前有个人。

        苏佳忆无奈地笑了，在她身边坐下。

        抬起头的瞬间，那个已经够长的小蛇撞上墙壁，游戏结束。

        倪清月也不在意，凑到她面前，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

        她没说话，调整了坐姿，歪头靠到了倪清月肩膀上，平静地望着贴了许多小广告的墙壁。

        虽然倪清月不擅长看人眼色，但还是瞬间领悟，坐直了些，没再追问。

        静静地，也不知两人究竟坐了多久，倪清月肩膀有些麻的时候，苏佳忆站起身，笑得自然：“回家吧。”

        一切好像都心知肚明地配合她，妈妈没问雪糕买到了哪里，夜晚的走廊也没有一个晚归的邻居。

        凌晨，苏佳忆听着身边倪清月熟睡的均匀呼吸声，望向透出淡淡月光的窗帘，眼神聚焦在模糊的花纹上。

        困意一直在，可她却闭不上眼。

        她抬手，从床头柜摸到手机。

        收件箱里全都是来自同一个联系人的信息，日复一日。

        在学校没什么机会说太多的时候，每放学回家，他都会找话题说些什么，等到她的回复才会说晚安。

        苏佳忆随意翻看。

        【今天去接水，前面那个男生不知道在想什么，水都洒出来了还没反应】

        【领操员转圈转反了，你发现了没】

        【今天主任上楼的时候差点摔倒，笑死我了】

        只看了几条，她就关上手机。

        她不喜欢回头看。

        放下手机时，那个繁琐的晶莹的手机链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

        苏佳忆手指摩挲着那只可爱的粉红色小猪，轻轻闭上眼睛。

        入睡前，她虔诚祈祷。

        “别让我梦到他。”

        -

        从这天起，苏寒再也没有出现过，就连□□也从未上线。

        就像他们没认识的前十多年一样，尽管只隔了一条街，却从没遇到。

        倪清月和苏佳忆几乎天天呆在一起，不是在家看电视，就是去公园玩，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让苏佳忆没时间也没精力想他。

        许蓦回来的时候六月已经结束，秦怡邀请他们一起去ktv。

        “怎么想起来叫我们玩了？”倪清月靠在许蓦身边，软趴趴陷在沙发里。

        秦怡拿着麦克风，笑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说着，她挽上苏佳忆的手臂，问：“是不是，佳忆？”

        苏佳忆正对着屏幕出神，上次来这里也是这些人，只是多了个苏寒。

        “佳忆？”秦怡晃了晃她的胳膊。

        她回过神，“嗯”了一声。

        她的状态倪清月看在眼里，下巴垫在许蓦肩膀上，小声说：“你和苏寒联系过没有？”

        许蓦拿出手机递给她，摇摇头。

        她接过手机，熟练地打开通信记录查看，可他的手机里，除了倪清月之外，就只和学长有联系，和苏寒最近的一通电话还是在高考后第一天。

        看手机时，倪清月不自觉离许蓦远了些，靠在沙发背。

        许蓦想了会，还是贴过去，展开手臂把她圈在怀里。

        她把手机还给他，抬手碰了碰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

        他敏锐地感受到，然后一把抓住，牵牢。

        倪清月想起上次，笑起来，问他：“之前我碰你手，你还躲开？”

        许蓦也笑，一脸无奈：“我怕是自己多想了。”

        “你那时候就喜欢我？”

        “嗯，”许蓦略有些粗糙的手掌紧紧抓着她，像怕她跑了似的，“喜欢。”

        倪清月满意地点点头，秦怡也唱累了，坐在她身边喝水。

        终于忍不住，倪清月悄声问她：“你怎么不叫你班同学出来玩？”

        “玩过了，而且我高三不是去一高借读了嘛，也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秦怡仰头大口喝水。

        突然她放下水瓶，说：“你是想问苏寒？”

        听到这个名字，正在点歌的苏佳忆手上动作一顿，目光落到地上，呼吸放缓了些。

        “联系不上他。”秦怡拿出手机，还来不及倪清月制止，就拨通了苏寒的电话。

        他的彩铃是《七里香》，秦怡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气定神闲地喝水。

        安静。

        隔壁包厢唱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周杰伦微弱的歌声像是不服输一般，固执地唱下去。

        终于，那个官方的女声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秦怡按下挂断键，扬了扬手机，说：“一直这样，毕业照那天下午我们聚会，挺多人灌他酒，那天之后就没人能联系上他了，我们都猜他是不是生气了。”

        “不会吧…”倪清月瞄了眼苏佳忆。

        “我也觉得不会，苏寒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秦怡伸了个懒腰，“要不就是他没考好，不好意思见人了。”

        “可能是。”倪清月点点头。

        秦怡还想说什么，却被苏佳忆抢先：“还唱什么？”

        “我来我来。”秦怡冲过去，一心扑在点歌机上。

        苏佳忆刚一坐过来，倪清月的手机就响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眼许蓦，起身跑出了包厢。

        许蓦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轻压了下眉头，没跟出去。

        “你要不要给苏寒打电话试试？”许蓦问。

        苏佳忆故作轻松地笑：“试什么？不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嘛，没必要一定联系吧。”

        她态度这样，许蓦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安慰似的笑，说：“你知道月月接谁的电话吗？”

        苏佳忆一愣，看了看虚掩着的包厢门，摇摇头。

        “那你一会能帮我问一下吗？”

        见她迟疑，许蓦解释：“她从来不背着我接电话的。”

        苏佳忆正思索，倪清月就回来，步伐轻松，看起来心情很好。

        她拿起另一个话筒，凑到秦怡身边没正形地乱唱着。

        苏佳忆侧头，对上许蓦的目光，轻叹了口气，走到倪清月身边，低声问：“你刚刚和谁打电话？”

