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他，跟你说什么了？”湛屹干涩道。

        盛鱼捡起手机起身，“他问我，是不是也要去a省。”

        湛屹抬眸看着他，“你说是？”

        盛鱼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湛屹闭着眼睛扶额叹了口气。

        盛鱼拽住了他的胳膊，想道歉。

        湛屹直接道：“你以前见过他吗？”

        “我”,盛鱼想了想。

        这次想的格外认真。

        “算了，”湛屹说，“想不起来别想了，以后见到他，第一时间告诉我。”

        盛鱼看着他，“yi，我能看一下工作室的监控吗？”

        湛屹：“可以。”

        他带着盛鱼去拿杨哥的电脑。

        杨哥给他调出来了之后，盛鱼自己在里面看，湛屹和杨哥出来了，去了二楼的露台。

        这里没装修，就是普通的水泥地，平时堆些杂物。

        大家一般都在这抽烟。

        “老头儿又来了？”杨哥问。

        这小区没什么人偷，每次查监控，基本都为了那事儿。

        湛屹接过了他递的一根烟，“前几天他问我考多少分来着，我没说，他应该是跟别人打听出来了。”

        他这分考的高，附近的，和他一个高中的，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湛屹也知道瞒不住，但就是和自己亲口说的感觉不一样。

        那个人不配知道他的任何事儿。

        “这事儿吧，不好办，”杨哥抽了一口，“他这些年是在里面待够了，但他心里的气儿没消，尤其是你，你想走，没那么容易。”

        烟雾熏着湛屹的侧脸，“妈因为他没了。”

        杨哥知道，湛屹不是狠心的人，不然也不会初中就出来打工，拼命给他妈妈挣钱治病。

        但他妈妈没了，因为他爸，一辈子都毁了。

        这才是湛屹真正没法儿放下的。

        他自己身上的伤，也从小没断过。

        杨哥曾经见过一次，网吧那时候挺乱，尤其是他开在了居民区，隔三差五的就有打架的。

        当时湛屹上初二吧，一般先是帮着拉，免不了的要挨几拳，他那时脾气也不好，一点就着，下手还狠。

        多半情况下是，他把打架的那两方都给揍服了。

        但也确实好使。

        之后，只要湛屹在这，打架的都少了。

        一般到要起火的时候，湛屹过去看一眼，两边互相再骂几句，就散了。

        杨哥那会儿就寻思这么大一小孩儿，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多气要往外撒。

        直到有一次，湛屹她妈妈在医院找不着了，医院来电话，湛屹急着走。

        但碰巧那天网吧新来了一堆人，因为抢机子，要动手。

        湛屹去说了几句，着急又加上他平时脾气就冲，新来那伙儿的头儿，直接把矛头转向了他。

        等杨哥赶到的时候，湛屹的脸、脖子上和手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伤哪了。

        把他给吓坏了，湛屹却根本没当回事儿。

        他要送他去医院，湛屹就直愣愣的，要往外跑，他拗不过，只好把湛屹塞进了车里，拉着他去了精神专科医院。

        到了地方，一路脑子发胀的湛屹才发现自己身上全是血。

        他去厕所洗了洗，出来的时候血基本没了，但眼睛、嘴、指关节全是肿的，一看就知道是刚打完架。

        杨哥叹了口气，陪他去完监控室，找到人后，让湛屹去了旁边的医院，自己去帮着他安顿的韩馨。

        等他回来时，湛屹又憋了好半天，才和他说了家里的情况。

        湛屹家里那些事儿，大部分都是他主动问的。

        让一个孩子憋在心里这些，他老怕把湛屹给憋坏了，尤其是知道他妈妈得了抑郁症之后。

        但看着他这一步一步走过来，杨哥还挺欣慰的，这孩子还行，没长歪。

        也可能是早就歪了，不过，至少在外面看起来，还挺好的，就是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了些。

        杨哥抽完了一根烟，扔进了旁边的烟灰缸里，“他现在是怎么个意思？要换房子？”

        “嗯，”湛屹拿着烟，一直没抽，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抽过烟了，“他说在那睡不着觉。”

        杨哥嗤笑了声，“能睡着就怪了，他就是觉得你妈半夜会去找他吧，他不是一直就信那方面的事儿嘛。”

        “所以不能让他搬走。”湛屹望着楼下，二楼不高，但下边的人基本不会往上看。

        “浪费，”杨哥把他的烟抢过来了，“不能就光想换个房子吧，之前监控能看到，你那天晚上回去之后，监控再没拍到过他。”

        杨哥回头瞅了眼，“弟妹要查监控，这是刚才来的时候，碰见他了？”

        湛屹点了下头。

        “你现在还是一个月给他3000？”杨哥问。

        “嗯，他出狱那天自己要求的。”湛屹说

        “现在天天来找你，是不够花还是咋的，”杨哥说；“你前一阵不是又回去过一趟吗，他提了没？”

