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震慑老外

宋福禄放了狠话：新中国饭店还不能确定是否录用布朗，对他的考察还没有结束。布朗这时才意识到这个小个子男人可不好惹，看那样子他说的都是真话。当初梁晓秀许愿说给布朗8000欧元的月薪，让他负责市场研究部的工作，在欧洲多国开展业务，他就是冲着这些优厚待遇才把原来的工作辞掉的；并和梁晓秀一起考察欧洲三国市场。现在倒好：新中国饭店不认账了。梁晓秀不露面，宋福禄又突然说他的工作还没有着落，这让他难以接受，但又很无奈。

        他原以为新中国饭店是华人开的餐馆，没有多少经营经验，不懂得经营理念，他加入进来可以大有作为；但现在不是他给人家出谋划策，而是人家给他上课，牵着他的鼻子走。

        宋福禄说的话很明确：从布朗目前的状态和状况看，他不适合到新中国饭店工作。布朗请求和梁晓秀会面，被宋福禄一口回绝，说梁晓秀是饭店的决策人，只管大事，不管小事。

        布朗的事，只能由宋福禄决定。宋福禄的言外之意是：布朗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求职者而已，每有任何特殊之处；他的名牌大学学历、巴黎贸易公司的经历都一文不值；他的经营理念在宋福禄看来一无是处。

        布朗意识到这个中国男人非常不好打交道，口气越来越强硬，几乎全盘否定了他的建议；不仅如此，宋福禄对他极尽挖苦之能事，把他批得体无完肤。

        下一步怎么办呢？老外很头疼。

        宋福禄敲打说：“布朗呀，我们已经谈了很长时间，可是你还是不上路，不懂得我们的经营战略，这让我很头痛。为了让你尽快熟悉新中国饭店，我亲自带你参观饭店，给你讲解我们的经营策略，这样有助于你了解我们的饭店。中国有一句经典的话，叫做理论联系实际，我们谈论了理论，现在我们该去看实践了。”

        布朗现在学乖了，他不再和宋福禄理论，无论宋福禄说什么，他都听着。

        宋福禄带着布朗来到三楼一号包间，那个包间是三楼最大的一间餐厅，能容纳20人就餐。包间装潢的金碧辉煌，布朗进到包房眼晕，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奢华的餐厅。

        包间里的餐桌和餐椅是意大利手工制作的家具；地面铺的是奥地利产的高档木地板；三面墙做了用丝绸软包装，墙上挂着几幅梁晓秀创作的风景画；靠窗户一侧由绿色植物和鲜花装饰，整体看起来，这件大包房非常漂亮。

        包间正中间摆放着的餐桌上摆好了餐具。宋福禄指着那些餐具问布朗是否见过。布朗说没见过。他确实没见过。

        宋福禄打开了餐桌正上方的水晶吊灯，顿时餐桌上的餐具被照得光彩夺目。他说，一号包间使用的餐具是“丹麦之花”瓷器，由丹麦皇家瓷器厂制造。瓷器商标上的三条波浪线代表围绕丹麦的三个海峡：厄勒海峡，大皮带和小皮带海峡；瓷器兼具丹麦传统手工艺和中国瓷绘风格，奢华尊贵，丹麦人视为国宝。

        布朗第一次见识丹麦瓷器，看到那些精美绝伦的瓷器，大为赞叹，说他没想到丹麦制作出了那么精美的瓷器。

        宋福禄介绍说“丹麦之花”的特色是：蓝色涂料、镶金边和丹麦花卉图案，具有较高的艺术欣赏价值，堪称瓷器中的稀世珍宝。一件高档奢华皇家哥本哈根瓷器通常要历经30道工序，由30名以上的艺术家和工匠合力完成，售价在上千欧元以上。

