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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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代，大家视野有限，看来看去，也就那几张熟脸。偶尔出现新鲜面孔，立刻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分寸尽失。
周一大课间，眼保健操刚结束，嚎叫声四起。
“啊——学长。”
“天呐，太帅了吧。”
杨希顶着一张逆天的帅脸站在后门处，笑容满面。
“叶然，你出来一下。”
极富磁性的嗓音落下，顿时哀嚎遍野。
“啊——我聋了。”
“mygod，这是什么情况？”
杨希觉得戏剧张力还不够，嘴巴一张，冒出三个字，立刻效果拉满。
有人双目瞪得滚圆：“信息量好大，有点上头。”
有人双手不停拍桌：“要死要死，呼叫氧气瓶。”
叶然走过去：“干嘛？”
“给你送宝贝。”杨希把厚厚一摞笔记递上。
一股淡淡的尘土味扑面而来，叶然咳了两声。
“这可是哥哥的心血，我估摸着应该对你有用。”
叶然随手翻了翻，全是理科数学的知识点拓展，考点题型内容丰富，有裁剪有手抄。
“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这些我都掌握了，妥妥的没问题。”
“谢谢。”
杨希眉开眼笑：“前几天两家一起吃饭，你怎么不来？”
叶然一头雾水，她不知有这事。
“算了，知道你不喜欢吵闹，我多嘴一问。”
杨希伸出手，叶然肩膀微转，他拍了个寂寞。
“有空一起打拳。”
“没空。”
杨希撇嘴，一溜烟跑远。
叶然一转身，就接受了二十多双眼睛严厉的审视。
钟塬率先窜过来：“叶神，你跟校草很熟？”
“一般。”
“他都喊你‘小老妹’了，只是一般？”
叶然看了一眼身旁聒噪的人，径直走去座位。刚一落座，耳边又飘来问话。
“叶神，你不喜欢杨希学长吧？”
“”
“快点表个态，这对我至关重要。”
“嗯。不喜欢。”
叶然话音一落，施朱立刻高呼：“特此通知，本姑娘要去追校草了。”
教室里一阵骚乱。
“学委女中豪杰。”
“大写加粗不锈钢的‘服’。”
“干掉学妹、掀翻学姐，学委任重而道远。”
有人带头鼓掌。
施朱双手握拳：“以后都叫我‘校花’。”
大家：“”反正不管别人承认与否，你自封“校花”也不是一两天了。
“校花”从座位旁离开后，叶然翻开了漫画书。自从被孙奕提醒尽量不要在教室里看视频，她就克制了很多。
《银魂》第二册最后几页翻完，仍有些意犹未尽。
银时又在喝草莓牛奶，他说：“我不定期吃点甜的实在难受。”
叶然深以为然，于是从小方盒里取出一颗糖。正要塞进嘴巴，看见右上角的女生梨涡浅笑，一双眼眸清澈明亮。
“要吗？”叶然晃了晃盒子。
“谢谢。”
女生侧身坐着，伸出细长的胳膊，摊开左手手掌。
西瓜糖落在她手心，她握住，却没有撕开糖纸。
凉风把试卷撩得起伏不定，叶然急忙去关窗户。
“还看吗？”
叶然转过头，见女生站在自己桌前，双手握着第三册。她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去完成这莫名其妙的“交接仪式”。
“谢谢。”
“你俩干啥呢？怎么还深情凝望上了？”
钟塬窜回座位，把湿哒哒的双手按在校服上蹭干：“哎呦，好东西啊。”
他随手将书抽走，翻得“哗啦”乱响。翻了几页才反应过来，一脸憨笑。
“抱歉，我鲁莽了。”
见叶然只静静看着自己，钟塬有些犯怵：“叶神，生气了？”
没得到回答，他心里更加没底。
“生气好歹换个表情。你这我也看不出来。”
钟塬用书戳戳白浔肩膀：“她生气了？”
“应该”白浔淡淡一笑，“没有吧。”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钟塬微微弯腰，双手捧书，举到眉毛高的位置。
把书放进桌兜后，叶然拿起消毒水喷了一圈。
“她嫌弃我，她明目张胆嫌弃我，她好狠的心。”
刚接受完“嫌弃打击”，钟塬又遭到了第二重伤害。
一只篮球轻轻“飞”来，正好砸中他脑门。
“草儿你有病吧。”钟塬暴跳如雷。
篮球被反弹回去，秦越捡起来，用胳膊夹在腰间：“怎么不躲开？”
“你搞突然袭击，让我怎么躲开？”
秦越笑声清朗：“明明是自己反应能力不如人，还找借口。”
钟塬白眼翻上天：“我反应能力不如人，说出去谁信？”停顿了片刻又问，“说我不如谁？有种报上名字。”