        湛屹摇了下头，“他那天就说不让我走，拿着个酒瓶子，打碎了往脖子上一杵，说是要自杀，还说，我要是走了，他就死，我就是杀爹杀娘的畜生。”

        “去他妈的吧，”杨哥骂了句，“他他妈到死都不带承认，你妈就是因为他死的。”

        “我就纳了闷了，他信那些东西，怕你妈回来找他，他咋就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个当爹当丈夫的人呢？”

        “打孩子，打媳妇儿，天天喝大酒，花媳妇儿的钱，进去一回儿了，出来还那个逼味儿，又进去一回，可算老实了，现在这是改往自己身上招呼了？”

        “拿个酒瓶子就自杀？他有能耐拿菜刀啊！”

        一气儿说完，杨哥还是觉得心堵得慌。

        “他永远不会觉得自己错了，”湛屹笑了声，“小时候，他整天说我妈外面有人了，现在，他说第二次进去，就是因为我提前放了摄像头。”

        “那他妈也是他亲手打的！”杨哥呸了一口，“一个八岁小孩儿，搁医院住了大半年才出院，真他妈是个牲口。”

        楼下三轮车过来卖豆腐。

        后边有人喊了声：“卖豆腐的，要一斤。”

        三轮车停下，老板下来切。

        “最近没看你来啊，我家都好几天没吃豆腐了。”

        老板笑笑：“前几天陪儿子去他要报的那个大学看了一圈儿，咱也没出过远门，岁数大了，跟孩子借点儿光，顺便旅个游，就多呆了几天。”

        “那也挺好，俺家那个前年考的，我到现在还没去过他学校呢，太远了，飞机票掏不起哦。”

        杨哥收回了目光，“你上回那胳膊，是酒瓶子拉的？”

        那天晚上湛屹回来，在工作间掏药箱。

        杨哥正好和朋友喝完酒，回来取家里的钥匙。

        工作室走空了，湛屹就没关门。

        杨哥寻着光往里一看，好家伙，一胳膊血。

        他说让他去医院，湛屹非要自己包。

        清洗干净了他一看，嗬，从胳膊肘到手腕，那么长一个大口子，光纱布就缠了一卷。

        他看的直揪心，不用喝醒酒汤，脑子都清醒了。

        湛屹还有心思拿手机拍，给他直接气走了。

        湛屹两只胳膊肘拄在栏杆上，“一个寸劲儿就划上了。”

        “真他妈愁人，”杨哥吐了口气，“他现在就是要先换个房子，离你妈远点儿，然后再把你留这，不让你出去上大学，是这个意思吧？”

        湛屹点了下头。

        “我操他妈的，他倒是学聪明了，不直接上手，开始恶心人了，”杨哥揉揉太阳穴，换了个语气，“这事儿，钱能摆平吗？给他几十万，一百万啥的，让他自己滚，行吗？”

        湛屹没说话。

        杨哥又道：“他找弟妹什么意思啊？看上他家的钱了？”

        “弟妹那宾利还挺招摇的，他要是这几天都在这边晃，难保不看见。”

        “他要是盯上他了，”湛屹冷笑一声，“就不是一百万的事儿了。”

        湛江出来之后，湛屹一直没告诉过他自己是做什么的，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他就是按月给他生活费，老房子也给他住着。

        但湛江绝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先是四处打听他在学校的事，后来又知道了他在这工作。

        说是要换个房子，害怕韩馨是一方面，想要回来这些年的补偿才是真的。

        湛江直到今天都一直坚信着，第二次他在里面呆了十年，都是湛屹偷着留下证据害的。

        他遭的这些罪，以及他下半辈子该怎么过，这些都要湛屹来承担。

        不为别的，就为就五个字，“我是你老子。”

        杨哥踢翻了旁边的一个空水桶，“实在不行，找他出来谈谈吧。”

        “立个合同，”杨哥说：“他要多少，咱一次性给了，省的成天犯恶心。”

        他知道湛屹心里有气，有恨，但这些东西都是双面的，对面不好过，自己也很难抽身。

        湛屹还小，他作为一个十几岁就出来混的人，经常看湛屹就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也是他为啥这么多年，一直能伸手帮一把，就尽量帮着他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你以后，也就别回来了，a省多好啊，年轻人待的大城市，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往里奔。”

        “你学习好，到那边读个好大学，毕业了再找个好工作，这边，能放下就放下吧，没啥值得留恋的。”

        “我说真的，哥的话你听进去点儿，”杨哥拍了下他的肩，“还有，缺多少跟我说，我这几年也攒了不少，再加上你的，差不多够了。”

        湛屹看着下面一如往常的小区里人来人往，他起身，“谢了，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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