        他指着一个餐盘说，那个餐盘在丹麦商场卖1500欧元。

        布朗估算了一下，餐桌上摆着的餐具至少价值10万欧元以上。他问宋福禄包间餐厅为什么使用丹麦瓷器。

        宋福禄说，他们认为1775年5月1日在哥本哈根创立的丹麦皇家瓷器制造厂如今出品的瓷器是欧洲最好的瓷器，其代表作就是1790年研制的“丹麦之花”；新中国饭店看中了“丹麦之花”的奢华、高贵、典雅，所以选用了该瓷器。

        他又补充说，新中国饭店三楼包间是最高档的餐厅，所以必须使用与之相匹配的欧洲最高档餐具。“丹麦之花”是欧洲当代瓷器艺术品的巅峰之作，其色彩的运用，图案的布局和精美以及瓷器的纯正，都达到了艺术高峰，给人以极美的视觉享受，具有收藏价值。

        他问道：“布朗，你知道‘丹麦之花’的来历吗？”他和梁晓秀了解到不少瓷器的知识，想借此在老外面前露一手。

        “还不知道。”

        宋福禄便娓娓道来：

        17世纪欧洲人迷恋中国明清时期出口的青花时，丹麦人开始生产白釉和青花瓷器，并在1790年皇家哥本哈根制造了著名的“丹麦之花”，即在瓷器上成功地绘制了花草植物图案。丹麦人模仿中国青花瓷，渐渐制作出著名的“蓝纹”晚宴餐具瓷，并垄断了“蓝纹”的名称。

        1889年底，皇家哥本哈根的作品在巴黎世博会赢得大奖，从此其瓷器产品成为欧洲著名的瓷器品牌之一。“丹麦之花”的制作工艺不断改进，提高，以致到如今“修成正果”，成为欧洲经典瓷器。

        布朗随意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宋福禄干脆回答说：“因为‘丹麦之花’是梁小姐的最爱。梁小姐对欧洲瓷器有深入的研究，认为丹麦瓷器的制作水平最高。事实上，的确如此。”

        他讲过那段话后，还不忘中国瓷器，特意告诉布朗，丹麦皇家瓷器的制作工艺基本与中国瓷器制作方式相同，分为7个步骤：首先做造型设计，绘制草图；之后制作原始模型，并翻制成模具，把陶土泥浆注入模具，待水分流出后，取出翻制的物件；接下来将模具中取出的陶泥件晾干，在950°C的环境中烧制成瓷素烧坯；完成这几道工序后，先在烧制成瓷素烧坯上进行手工绘制，之后施上一层釉，然后进行第二次烧制，使得表面光洁晶莹；之后在烧制而成的光洁表面再进行彩绘。接着第三次烧制，使釉上彩能够与釉面融合。最后，罩以白色透明釉，入窑高温一次烧成。烧成后图案被一层透明的釉膜覆盖在下边，表面光亮柔和、平滑、晶莹透亮。

        宋福禄的讲解像一个瓷器专家，其实他讲的内容都是梁晓秀告诉他的。

        布朗夸宋福禄是瓷器专家，宋福禄说他与梁晓秀相比还差一个档次。

        “那么，粱董事长怎么看丹麦瓷器和荷兰瓷器？”老外问道。

        宋福禄的回答带有艺术色彩：

        梁晓秀认为，“丹麦之花”制作工艺和艺术效果都胜于荷兰代尔夫特蓝。荷兰在17世纪涌现出一大批以伦勃朗为代表的大画家，当时他们代表了欧洲两大画派之一的尼德兰画派的最高水平。可是如今的荷兰画师却并没有继承先辈的绘画天赋，所以在瓷画上表现的绘画水平明显不如丹麦人的水平高。而丹麦在历史上并没有出现大师级的画家。与丹麦瓷器相比，荷兰瓷器略显粗造，无论是设计还是工艺都略逊一筹。而丹麦瓷器则更像精品，一流的设计、精湛的工艺，让人爱不释手。

        “布朗，你说这个现象挺有意思吧？”

        布朗说的确有意思。

        瓷器介绍完毕，宋福禄点出了主题：“这间包房的最低消费为一万欧元。”他想通过实例让老外惊讶。

        布朗暗暗计算着：这个包间可容纳20人，按一万欧元的最低消费计算，人均消费额为500欧元。他从来没吃过那么昂贵的饭菜。他怀疑这个包间不会有客人来吃饭，便问宋福禄包间是否经常有客人预订。

