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妄之灾

周一早晨，夏柠来到报社时，心里还有些忐忑。

        江伟那儿似乎没什么异常，还是坐在座位上看南洲市各家报社的报纸，这是他长期以来保持的好习惯，“看看其他报纸写了什么，自己有没有漏掉的，或者有没有什么线索还可以再跟踪一下。”

        除非是一早就约好了采访，不然江伟都是8点到报社的，风雨无阻，堪称“劳模”。他会花半个小时的时间浏览一下报纸，再跟自己的联络员们煲煲电话粥，沟通下感情，聊一聊新闻线索。

        他对自己的要求只有一个：发稿子！多发稿子！

        夏柠刚来报社的时候，也是一肚子好奇：“江老师，你每天哪来那么多线索？”

        江伟鄙夷地看看她，“一部分来自报社的爆料电话，一部分是自己在各个网站、论坛找的，不过大多数都是线人提供的。”

        “线人？”夏柠有点小激动，感觉像是在看谍战片。

        “跑了这么多年新闻了，多少也有点人脉吧。他们提供线索，我们给他们相应的爆料费，双赢。”

        听着这两人在聊天，坐在江伟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记者开口了，“不要带坏了新人，线人给的线索质量层次不齐，很多都不能见报，需要进行筛选和甄别，再决定去不去现场。有的线人为了赚爆料费，特别喜欢添油加醋，如果你就凭他的描述来写稿子，很容易出现一些偏差，甚至假新闻。”

        “老李，知道你是有新闻理想的人，来来来，看看我们李大记者今天有什么大稿子。”江伟递过一只烟，调侃着。

        老李名为李国斌，一个听起来就正义凛然的名字。李国斌也是十几年老记者了，境遇跟江伟差不多，混到现在也没升官发财。顶多就是凭借着工龄，基本工资比新人高了千儿八百，但还是要通过采写稿子来赚取稿费。

        夏柠听到李国斌义正严辞的话，还以为他是天生就爱“说教”，但相处两个月下来，夏柠才知道，他是真的有新闻理想。

        在这个理想都被狗吃了的年代，动辄把新闻价值挂在嘴边，已经是一件太奢侈的事。可李国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会为了跟一篇稿子花2个多月的时间来蹲点，也会因为编辑删了某一段话而大骂对方不懂新闻，甚至还会玩一些“卧底”、“跟踪”的桥段。

        夏柠看江伟在看报纸，把电脑放在桌子上，试探地问到：“江老师，那个，我上次那个稿子写的还行吗？”

        “嗯？什么稿子？”

        “就是上周五王主任那边的采访任务。”

        “哦，你说这个啊，稿子不错，我看过了。角度找的很好，我看其他报社都没写到这个点，我估计这篇稿子稿分不低。”

        听到这番话，夏柠有点疑惑，刘干事不是“告状”去了吗？难道消息还没传到江伟这里？

        “愣着干嘛？赶紧去南洲论坛里找找线索，不然我们俩今天又要白混一天了。”江伟把报纸合上，开始一个个“慰问”联络员，“哎，老哥啊，我是江伟。你这就没有意思了，昨天所里有这么好的新闻，也没跟我讲，我刚才看了新新快报才知道……”

        到了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报社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如果中午没有在外面蹭到饭，大家都会选择回报社的食堂吃午饭，除了人多一点，味道好分量足，关键是价格还便宜。

        刘干事那边的事情没个结果，夏柠今天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右眼皮一直在跳，扰得她心神不宁。正发呆中，新人微信群响了。

        “今天大家事情多吗？”教育新闻的吴芳问。

        “多毛线啊，一上午都没事情，老师又自己一个人出去了。”社会新闻的王皓阳第一个回复。

        “正在医院采访一个癌症患者，未婚夫知道她生病后就跑了，真是渣男。”医疗新闻的钱丽发来了一串愤怒的表情。

        “哟，那你是大新闻啊。”

        “哎，劳碌命，中午又赶不及吃饭了，下午还要赶去第二医院。”

        “羡慕！老师今天请病假了，我在报社上网瞎逛，有没有人过来一起聊天的？”

        ……

        吴芳一个问题，群里瞬间活跃了。

        “晚上不忙的小伙伴一起聚聚呗。”

        “可以啊，反正也没事。”

        “我要是能赶回来就去。”

        “还在外面采访，可能参加不了了，大家玩的开心啊！”

        “月度一聚”是吴芳提出来的，这个群也是她建起来的。她是天生的社交达人，跟谁都能找到话题聊。她说虽然这30人中大部分都会被淘汰，但做不成同事以后也是朋友，所以就提出了每个月聚一聚的想法。上个月第一次聚的时候大家还挺有新鲜感，除了晚上值班的，基本上都去了。

        “确定能去的举手，我先定位置。”吴芳说。

        这话说完，刚才还热火朝天的群，突然就变得迎合者寥寥。

        眼看考核期还有一个月了，30个人取前8，面对30%不到的录取率，没点压力、没点小心思是不可能的。

        那些考核成绩遥遥领先，早已经拿到“入场券”的人，都忙着打入老记者们的圈子，根本没空理会这帮“小屁孩”。

        排在15名开外，基本丧失角逐资格的人，与其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聚会，不如趁时间尚早，想想其他出路。

        最苦逼的就是中间那一溜子，都想趁着这最后一个月卯足了劲写稿子挣稿分，哪还有时间和心情参加聚会。

        最后表示有空愿意去的，才5个。夏柠想着今天反正也没事，于是也报了个名。

        “我今天没稿子，算我一个。”

        夏柠发完后，一直没说话的周楠楠突然开腔：“夏大记者都抱上市宣传部的大腿了，写不写稿子都无所谓了。”

        “？？？”

        “什么情况？”

        “呵呵，不说了，大家还是好好写稿子去吧。”

        夏柠也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跟周楠楠平时接触较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她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什么意思啊？@夏柠”吴芳跟夏柠关系还不错，直接在群里问她。

        夏柠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好发了一个“不懂”的表情。

        周楠楠是关系户，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平时无论她说什么，大家都让着她，不肯轻易触霉头。

        这次周楠楠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听得众人心里都有些小九九，夏柠看起来人畜无害，不会背后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吧。

        嘿，有好戏看了。不少人心里都有些雀跃，正是吃瓜群众不嫌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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