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牛皮筋窗户纸

最后饭也没吃成。店长去统计材料后还真发现了一些问题，得立即处理，贺丞逸一下子走不开了。

        邹瞬假装懂事，表示并不在意。

        “我真的只是路过，本来就打算要去找我朋友的，”他随口瞎掰，“你忙你的，没事。”

        贺丞逸当场并未说什么。

        等邹瞬前脚刚走，后脚就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贺丞逸问，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叫“默默”的朋友。邹瞬被他启发，干脆不打招呼就跑去了方默家。

        “如果我是你，就会跟他说，‘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我回来第一个想见的就是你。’”方默说。

        邹瞬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脸红了。

        “太羞耻了吧。”他说。

        “你想追人家还那么要面子怎么行啊，”方默恨铁不成钢，“你以前不是挺会的嘛？你的十八般武艺呢？全丢啦？”

        “可是……那样说肯定会显得我很孩子气吧，”邹瞬苦着脸，“他已经把我当小孩子了。”

        “你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孩子，”方默说，“与其强行扭转形象不如直接利用起来。小孩子才能肆无忌惮地撒娇，懂不懂？”

        “噫，”邹瞬抖了一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方默一脸感慨：“爱情真可怕，使人面目全非，智力全无。”

        邹瞬踢他：“你滚蛋！”

        方默聊起这类话题，总是一副旁观者清的模样。他最近时常嫌弃邹瞬智障，批评他完全不懂恋爱技巧。

        邹瞬很冤枉。虽然大家都没正经谈过恋爱，但他怎么也比方默感情经历丰富一点。方默这人眼高于顶自恋至极，邹瞬默认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脱团的可能。

        “恋爱使人愚蠢，”方默说，“我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就觉得单身挺好。”

        邹瞬躺在他的沙发上，抱着抱枕，一脸不服气：“等我泡到他了你这个单身狗就会羡慕了！”

        方默冲他笑：“那你加油吧。”

        当晚，贺丞逸又给他打电话。

        “你上次说周末之前就可以把装修全部搞定对吧，”邹瞬在电话里问他，“那下周我去你家玩好不好？”

        原以为会得到肯定的答复，却不想贺丞逸竟拒绝了。

        “下周不太方便，我老家来人，估计要住几天，”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无奈，“等他们回去再说吧。”

        “……哦。”邹瞬点头。

        他有点想抱怨，话到了嘴边，还是强行咽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提前回来，本来以为……”贺丞逸想要解释。

        “没事啦，”邹瞬说，“又不急，等你方便了再说呗。”

        就算贺丞逸坚持要把他当小孩，他也想做一个成熟懂事的小孩。虽然这挺难的。

        “好，”贺丞逸说，“你刚回来还要倒时差，早点休息吧。”

        明明提前回来了，却还是没法见面，只能发发消息偶尔打个电话。邹瞬憋了两天，越发难受。

        他又想去问方默“你说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了。这个问题在他心里一直有答案，答案一致在变。这些天，开始偏向了负面的那一边。

        他想，好像都是自己在一头热，贺丞逸大多数时候只是迎合他罢了。

        他像一只有心仪主人的小流浪狗，每天守在门前等人出来就追过去摇尾巴。会被摸头，会被喂食，却不会被带回家。

        倒时差需要时间。邹瞬晚上总是躺在床上睡不着，便胡思乱想。

        贺丞逸会不会真的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在关心他呢。

        又或者更恶劣一些，是存心在逗他玩。

        明知道他喜欢同性，却还是毫不避讳地跟他亲近，带他回家为他做饭，在他难过的时候给他温暖的拥抱。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直男把戏。知道你的心思，还吊着你的胃口，只玩暧昧绝不越界。

        邹瞬胸闷得不行。

        他纠结了两天，堵着气不给贺丞逸发消息。到了第三天晚上，贺丞逸主动打来了电话。

        邹瞬觉得自己贱贱的，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一看到来电显示上那三个字立马兴奋得不行。若他真有一条尾巴，能转成小螺旋桨。

