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精神衰弱

“柠柠，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晚上我8点的比赛不要忘了啊！”夏柠收到了来自蔡萍的微信。她看看时间才6点40分，从报社到学校，顶多半个钟头，她还能在食堂吃份盖浇饭再去看蔡萍的唱歌比赛。

        早春3月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夏柠看着街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白领，她们穿着时髦的衣衫，画着精致的妆容，说着热门的词汇，仿佛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

        她还是个大四学生，她必须通过这三个月的考核才有希望留下来，才能在毕业前拿到三方协议。现在看起来希望有些渺茫，但梦想还是要有的，这句话虽然听起来俗套，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她想到了蔡萍说的那句，“没办法，要往前冲啊！”

        蔡萍曾经是她的室友，如今成了她的学妹。说到蔡萍的经历，夏柠觉得自己虽然普通，但也是幸运的。

        三年前的9月份，蔡萍从北边一个小城市来到南洲大学。她是一个人坐了17个小时的火车来的。刚进宿舍，便从大包小包的行李中翻出了一塑料袋的腌肉条，分给大家。

        “这是我们老家的特产，做熟了之后再风干，味道不差的，你们尝尝。”她热情的把腌肉条分成了3份，分给了另外3个室友，包括夏柠在内。

        夏柠道了声谢接过来放在了桌上，而其他人显然有些看不上这样的“攀附”。圆圆脸的张璐连连摆手：“我最近减肥，不吃肉。”而打扮时髦的，一头红色长发的徐梓蕙则一脸嫌弃：“我不吃这种东西。”

        蔡萍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把被无视的两份腌肉条收好，麻利地开始铺床、套被子。

        可能是夏柠在第一次见面中表达出了善意，蔡萍喜欢找夏柠聊天。夏柠一开始也有些不太习惯，但时间一长，也就理解了她的热情。

        蔡萍是真的想融入南洲的生活，甚至有些急功近利了。她会拖着夏柠参加学校各种各样的活动，尽管她在人群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她的贫穷是无法掩盖的，她也尝试通过改变穿衣风格、化妆描眉来让自己更接近城市人，但她的廉价衣衫只能越发彰显她贫穷的气质。

        在四处碰壁后，她只好回归她最强的本领——学习。她永远都是班级的第一名，永远能拿到奖学金。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得到大家的认可，然而，这都没能让她变成更好的人，反而让她患上了神经衰弱。她变得自卑、敏感、多疑，她常常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她们嘴上说着：蔡萍，你真厉害。心里却讥讽：不过是个死读书的土包子，能有什么出息。

        一开始夏柠并没有意识到蔡萍的改变，夏柠天生的亲和力让她有交不完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蔡萍的主动，她们或许都不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当然，无话不谈，也只是单方面的。

        直到大三那年的十一长假，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回家了，蔡萍选择留在学校。除了寒暑假，她是不会回去的，一来为了省车费，二来她在学校提供的勤工助学超市打工，也不好频繁请假。

        等到夏柠过完了小长假回到学校后，却发现蔡萍消失了。

        没错，就是消失了。

        辅导员说蔡萍生了病需要回老家休息，暂时休学。事实上，蔡萍在班级上几乎是个透明人，根本不会有人关心她究竟生了什么病，需要休息多久。

        夏柠试图给蔡萍打电话、发微信、发QQ，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直到一年后，夏柠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夏柠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喂，是柠柠吗？”

        夏柠见到了久违的蔡萍。

        蔡萍没什么变化，瘦了点，人也黑了点，不过倒是显得很精神。然后她开始述说她的故事，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另外一个人的经历。

        其实很早前，蔡萍就开始频繁失眠，有时候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明明很累，精神却异常亢奋。十月三日在勤工助学超市打工时，她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辅导员送她去了校医院，值班医生说不出个所以然，说可能是低血糖，也可能是没好好休息，输了两瓶葡萄糖后，人也就醒了。

        但是辅导员瞧着蔡萍状态不对劲，硬是要送她回宿舍，很不恰巧的，帮她铺被子的时候又看到了她枕头下的安眠药。

        “我说是睡不着偶尔吃一片，辅导员不信，拖着我去市医院。”蔡萍苦笑一下，看向夏柠，“我是真没想过要自杀，但以后会不会，我说不准，你们不知道，那段时间真难熬。”

        市医院诊断后，说这是神经衰弱，需要及时进行治疗干预。

        学是暂时上不了了，但让蔡萍花钱治病，也是不太可能的。家里人不理解，身体出了毛病花再多的钱都要治，可这心里出了毛病，怎么治？能治好吗？凭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呢？

        蔡萍妈妈匆匆赶过来帮她办了休学手续，带着蔡萍回了老家。

        “那就没治了？”夏柠试探地问。

        “没治，成天跟着我妈下田。有一天我问我妈；妈，我以后是不是没有出路了？我妈扔给我一把刨子说：这就是你的出路。然后我就不再失眠了，我也说不上为什么，是因为那把刨子吗？”蔡萍冲夏柠笑了笑，继续说道：“在老家那段时间过的特别踏实，不用想着怎么跟人打交道，不用想着怎么撕掉自己身上的标签，也不用想着去食堂只打一份素菜加三两米饭会不会被嘲笑，总之病就这么好了。”

        说到这里，蔡萍呵呵傻笑起来，夏柠也笑了。

        在经历了近一年的休学后，蔡萍回来了，还是会参加各色各样的活动，但是不再小心翼翼总想着别人的眼光，“就当听不见，看不着呗，我觉得当鸵鸟也挺好的。”

        今天蔡萍是参加了一个院级校园歌手大赛，别人准备的都是流行歌、饶舌，偏偏她一人，要唱老到不行的《拜访春天》。

        选曲子的时候，夏柠还嘲笑过蔡萍的老土，“我敢打赌，10个人里9个人都没听过这首歌。”

        “你错了，是100个人里都不一定有1个人听过。”蔡萍纠正道。

        但偏偏这种特地独行的风格让观众觉得很是奇特，居然还过了海选进了院级决赛。

        “我跟你打赌我能进校级比赛，一顿饭作为赌资，敢不敢？”正想着，蔡萍的微信又发了过来，夏柠嘴角一抿，会了三个字：“两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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