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我快在家憋死了”

        早上起床没多久，林棉就接到了戴美的电话，一接起来，就接收到来自南越郊区的抱怨。

        乡下的日子最开始还挺新鲜，至少还能跑到院子里转转，可是，呆久了，每天看到的也都是一样的景色，属实视觉疲劳了其阿里。

        戴美唉声叹气道：“想喝酒了。”

        “你是酒鬼啊，少喝几天不行？”

        想起那几次戴美喝得东倒西歪的样子，林棉就觉得牙根痒痒的，想揍她。

        “你就忍着吧，还没说什么时候能出门呢。”

        “哎，工作室的活现在也只能卡在半路了。”戴美长叹，“要不是客户见不着，要不就是场地封锁，今年难干了哦。”

        听她这么说，林棉突然想起前几日萧承峯提起的舞台搭建，她踌躇了片刻还是打算等疫情好转了再跟她说，毕竟这对于工作室来说是另一个新的挑战。

        “对了，你和萧总现在怎么样了呀？”

        语气快速切换到贱兮兮的八卦，这么多□□夕相处，孤男寡女的，不发生些什么都说不过去。

        林棉在电话那头翻了个身，脸朝着窗户，几缕阳光直直地穿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昏暗的房间里，忍不住眯了眯眼。

        “没怎么样啊。”

        一听这话，戴美急了：“什么没怎么样，就没点近距离肢体接触？”

        “没有啊，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为什么一定要有肢体接触？”

        林棉刻意避开她的话题说道：“之前华耀口罩那件事，你猜找的谁帮忙？”

        “你别转移我注意力。”

        林棉笑着说：“你肯定感兴趣。”

        “那你说。”

        “赵清浔。”

        这三个字一出来，戴美微怔，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呆愣愣地握着手机坐在床上。

        “怎么，是不是很意外？”似乎是很满意她这个反应，林棉继续说，“他现在在江城第一人民医院，最开始华耀的物资运不进去，我把赵清浔的联系方式给了萧承峯，他就帮了这个忙。后来，口罩出事情也是他第一时间告诉了我们。”

        “你还有他联系方式啊。”戴美倒在被子上，“我早就删光了。”

        “还遗憾呢？”

        “有什么好遗憾的，毕业多少年了。”

        林棉失笑：“别嘴硬，要不我推给你？”

        沉默了几秒，戴美说：“还不快点推过来？挂了。”

        对于自己这个好朋友的脾性，林棉可是拿捏得很准，她把联系人名片推过去后，也就没多问，况且现在江城那边忙成一团，两人要再有点联系也得过段时日了。

        病毒还在持续扩散，每日仍有不断上涨的确诊和死亡病例，一组组跳动变化的数字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应急措施变得越来越规范、完整起来，情况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江城的第二所临时医院搭建好，更多的病人能及时地得到科学救治，而不是面容惨淡地躲在家里等待着命运和审判。

        国内在持续地抗击者病毒，而国外传来的消息也不容乐观。

        越来越多的国家接连遭受病毒爆发，临近的某岛国一搜大型邮轮上竟载有600多名确诊病例，新闻上，那样一搜豪华邮轮就那样毫无生机地漂浮在海面上，而岸边则是满目焦急的人。

        虽来自不同国家，可面对灾难时，人类的共情能力是强大的。

        看到画面上被担架运出的病人遗体，林棉只觉得眼角酸胀，在这一刻猛烈地意识到，人在灾难面前那般的无力和渺小。

        白布的刺目不知为何让林棉觉得心头一滞，她下意识地去看手机信息。

        之前她妈妈尽量每天都会在群里报一声平安，而这次，她妈妈已经两天没有发过消息了，群里只有她和她爸爸的对话。

        没来由的慌乱让她差点拿不住手机，她飞快地拨通她爸爸的电话。

        “喂，爸。”

        “棉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爸爸声音透着疲倦和老态，“我也联系不上你妈，我在找江城的朋友去打听。”

        父女俩情绪都很低落，没聊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林棉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她试图想联系上赵清浔，可那边也没有接通。她指尖颤抖着给赵清浔发了微信消息，她盼望着对方能赶紧看到给她回复，好让自己安心。

        一上午，林棉都提不起精神，她机械地吃完了早餐，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刷新着网上的消息。

        萧承峯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给她泡了杯柚子茶，他坐在她身边，语气竟可能的温柔。

        “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林棉抬眼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联系不上我妈，我很担心。”

        萧承峯把热茶放到她手里，因忧虑而变得冰冷的双手感受到了阵阵暖意。他自知不太会安慰人，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联系了人去帮忙。

        突然，手机铃声划破了屋内的寂静，林棉赶忙去看，上面写着赵清浔三个大字。

        “喂，赵清浔，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妈有消息了吗？”

        赵清浔语气不太好：“周医生前天的时候确诊了，现在在病房隔离。”

        听筒里一阵沉默，只听到重重的呼吸声似乎在压抑些什么。

        “你别难受，现在有治疗方案可以应对，康复率还是很高的。”