        贺丞逸没事，找他闲聊，问他这几天在忙些什么。

        邹瞬不是个宅得住的人。除了方默，他还有不少圈子里的朋友，这几天每天聚会，总HIGH到很晚才回，过得还挺充实。

        贺丞逸听后，叮嘱他注意安全。

        无论是见面还是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邹瞬在说。贺丞逸只偶尔附和几句。邹瞬时常会担心，自己叨叨的那些话贺丞逸会不会并不感兴趣。就算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年龄差摆在那儿，生活圈子也截然不同，理应没什么共同话题。很多事他觉得有趣想要分享，贺丞逸不见得也会喜欢。

        想多了，就不敢再多说了。

        “是不是困了？”贺丞逸在电话那头问。

        “没有，”邹瞬拿着电话摇头，“哥，你老实说，会不会觉得跟我聊天挺没意思的呀。”

        “不会。”贺丞逸答道。

        “真的？”

        “真的啊，”贺丞逸说，“不然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打电话呢？”

        邹瞬立刻开心起来了。连前些天纠结的那些心事都被解开了。他又觉得贺丞逸应该是喜欢他的了。

        “哥，”他对着电话深呼吸，然后说道，“其实我那天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贺丞逸没说话。

        邹瞬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挺想你的。”

        贺丞逸说：“我也是。”

        邹瞬又开始每天给贺丞逸发一大堆消息，报告生活中的种种无聊琐事。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贺丞逸突然告诉他，亲戚提前回去了。

        “他们从老家带了些蔬菜过来，现在还挺新鲜，放久了就不好吃了，”贺丞逸在电话里问他，“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愿意过来帮忙吗？”

        邹瞬用小螺旋桨原地起飞。

        贺丞逸家居然新添了一台家用的游戏机，还是时下最新款。配了几盒卡带，大多都没拆封。

        邹瞬在他做饭时站在厨房门口感慨：“原来你也会对这些感兴趣啊，上次我跟你提你还说没怎么接触过。”

        “你现在可以去玩一会儿杀时间。”贺丞逸向他提议。

        邹瞬才不去，游戏什么时候不能玩，他要留在这儿看他哥做菜。

        “我昨天在网上遇到一个弱智，”他搬了个凳子，坐在贺丞逸背后，又开始叨叨，“那人发了个帖子，说自己长得一般，但只要是个同性恋，看到他都会爱上他。把我给恶心坏了。”

        贺丞逸笑道：“还有这么神奇的人？”

        “肯定是吹的呗。有些直男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知道别人是同志就开始疑神疑鬼，觉得人家对他有意思，”邹瞬顺势吐槽起来，“世界上那么多异性恋的姑娘也没几个看得上他，凭什么觉得我们就那么没眼光啊？喜欢男人又不代表是个男人都行。”

        贺丞逸回头看了看他：“你遇到过这种人？”

        “遇到过，还不少，”邹瞬一脸嫌弃，“有些特别没逼数的会存心对着你搔首弄姿的，恶心人。”

        贺丞逸笑了笑。

        “我跟你提过吧，我那个朋友，长得特别帅，好多女生主动追他。但也不至于是个男同志就会看上他。审美这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嘛。”

        “默默？”贺丞逸问。

        邹瞬噗嗤一声笑了：“不行，你别这么叫他。感觉好奇怪呀。他全名叫方默。”

        贺丞逸点了点头，又问：“那他会不会叫你瞬瞬？”

        邹瞬脸一红：“不会，他就叫我邹瞬。”

        厨房里安静了一会儿，空气中只剩下贺丞逸切菜的声音。

        “后来默默去问那个自恋直男要照片，那人还不肯给，”邹瞬没话找话，“肯定是心虚的。”

        “也许是真的呢，怕你们看了以后喜欢上他。”贺丞逸说。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轻易就喜欢上一个人的，”邹瞬说着不知为何脸突然烧了起来，“反正我不会。我……”

        “嗯？”贺丞逸问，“因为你不是外貌党？”

        邹瞬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红着脸低下了头：“我……我可能是的吧。”

        吃完了饭，两人又一起打了会儿游戏。

        贺丞逸明显是新手，手忙脚乱的。邹瞬有点开心。贺丞逸以往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沉稳模样，不留破绽。这是他第一次看他毫无头绪慌张不已。很新鲜，也很喜欢。

