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间炼狱

金有才的尸体被金府下人抬回金府。金有贵跪在地上搂着金有才上半身泣不成声。
  “是谁！究竟是谁杀了我的有才！”
  金有贵含泪怒吼。一随从紧张回话，“回老爷。杀害少爷的人是，是顾成武。”
  “顾成武！”金有贵目露凶光，愤怒咬牙。紧接着说：“我绝不会放过你！”
  昏迷中，珍儿感觉耳边不时传来皮鞭抽打声。她缓缓睁眼，对视上顾成武温柔的眼眸。
  顾成武看珍儿的眼神是对其他人从未有过的。平时的他冷漠的像一块冰。只有对珍儿的时候才会温暖的像一抹阳。在顾成武心中，珍儿是他的天使，是他活下去唯一的意义。而在珍儿心中，顾成武就是她的魔咒，是她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珍儿看到顾成武，仿佛老鼠见到猫，兔子见到鹰，鸡见到黄鼠狼。心中除了恐惧便是惊恐。
  “醒了？”顾成武温柔询问，珍儿惊慌坐起，向旁挪了挪，与顾成武保持一定距离。
  对于珍儿这样的举动，顾成武早已见惯不怪。毕竟他们两个每一次见面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相处。
  珍儿打量周围环境。不大的马车，可以容纳四个人。马车中除了珍儿只有顾成武。
  珍儿后退到距离顾成武最远的地方。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向外看去。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不过却没有黑的彻底。一望无际的平地，看不到一个人。道路两旁密集茂盛的大树，黑压压的，有点惊悚，又有点神秘。
  车外马蹄声很清晰，很杂乱。听声音马匹数量在五匹以上。按此推算，跟着马车的人，一定也在五人之上。
  珍儿心中疑惑，很想将头探出车窗好好查看清楚。可是她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她用惊恐的眼神注视着顾成武。顾成武同样注视着她。只不过顾成武这双眼睛，满是柔情，没有一丝敌意。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淡淡的语气，是在命令，又不像在命令。
  珍儿一动不动，顾成武向珍儿伸手。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珍儿怕极了顾成武的温柔，怕极了他的眼神。她不敢拒绝顾成武的要求，又不想坐到顾成武身边。权衡再三，她只能做出让步。她将自己纤细白皙的手伸向顾成武。顾成武用力一拉，将珍儿拉到他怀里。
  珍儿胆战心惊，不敢看顾成武一眼。顾成武搂着珍儿，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珍儿说：“两年不见，你都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有多辛苦。”
  珍儿并未答话。顾成武手上用力，珍儿痛苦皱眉。
  “跟我说话，我要你跟我说话！”顾成武语气冰冷，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
  珍儿咬唇皱眉，就是不肯开口。顾成武手上继续用力，珍儿喘不上气。大声叫嚷：“快放开我！顾成武！我命令你赶快放开我！”
  顾成武微微一笑，突然松手。珍儿拼命喘息，顾成武说：“喘不上气了是不是？”
  珍儿惊慌后退，再次跟顾成武保持最远距离。
  顾成武眼底闪现出一抹忧伤。
  “你知道吗？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每天都是这种感觉。感觉就快喘不上气了。我要让你知道这种感觉。让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珍儿再次看了眼车外。此时的她很想马上逃走，可是她却无路可逃。
  顾成武从袖子中拿出一把匕首。珍儿惊慌叫道：“你要干什么！”
  顾成武拔出匕首。只见匕首上还残留着凝结的鲜血。
  珍儿瞬间认出这把匕首。两年前，她曾将这把匕首刺进顾成武的胸膛。她差点要了顾成武的命。她时至今日还记得那个夜晚，那个恐怖的夜晚。
  说起珍儿跟顾成武的孽缘，还真像戏文里讲的那样曲折离奇。
  二人相识在三年前。三年前顾成武所在的村子发生了瘟疫。死了很多人。
  官府下令封村。村子里的人出不去，只能等着饿死，或是病死。
  渐渐的，善良淳朴的村民，性格上发生了变化，心里开始变得扭曲。为了生存谁都不敢睡觉。因为一旦睡着，就会有一大群人扑过来，一口一口活活咬死自己。
  身体强壮的人总能在争抢这些所谓的尸体时，抢到最大一块肉。身体瘦弱的，吃不到肉的，只能等到自己被饿的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时，被其他身体强壮的人分食掉。
  在这样的环境中，正义者，敢于直言者，往往是最先被分食的。下场也是最惨的。为了生存，即便你心存正义也只能将正义感隐藏。时间久了，你的正义感会被恐惧感彻底吞噬，驱使你加入他们的行列。
  顾成武便是这群人中的一个。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为了生存他只能靠自己。他不想死，又不忍心吃人。可是饥饿感驱使他将手伸向面前那具尸体。他终于抢到肉了，那是一块鲜血淋漓的肉。看着有些恶心，甚至散发着腥味。他盯着这块肉，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想吃，可是，可是这肉的主人是他以前最好的朋友。他不忍心，真的不忍心。他纠结了很久，迟迟没有下口。

  不！他要活着，他不想死。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咬这块肉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手从顾成武手中将肉抢了过去。这个人的眼神很凶，让顾成武没有勇气跟他争抢。这个人狼吞虎咽，两口便吞食了这块肉。他吞食的速度很快，甚至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嚼，而是直接用吞的。
  不过不管他是用嚼还是用吞，总之那块肉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顾成武挪动身体，再次回到那个阴冷的角落里。他打量周围的人，周围的人同样互相打量。他们的眼睛很亮，如同深夜中狼的眼睛。他们彼此试探，彼此打量。只要稍有松懈，便会立刻成为被分食的对象。
  连续几天没有吃到东西，顾成武真的很饿，他就要饿晕了。可是理智让他很快清醒，他不能睡，他不可以睡。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他已经下定决心，下一个，无论下一个被分食的是谁，他都要上前抢过一大块肉。
  不过，这群人的眼睛，他们的眼睛，怎么好像都在盯着自己。难道？下一个就是自己？
  顾成武瞬间清醒，他握起身旁锄头。艰难站起。他警觉的看着周围向自己逼近的村民。他已经下定决心，只要有人向他走过来，他就立刻用这把锄头将这个人打到头破血流。
  周围的人用凶狠的眼神看着顾成武，一步一步向顾成武试探逼近。顾成武握紧锄头，已经做好奋力一搏的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一村民喊话。“放火了，官兵放火了！”
  这群人将目光同时放到喊话人身上。只见外面，一支支带火利箭向村子里面射来。
  利箭上的火点燃茅草屋。大火燃起，村民们突然团结起来。
  一人喊话：“跟他们拼了！我们大伙一起冲出去！”
  其他人叫嚷响应，各自拿着各自的防身家伙向外冲去。
  为了活下去，他们一个个变得异常英勇威猛。一支支带火利箭向他们射来，他们毫无畏惧。他们拼死一搏，只为活下去。
  围困在村子附近的官兵被这群村民不怕死的眼神，彻底下退。
  村民们冲破围剿，四下奔逃。
  顾成武管不了别人，他只想活下去。
  他一路奔跑，用尽几日来省下的全部力气奔跑，他没有目的，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没了力气。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双腿开始不听使唤，有些发飘，有些发沉。他重重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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