        宋福禄的回答令他惊讶：“通常情况下，这个包间需要提前一个月预订。一号包房的使用率为96%，几乎天天客满。”

        “一顿午餐，一顿晚餐，都按最低消费计算，那么，单是这个包间一天的营业额就有2万欧元。是这样吧，宋先生？”布朗借机计算饭店的收入。

        “完全正确，”宋福禄假装不介意布朗询问营业额的问题，说，“我们去看二号包房吧，那是另一种风格的餐厅。”

        二号包房可容纳15人就餐，使用的餐具是巴黎塞夫勒皇家高档瓷器厂生产的瓷器精品。法国最好的瓷器就产自这家瓷厂。每一件瓷器都精美绝伦，其价格超过“丹麦之花”。

        布朗觉得新中国饭店使用的瓷器太高档了，就好像是瓷器精品的展览。

        宋福禄介绍说，塞夫勒皇家高档瓷器厂建于1756年，当时专门为法国王室生产高档瓷器，制作方式主要仿制中国瓷器的制作。后来塞夫勒皇家成为国家瓷厂，所生产的瓷器价格在欧洲最昂贵。

        宋福禄无论是介绍丹麦瓷器，还是法国瓷器，他都强调一点：瓷器是中国人发明的；欧洲人是从中国学会烧制瓷器的。

        他说：“欧洲人当年对中国瓷器的制作方法百思不得其解，认为能将瓷土烧成精美的瓷器，是中国人最伟大的发明。其实，中国人的发明创作还很多，可以说举不胜数。”

        “比如说呢？”布朗忽然问道。

        “比如说火药。没有火药哪来的大炮？哪来的大规模战争？还有指南针，没有指南针我们就没有方向感，不知道哪里是北，哪里是南。”

        布朗暗暗想：他的查找资料，看看宋福禄说的是否有科学依据。

        宋福禄带着布朗，一间包房接着一间包房参观，讲解。在三号包间，他介绍说，三号餐厅专门使用法国皇家利摩日瓷器，该厂创建于1797年，以生产餐具著称，品种多样，餐盘、茶具、咖啡具、茶具等一应俱全。

        他问布朗是否知道皇家利摩日有几家工厂。布朗说不知道。

        “有两家工厂，”宋福禄得意地说，“一个手工制作工厂拥有70名员工，而现代化的工厂中仅有25名员工。我们的瓷器是从手工制作工厂定做的。梁小姐喜欢水果类和风景类图案，所以你看这些瓷器都是这两种图案。不过我们有三种颜色的同样瓷器，你现在看到的是深蓝色的瓷器，我们还有雪白和翠绿两种颜色的瓷器。”

        布朗看到三号包间的墙上挂着皇家利摩日生产的镶有精致框架的瓷画，餐桌一侧还摆着两件瓷器塑雕，用来装饰餐厅。整体上看，瓷器上图案和色彩搭配完美，演绎出高雅的风情。

        四号包间使用的是哈维兰瓷器。布朗没听说过哈维兰瓷器，请宋福禄介绍。他介绍说，哈维兰瓷器从20世纪初开始还以设计制作瓷动物闻名遐迩，其白瓷和黑瓷动物惟妙惟肖，大象、白熊、豹、鹿、犀牛和鹦鹉等动物都是产品的图案。这家厂商邀请居约、德布瓦、桑多等著名雕塑家设计产品，限量生产，多则生产250件，少则仅生产50件，如同艺术品。四号包间使用的哈维兰餐具价格昂贵，一套宫10人使用的餐具价值15万欧元。

