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离开村庄

梁晓秀坐在车上默默地哭泣着，弟弟妹妹和两个儿子都不敢吭声，静静地呆在一旁。他们还不理解梁晓秀复杂的心情。梁晓秀告别父母，离开她出生的小村庄，心中有道不尽的酸甜苦辣，她感慨、感叹，一时感到茫然。

        过了一会儿，梁晓秀听到了一个声音：“晓秀，你别哭了。这里有你一封信，昨天刚到。”

        梁晓秀抬头看，才发现同学赵小花也在车上，她接过信一看，是宋福禄的来信。她打开信封看信：

        “晓秀，你走后第二个月，卷饼销售直线下降，一天销售额不到1000份。老皮尔斯病倒了，皮尔斯太太照顾丈夫，无暇顾及快餐店，我只好每天到快餐店盯着。来买卷饼的顾客很少，一天卖不出300份卷饼，但还得花好几个小时的功夫守着。

        “穆尔这边的销售情况也不理想：他费尽牛劲，一天只能卖出500份卷饼，而且还在呈下降趋势。具体什么原因，他也说不清楚。他很苦恼，希望你早日回来想办法。

        “我总的感觉是：老外吃卷饼，吃腻了。面对这种情形，我也没办法了。我这一阵子非常疲劳，每天两头跑，从快餐店到里尔大学学生食堂，同时还得监督房子翻修工程，一天下来没有一点休息时间，累得筋疲力尽。

        “你走了快三个月了，也没来一封信。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早点回来吧，晓秀，我快挺不住了。我想你，还有孩子。”

        梁晓秀把信装进手包里，问同学赵小花怎么会在车上。同学说，她要送梁晓秀到上海机场；另外司机一人跑长途，她不放心，所以就请假上车了。

        汽车驶过了镇里，在往县城方向开。路途遥远，车况又不好，为了保险起见，梁晓秀预留了三天时间。她想在路上住一宿，在上海住一宿，然后再登机。

        看了丈夫的来信，梁晓秀并没有着急。卷饼销售下降，在她看来，是有别的原因，而并不像宋福禄说的理由，是因为老外吃腻了卷饼的缘故。她很冷静，心想到了里尔再想办法吧。

        汽车颠簸着，开得很慢。弟弟妹妹的情绪很高，他们不像姐姐那样思念家人，思念家乡，他们就想早日离开村里，到外面闯荡。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有着极大的诱惑力。两个儿子与大舅和二姨很亲，他们用家乡话聊天，无拘无束，好不快活。

        梁晓秀的情绪稳定了，她拿出一块湿巾擦了眼睛和脸，看着窗外的景色。

        同学赵小花问道：“晓秀，你想家了？”

        “嗯。我父母很不容易，我这次回来看他们都老了。我这一走，他们得难受一阵子。”

        “你也不是不回来，过些日子就好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现在说不好。”

        赵小花对梁晓秀特别羡慕，说她到法国四年，见了大世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自信、干练、机智；还说她变得比走的时候还年轻，看起来还不到20岁，根本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

        “小花，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有那么大变化吗？你不是在恭维我吧？”

        “晓秀，我说的是实话呀。你看看我，虽然只比你大2岁，但我看起来根本就不象24岁的人，而象30岁的人了！我在这个小地方越呆越老，不像你还有奔头。你在外面多好！你一回来就解决了家里的困难，又把弟弟妹妹带出去了，说心里话，我好羡慕你呀，晓秀！”

        梁晓秀便说，人在哪儿都是活着，赵小花在镇卫生所工作挺好的：工作不累，生活稳定。

        赵小花便说，人和人不一样，人和人不能比，一比就没法活了。梁晓秀这次回来能到北京、上海、杭州走一趟，而她还没去过那三座城市，都不知道这辈子是否有机会出去看看。她说，到法国她想都不敢想，就想到北京、上海、杭州游览一次。她问梁晓秀对那三座城市有什么印象。