        倪清月警觉地放下话筒，回头看了许蓦一眼，也小声回答：“梵音，她说她拍了好多照片，要发给我看。”

        “你别告诉许蓦啊。”她提醒。

        苏佳忆看着她欣喜的表情，无奈，“嗯”了一声。

        坐回刚才的位置，她只说了两个字：“她爸。”

        许蓦似信非信地颔首，从包里拿出电脑，认真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又一行苏佳忆看不懂的字符。

        “你们创业的事怎么样？”苏佳忆看着，好奇地问。

        许蓦敲键盘的手没停，说：“拉到投资了，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好。”

        “好厉害。”

        “你们以后会更厉害的。”

        猛地，她想起刚认识苏寒的时候，他的每一句都体面，就连普普通通的吃饭，他都会说“还是你们会吃”，可是谁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开臭屁的玩笑，带着小男孩的骄傲。

        也许这就是苏寒和许蓦的区别所在，苏寒永远清晰地划分同学、朋友、好朋友，而许蓦，则尽他所能用成熟的态度对待一切。

        怎么又想起他，苏佳忆恨铁不成钢地咬着嘴唇。

        旁边许蓦还在专心工作，前面倪清月和秦怡正在斗舞，音响声音很大，灯光绚烂，苏佳忆心里却空落落的。

        快结束时，秦怡从包里拿出几罐啤酒。

        倪清月惊呼：“怪不得你带这么大的包！”

        “一醉方休。”秦怡把酒分给他们。

        许蓦没接，说：“你们喝吧，我不喝，我送你们回去。”

        “贴心啊。”秦怡咂舌。

        “嘁，”倪清月坏笑，看向许蓦，“你是不是酒量很差？”

        许蓦笑着，没争辩，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

        “干杯！”

        三个女生畅快地碰杯，大口喝着。

        许蓦坐回原位，继续摆弄电脑。

        已经不太亮了的啤酒滑下喉咙，苏佳忆咧开嘴：“这什么味啊？”

        “酒，就这味。”秦怡老成地说。

        “这也太难喝了。”苏佳忆弯腰，想放下啤酒罐。

        “哎哎，”秦怡拦住她的动作，“喝没，这不让自带酒水，你剩这么多一会咋带出去？”

        “凶什么，”倪清月接过苏佳忆手里的啤酒，“我帮她喝。”

        “许蓦，你女朋友真能喝。”秦怡坏笑大喊。

        沉迷于电脑的许蓦这才抬起头，看到倪清月一手一罐，忙走过来。

        “你管我？”倪清月仰脸看他，挑衅地笑。

        “喝一罐得了。”许蓦好声好气。

        倪清月不耐烦地皱眉，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你别老管我行不行？”

        许蓦看了眼那两人，笑起来：“好，喝吧，一会我送你回去，没事。”

        “这才对。”她笑眯眯地拉长音，摸了把许蓦的下巴，仰头喝酒。

        离开时已经是傍晚，天色暗暗的。

        倪清月和秦怡说不上喝醉，只是被酒精刺激的有些兴奋，笑着，唱着，就连出租车司机都把广播的声音调大了些。

        把她们一一送到小区门口，许蓦和倪清月一起下了车。

        走到一楼，许蓦拉着她的手还不放开。

        倪清月站定，睨着眼睛看他。

        “怎么了？”他问。

        “我爸在家，你不能上去。”

        许蓦看着她的样子，笑着，没说话，也没松手。

        沉默着，楼道里的声控灯忽地熄灭。

        可能是因为视线受阻，其他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

        街道上汽车靠近又远去的声音，老旧楼道里尘土的气味，相牵的手掌沁出细汗。

        倪清月用力眨着眼睛，却也控制不住紧张的呼吸。

        从破旧的窗子照进来一束微弱的光，照在倪清月脸上。

        趁着光线，许蓦用视线勾勒出她眉眼的轮廓。

        小巧的鼻子。

        粉红色的嘴唇。

        许蓦控制不住狂跳的心脏，欲盖弥彰地吞咽了一下。

        倪清月看着他轻微滑动的喉结，悄悄攥紧了没和他牵着的那只手。

        “许蓦…”像是怕打破宁静，她用气音叫他。

        他没回应，却往前靠近了点。

        她好像从没这样紧张过，转动眼珠奋力寻找话题，却不知为何，一向是热场子能手的她此刻什么也想不出来。

        “月月，”他终于开口，也是可以压低声音，“我喜欢你。”

        熟悉的薄荷糖的香气隐隐飘来，倪清月也轻轻向前倾了下身子。

        “我知道。”

        许蓦闻到了淡淡的啤酒的味道，好像只是闻着，他就有些醉了。

        他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痒痒的触感传来，倪清月闪着光彩的目光落在他嘴唇上。

        许蓦的拇指一顿，昏暗光影里，他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轻吻了下。

        短短一瞬，他就离开，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而后那只大手慢慢滑到她后脑勺，停住。

        倪清月瞪大眼睛，不自觉屏住呼吸。

        蓦地，手机铃声短促地响了一下，像破晓的鸟啼，瞬间，灯光亮起。

        扣在她后脑勺的那只手也落到她肩膀上。

        倪清月干干地咳了一声，像要掩饰什么一样，又掏出手机查看，什么都没有。

        “是你的。”她小声提醒愣神的许蓦。

        许蓦“啊”了一声，吸了下鼻子，稳住轻颤的手，拿出手机。

        是学长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句话：

        【丁总撤资了】

        他愣住，全身的力气都转移到了紧握的拳头上，用力到指尖有些发白。

        “怎么了？”倪清月问。

        许蓦回过神，麻利地按下删除键，说：“没事，垃圾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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