        他得意洋洋指导他，终于翻身做主当了一回老师。

        “你一窍不通，买游戏倒是很有眼光，”邹瞬指着一旁的架子，“那个，我上次想买，都缺货了。”

        “那你拿去吧，”贺丞逸说，“我留着也浪费。”

        邹瞬眨了眨眼。

        “和我客气？”贺丞逸笑。

        “不客气。”邹瞬也笑。笑完了乐颠颠把卡带装进了包里。

        其实他已经买过了数字版。但贺丞逸送他东西，他都想要，都觉得高兴。拿回去了也舍不得拆，要和那颗咖啡豆钥匙扣一起被珍藏起来。

        “再玩一把？”他把东西放好后提议。

        贺丞逸点头，接着站起身来：“看久了眼睛有点闪，你稍微等我一会儿。”

        片刻后，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回到了座位，拿起手柄：“来吧。”

        邹瞬却不看屏幕，抿着嘴唇看他。

        贺丞逸也转过头来：“怎么？”

        “原来你近视？”

        “稍微有点散光，”贺丞逸冲他笑笑，“平时还好，屏幕盯久了会觉得眼花。”

        邹瞬小幅度点头。

        见他还是盯着自己，贺丞逸表情有点僵了：“很奇怪吗？”

        “不奇怪，”邹瞬怪紧张的，“蛮好看的，很适合你。”

        “……谢谢。”

        “真的，”邹瞬红着脸补充，“很帅的。”

        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邹瞬没好意思说出口。他以前不喜欢这一挂的，这一刻突然审美彻底扭转，为此心跳不已。

        他突然一点也不想打游戏了。

        在来之前，他明明默认了这一次肯定可以更进一步的。现在，应该正是时候吧。他想亲他，还想被他亲，想抱着他，想把皮肤紧紧和他贴在一块儿。

        贺丞逸应该也喜欢他才对。

        那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呢，赶紧做点什么吧。

        邹瞬坐在沙发上，偷偷往贺丞逸身边蹭过去。

        他的操作变得一塌糊涂，很快就成为了拖后腿的那一个，害死了一旁无比努力的游戏新手贺丞逸。

        “累了，”他在死亡画面跳出来后小声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吧。”

        贺丞逸看着他笑，问：“我进步大不大？”

        邹瞬神志不清的，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头了。他们紧挨在一块儿，最适合在侧过头后接吻。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贺丞逸突然问道：“我可不可以叫你瞬瞬？”

        “诶？”邹瞬呆了一下，连忙点头。

        兜里手机突然振动，邹瞬根本不拿出来，直接把手伸进去摁掉了。

        “不早了，”贺丞逸说，“该去准备晚饭了。”

        吃过了晚饭，贺丞逸开车送他回酒店。

        一直到互相道别，他一次也没叫过他瞬瞬。

        邹瞬后悔自己特地订了离他家最近的酒店，路上的时间太短了，一下子就结束了。

        别说接吻，最后连手指尖都没碰着一下。

        邹瞬又纠结了。

        以为只剩一层窗户纸了，怎么就无论如何都捅不破呢。难不成贺丞逸真的对他没那种意思。

        他给方默打电话诉苦，想听听这位局外高人的意见。谁知还没聊几句，就被挂了。

        方默从昨天开始就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邹瞬趴在床上挺了会儿尸，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几个小时前才刚与他分别的贺丞逸。

        “瞬瞬记得早点休息。”

        邹瞬活过来了。

        他毫不犹豫回了个电话，接通以后才开始想到底该聊些什么。

        “哥，你明天在家吗，我还想过来打游戏。”他说。

        “明天不行，”贺丞逸说，“后天吧。”

        “哦……你有事啊？”邹瞬问。

        “嗯。”

        他并未细说，邹瞬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会又要去相亲吧？”他随口问。

        电话那头竟陷入了沉默。

        “你家里又给你介绍了？”邹瞬皱眉。

        “不是，”贺丞逸说，“还是上次那个，我们约了明天一起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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