        梁晓秀说，上海、杭州和北京三个城市是中国最好的城市，她都非常喜欢。她下次回来，赵小花如果有时间，她一定带她游览那三座城市。

        “晓秀，你说的是真话？”同学激动地问。

        “当然是真话了。下次我们一起旅行，我给你当导游。”

        “那我先谢谢你了，晓秀。”

        在和赵小花聊天时，梁晓秀忽然想：如果有机会，倒可以把赵小花带到法国去，就是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干餐馆的活儿。她想试探同学的想法，说她在法国其实非常辛苦，每天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赵小花说：“你在法国忙，在法国辛苦，可是你有收获啊！哪像我，一天除了上班，就是看孩子做饭，一个月挣38元。你说，我能有什么出息呢？”

        “可是你能遭那个罪吗？我刚去法国时，吃饭都成问题。我是拼了命，杀出了一条血路。”

        “晓秀，只要有奔头，就是拼了命也值呀！”

        赵小花那劲头，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也跟着梁晓秀到法国闯荡一番。她在小镇里工作实在腻歪了，感觉生活没有奔头，前途一片茫然。她这次请假送梁晓秀，其实她是有目的的：她想找机会和梁晓秀说，她也想到法国闯荡创业。现在梁晓秀主动提起法国的事，她就话赶话说：“晓秀，不瞒你说，如果你能把我带到法国去，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梁晓秀愣住了：小花怎么有这个想法呢？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到法国干什么呢？刷盘子洗碗切菜？她能干吗？

        梁晓秀一时无语，赵小花便说，她知道到法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只是说说而已；她知道那是不可能办成的事。

        赵小花那么一说，梁晓秀就顺着她的话说，到法国确实不容易，她这次给弟弟妹妹办手续，费了很大劲。如果赵小花真有到法国闯荡的想法，如果将来有机会了，她会想办法试试，看看能不能给赵小花办手续。

        赵小花看梁晓秀吐了口，便说：“晓秀，这事你替我想着，如果真有机会，我会义无反顾地去法国。你出国时间长了，你不大了解我们这个小地方的情况。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苦闷！”

        她们聊了两个小时，梁晓秀不想再聊了，她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赵小花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着梁晓秀心想：“她在想什么呢？她能不能给我办到法国的手续呢？我们是最好的同学，关系不一般。她如果能办，肯定会给我办。要是办成了到法国的手续，我会感谢她一辈子！”

        三个小时后，汽车驶过了县城。梁晓秀睁开眼睛往外看，最难走的一段路程走过了。三个小时走了80公里，她感觉车速太慢了。

        救护车的司机是一个老司机，有50多岁，汽车驶过县城不久，他把车停下来休息。大家都下车找地方方便。

        两个孩子站在路边就尿尿，梁晓秀看了，心想这两个孩子已经完全本地化了，他们甚至忘记了厕所。

        弟弟和司机也去找地方方便。

        他们回来后，梁晓秀和小花、妹妹往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走，她们来到一片草丛，蹲下方便。小花和妹妹都很自然，梁晓秀却感到很别扭：她早已不习惯蹲在野外解手了。她想起了法国高速公路旁的加油站，每个加油站都有厕所，厕所非常干净，里面喷了香精，味道清新怡人。她和小花说，法国公路旁的厕所里都喷了香精。小花说，就冲着香精她也想去法国闯荡一番。

        妹妹则问了一句傻话：“大姐，厕所里喷香精，法国人不怕浪费吗？”

        小花说：“人家有钱，还怕浪费？是不是晓秀？”

        梁晓秀无言以答。她笑了笑说：“咱们走吧，还得赶路呢。”

        她用手纸擦了下面，提上裤子，同时她注意到妹妹和小花都直接把裤子提上了，没有擦下面。

        司机发动车，又向前行驶了，前面还有500公里的路程呢。

        梁晓秀想：可别出什么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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