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钱粮

富县这边坚持练兵，可急坏了一个人，那就是，陕西巡抚杨鹤。富县被反贼占领的消息，早就被当地的御史和锦衣卫以六百里加急的消息从驿站一路送到京城。

        这消息结结实实的给了刚刚拿下魏忠贤，朝廷中众正盈朝被称为圣君皇帝的崇祯狠狠一记闷棍。

        根据儒家的天人感应学说，不管是天灾啦、民乱啦、火山爆发啦、地震啦还是台风来了，那都是皇帝失德。可是，刚上任当上皇帝的崇祯仅仅办了拿下魏忠贤一件大事，就有陕西一地爆发了无数的灾民武装起义，富县更是被攻破县城，官员士绅无一存活。

        这无疑是打了皇帝的脸。也打了士大夫阶层的脸，在士绅阶层看来，士绅就是民。至于农民、工人、匠人、艺人也就是和路边的杂草没什么区别的东西，只要你有了秀才举人进士的功名后，就可以随意践踏。至于商人，除了走街串巷的货郎，买卖做大了一定是官绅勋贵的股份公司，无一例外。

        例如明末万历天启年间的首辅叶向高，虽然是一代名臣，可是坚决反对朝廷开海禁，名义上用的是与民争利。因为叶向高家中就是福建最大的走私海商，要是开了海禁，叶家的船出海是要交税的。

        开海的好处有多大呢，就拿郑芝龙来说，等郑芝龙将中国沿海附近的其它海盗势力都剿灭后，开始卖旗子，一年一卖，一个旗子三千两银子，不买就击沉。仅这一项生意，每年坐收几千万两白银。更别说郑芝龙还把持了对日本的海上贸易——当时的日本是世界第一产银大国，因为日本黄金兑换白银的比例只有一比四。在大航海时代也被称为黄金国。

        而崇祯年间，罢了魏忠贤和各地税监之后，朝廷的年收入只有四百万两白银，每年支出更是超过了五百万两白银，江浙一省一年的茶税仅仅剩下七两银子。这时期虽然号称众正盈朝，可是这玩意终究不能当饭吃。更别说东林党在朝廷坐大之后，立刻开始了党争。

        富县县城被农民军攻陷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朝廷内阁商议了下，决定让陕西巡抚杨鹤限期平叛。

        作为一省巡抚，上管军下管民，地方叛乱自然也有巡抚的责任。丢失县城，作为巡抚的杨鹤更是责无旁贷。

        就杨鹤本人来说，是不想去打富县的，要是等这叛军吃完富县的粮食走了，在收复县城，这样事情要容易得多，只是一个没了钱粮的县城该怎么办，那是下一任富县知县的事情，就不关巡抚的事情了。

        根据杨鹤派人去富县打探的消息，富县城中现在有十几万饥民盘踞，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青壮年的男女。打仗的时候还是用得上的——陕西这边穷，女人也要和男人一样下地干活，民间基本没有南方裹脚的习俗，既然能下地干活，自然也能拿起刀枪来作战。

        富县的那支救世军，更是训练了两万多部队，而且不是官军这样的五日一操、十日一操，人家是天天拉到城外去练兵。至于救世军装备的武器杨鹤手下的细作也偷回了一些样本，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武器虽然不知道是哪来的（据救世军的骨干说这是天界的神兵利器，这件事杨鹤自然是不信的），可是的确是非常精良的武器。一点铁锈都看不出来不说，还闪闪发光，如同清洗干净的白银放在阳光下一般。

        不光是样子好看，和官军的武器比起来，官军用的武器那就是废铜烂铁了，一碰就断。兼之细作也看到城内的救世军家属还在不停的打造各种铠甲兵器。杨鹤是真心的不想打富县。

        作为巡抚的驻地，府城还是有个八千兵马的。但这只是账面上的数字，其实呢，根据杨鹤自己掌握的情况，府城兵马只有三千老弱病残——这也是明末的惯例，吃空饷，养家丁。手下众多将领加起来有一千多家丁，才是作战的主力。

        至于杨鹤本人，虽然没有养家丁，可是也拿过手下的“孝敬”，这就等于是一条战线的人了，所以杨鹤也不能把事情捅出去——虽然军队吃空饷这事大家都知道，甚至包括皇帝本人。到了明末，这种事情已经是积重难返了。

        当然杨鹤作为陕西巡抚，是有权力调动整个陕西兵马的，整个陕西的话，还是有个三五万兵马的，毕竟陕西是九边上的军事重地。可是，这三五万人，不是长城和各关隘的守军，就是各地的守备部队。也是严重的缺乏战斗力和缺饷。

        明末已经有个约定习俗，那就是，打仗前是要发饷银和犒赏银子的。也就是说，你要调动哪支部队去打仗，不但要把以前的欠饷补上，还要单发一个至少三个月的饷银作为犒赏，部队才肯出发去作战。

        崇祯十七年，曾经有一支去京城勤王的唐通部队，因为嫌崇祯在皇宫砸锅卖铁后发出的四千两犒赏银子太少——唐通部当时还有个八千多人，加上军官还要先刮一层手下士兵能拿到的就更少了，于是唐通转眼就投奔了大顺军，可是，大顺军自己也不是有钱的主。很快这支勤王部队，又在顺军一片石大败后降了清军。

        实话说，要是杨鹤手里有银子，早就拿出来救灾了，哪里会看着全省的反叛此起彼伏呢。所以，纵然全省有个三五万兵马，可是杨鹤一是用不起，二是，一些部队根本调不动——现在遍地流贼，小股部队出去都有可能被流贼吃掉。

        巡抚杨鹤能够指望的，那也就是府城里面各家将领手下的一千多家丁了。这些家丁平日里都是被各家将领三个月一两银子养着。一旦自家将领战死，哪怕事后打了胜仗，这些家丁也要被砍头的。所以在战场上，只要主将向前，家丁们自然也不能落下，很多时候家丁还是敢于拼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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