        五号包间使用的瓷器叫贝纳尔多，布朗更没听说过。

        宋福禄如数家珍：贝纳尔多是利摩日当地一家家族企业，目前由第五代传人米歇尔?贝纳尔多执掌，现为法国最大的瓷器生产厂商，建于1842年，年产瓷器约400万件。贝纳尔多生产的瓷器一般由45%至48%的高岭土、2%至5%的粘土、25%的长石和石英等成分组成。其瓷器制作的工艺包括做坯、烧制、上釉、彩绘等。利摩日瓷器早期生产过程全部由手工操作。随着工业革命的兴起，机械化生产逐步进入制瓷行业，现代化的生产则由电脑控制。贝纳尔多是利摩日的创新先锋。一般情况下，瓷器烧制是最难控制的一环，过去以木柴为燃料，1951年首创煤气隧道窑烧制，大大增强了烧制过程中的温度控制；此后又创造了瓷坯新工艺，用含水10%的原料粉末直接加入机器，用10吨的压力在模具中直接压出瓷坯，每小时可压制800个。

        布朗问道：“宋先生，你们饭店似乎更偏爱法国瓷器。我们一共看了5个包间，其中三个包间使用的都是法国餐具。”

        宋福禄的解释是：因为他们是在法国开的中餐馆，所以他们还得以法国餐具为主。在法国餐具中，他们使用最多的餐具都产自是利摩日。

        早在公元1000年时，利摩日就被视为法国的艺术之都，所以后来有了瓷器，深受法国文化的熏陶和影响，具有浓厚的法国艺术。他们利用法国利摩日瓷器在四号和五号包间打造出了“餐桌上的艺术”，深受里尔文化艺术界顾客的欢迎。

        布朗张嘴刚想问什么，宋福禄问他是否知道法国有几家瓷器博物馆。布朗只好承认他不知道。

        宋福禄又有了一次宣讲的机会：

        法国共有4家瓷器博物馆，其中两家国立博物馆分别位于利摩日和塞夫勒；另外两家市级博物馆则落户马赛和鲁昂。这四家博物馆粱董事长都参观过。

        利摩日的阿德单安?迪布谢国立博物馆创建于184年，创始人将自己的大量收藏赠送给博物馆，他本人也因此被任命为馆长。1881年，该博物馆正式成为国立博物馆。博物馆现有馆藏1.5万件瓷器，以17世纪至18世纪的瓷器为主，是世界上馆藏瓷器最多的博物馆之一。陈列的部分展品仅为4000件，据称其中大约有2000多件中国瓷器，但粱董事长看到的中国瓷器展品仅有20多件。

        布朗以为宋福禄讲完了瓷器，但他还没讲完。他又问布朗是否知道利摩日目前遇到的问题。布朗如实说不知道。

        宋福禄说：“利摩日目前遇到了市场问题。利摩日的瓷器以精良著称，但价格不菲。高昂的价格导致了销售不畅。但是利摩日高档瓷器并没有采取降价销售策略。利摩日瓷器制造商联合会把瓷器销量下降归结为几个原因：一是，利摩日的高岭土于20世纪50年代己经告罄，只得从法国比利牛斯、布列塔尼省以及欧洲其他国家和南美、澳大利亚、新西兰进口高岭土，导致成本不断上升；二是，欧元坚挺，使出口瓷器价格上升，外销瓷受到不利影响；三是，年轻人购买瓷器的热情远不如他们的上一代，他们对餐具并不讲究，不愿意花大价钱购买利摩日瓷器。”

        布朗以为宋福禄在给他介绍瓷器，不知道宋福禄还有别的用意。

        宋福禄问道：“布朗，为了改变这种销售下滑的不利局面，利摩日各大厂商目前正在调整经营策略。你说是应该调整产品结构，面向大众生产‘大众瓷’，以便让大众化的瓷器产品价格为广大消费者所接受，还是依然走精品化、高价格路线呢？”

        “这个问题我得想想，我还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布朗，答案其实就在我们的餐厅。”

        “是吗，能告诉我吗？”

        “布朗，你不但没有长进，我看你倒退步了。答案，你自己琢磨。好啦，今天就谈到这儿，什么时候再谈，你等我通知。”

        从五号包间出来，宋福禄直径回到了办公室，布朗回到宿舍，感觉特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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