        “我我没事，谢谢你。”林棉不敢再多说话，“如果方便的话，就把我妈的最新情况告诉我，谢谢了。”

        通话结束，林棉一手捂着眼睛瘫倒在沙发上，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后槽牙紧紧咬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坐在一旁的萧承峯听到了全部对话，他此时紧蹙着眉头看向林棉。

        此时，林棉听不见任何声音，她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刚才赵清浔的话。

        确诊了，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出现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母亲做的是多危险的事，不仅是接触高危人群，林棉妈妈作为知名妇产科医生，她还在江城帮即将临盆的产妇生产。

        之前新闻里有播过，确诊产妇起了妊娠反应，在这种情况下，医生近距离接触患者，大大增加了感染风险。

        林棉很少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即使心里挂念着远在江城的母亲，她也不动声色地把情绪藏好。

        就在这时，林棉父亲的电话打了过来，林棉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手从脸上挪开，萧承峯注意到她的眼底早已泛红。

        “爸，妈妈她”

        电话那头的林清舟压抑住情绪，开口道：“你妈她确诊了，我托人关注好，一有情况就告诉我。他们医生说，现在有办法治好的，很多病人已经好转了，你放心，相信医生，相信科学。”

        不善言辞的林清舟说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女儿此时定然很难受。

        从小到大，林棉父母陪伴她的时间并不多，林清舟自己要到处下考古工地，一去就是好几个月，而周晚秋是医生，常常24小时呆在医院里，剩下留给林棉的时间并不多。

        相对于自己的妻子，林清舟还能花些时间和精力在林棉身上，要是恰逢假期还没有考古项目，他就会呆在南越来弥补自己未能做到的事，因此他了解林棉更多一些。

        因为成长环境带来的影响是很难改变，林棉从小就表现出对亲情的淡漠，她对于父母没有那么多亲近的表现，更多的是带着长辈的礼貌和尊敬，她做不出别人女儿能在父母面前撒娇痴笑的模样，她总是收起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刺刺地面对他们。

        可是，林清舟也知道，林棉是渴望父母的爱的，她一直都希望着他们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会儿，甚至可以在成长的路途上多陪陪她，哪怕一小会儿也好。

        可等到林清舟他们有时间来陪伴的时候，面对的却是一个已经长大成熟，好似不需要他们关爱的林棉。

        周晚秋性格要强，脾气，久而久之，在对待林棉的时候也习惯地摆出强硬的姿态，这也让母女两人之间的隔阂愈发明显。

        可是，血浓于水，母女连心，在这生死关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值一提。

        林棉难以想象天人两隔的情形，现在的她只觉得胸腔里空落落的，好似被硬生生地、鲜血淋漓地挖掉了一块，正呼呼地透着风。

        电话挂断后，林棉视线里闯入一只手，萧承峯递过来一张纸巾。

        “谢谢。”

        她声音有些发颤，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眼角溢出的泪水。

        萧承峯的话哽在喉咙处，从未见过林棉这般脆弱的模样，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见林棉泪水好像越擦越多，他朝前倾身，温热的掌心拂过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轻轻夹着干净的纸巾，轻轻捻去她脸上的泪水。

        “实在想哭，就哭出声吧。”

        或许是萧承峯的话语太过温柔，又或许她难以再克制内心的情绪。

        在这一瞬间，高高筑起的壁垒轰然倒塌，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不停滚落，抽泣声在安静的屋子内格外清晰，一声一声令人心痛。

        撑在沙发上的白皙细嫩的手使劲地握拳，手背上的青筋因太过用力而顶起那一层薄薄的皮肤。

        萧承峯见状，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拳头，指尖微微发力，把她蜷缩着的手指掰开，他低头看去，哪怕是修建圆润的指甲都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划痕，上边还泛着点点血红。

        她的哭泣声弱了下去，哽咽着恢复平静。她太过沉浸，全然未注意到自己的手毫无意识地扣住了萧承峯的手，像是找到一个能排遣悲伤的通道，严丝合缝地用力握着。

        萧承峯极有耐心地一遍一遍帮她擦干泪水，下半身靠在沙发边缘，高大的身躯像蹲在她腿边，从下往上地看着她。

        “你妈妈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他宽大的掌心下是她柔软的脸颊，大拇指轻擦去残留的泪珠，他平日里冷淡俊逸的眉眼此刻饱含温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给予她这片刻的依靠。

        在他的陪伴安慰下，林棉情绪平静了下来，面上没有了泪水，看向他时，喉头像黏住了一般，想说又说不出话来。

        “喝点水，我去做午饭。”

        说完，萧承峯摸了摸杯壁，还是温温的，见她小口小口漱饮着，站起身走进厨房。

        喝过水的林棉缓和了不少，她端着喝空的水杯走进厨房，脚下有些发软，差点没站稳。

        本来在拿调料的萧承峯，急着把手里东西一放，张开手臂架住她，林棉一个踉跄扑在他怀里，拿着杯子的手顺势环住他的腰。

        “不好意思。”

        林棉飞速地后退，拿着本打算清洗的杯子，又小跑回了客厅，留下萧承峯一人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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