秦越狡黠一笑，看向叶然。
“她不算人。”钟塬理直气壮。
叶然：“”我谢谢你。
“也对，wuli叶可是神。”
秦越掏出一包手帕纸递过去：“还疼吗？”
“别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假惺惺。”钟塬愤愤瞪着眼前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恃颜行凶，你这爱搞恶作剧的巨婴。”
上课铃响后，叶然看了一眼坐在教室后门口的“巨婴”。
他确实很热衷于恶作剧。
叶然初一就认识秦越，初三二人成为同桌。
中考前，秦越最爱做的事是大中午在操场上定点投篮。
烈日炎炎，他独自挥汗如雨，玩尽兴了，就把脑袋伸在水龙头下冲洗。有一回叶然经过操场，被他强制拉去pk。
规则很简单——先投进十个就赢。
叶然输了。秦越兴高采烈：“手下败将，快请我吃冰淇淋。”
她不想搭理，却被拦住不放。
“信不信我把手按在你脸上？”
眼前晃着一双沾满尘土的人，她屈服。
“快去买，我要两个，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
“”幼稚！
叶然还没走几步，就被篮球砸中。力道很轻，但，脏！
“wuli叶，你后脑勺上怎么不长眼睛？”
“”
后来秦越又故技重施了几次，她已能灵巧躲过。他索然无味，便不再继续。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听课、刷题、考试周而复始。
中考前10天，叶然还是向老师提出申请——要换座位。
“我保证，我再也不把口香糖粘你书上了。”
秦越眼神诚恳。叶然波澜不惊。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在你的校服上画笑脸了。”
秦越表情真挚。叶然不为所动。
“wuli叶，我真的不会再剪你的头发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透过玻璃窗，叶然看着自己的“狗啃刘海”，一鼓作气搬到了教室最后。
直至中考结束，二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年少时的怨憎经不起推敲，仔细想来，都是些搬不上台面的鸡毛蒜皮。
高二开学那天再见到秦越，叶然明显一愣。
男生稚气渐消，脸上利落的轮廓已代替了婴儿肥。他还是那么爱笑，无论何时何地，都笑得没心没肺。
因为熟知对方经历，叶然觉得这人多少有些精神分裂。
此时，这精分患者正一本正经回答问题：“老师，屈原是个装修鬼才。”
笑声四起，包豆豆一脸黑线。
患者解释：“你听这话，‘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他还挺会选材料，成本低，纯天然。”
“这叫文人的浪漫，懂吗？”
“不懂。请恕弟子才疏学浅。”
包豆豆被气笑了：“为师早晚被你们这帮坏家伙闹出心脏病来。”
叶然送还作文时，尚且康健的包豆豆迫不及待：“怎么样？谈谈感受。”
“语言优美。”
“还有呢？”
“字很漂亮。”
“继续。”
“”
包豆豆擦着眼镜片：“人家白浔的文章，措辞严谨，主旨鲜明，自成风格。哪怕不写名字，我一读就知道出自她手。”
“”她的字，别人模仿不来。
包豆豆一眼看穿学生的心思：“为师特指交上来的电子稿。”
叶然离开前，手上又多了两份作文。电子稿。同一个作者。
自行车行到拐角，那作者又在玩猫。
“叶神。”
作者抱着小猫站起身，满面笑容。
“有事？”
“没有。”
叶然抬脚要走，作者低声发问：“你怎么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四目相对，四下沉寂。小猫在舔作者的手背，一下，两下。
“它好软。你要不要——忘了你有洁癖。”
叶然视线扫过作者嘴唇和下巴上的彩笔印记，她鬓角的头发还未晾干，松松垮垮。
“白浔。”
“怎么了？”
“你再照照镜子。”
叶然说完，在对方发愣的间隙，塞好耳机，一路向前。
“喵——”，叫声打破寂静。
白浔从书包里拿出小镜子，借着路灯的白光，见镜中的女生神色复杂。
困惑？欣喜？难过？
她一时辨不清，只好蹲下身继续抚摸两只猫的尾巴。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上面贴着便利贴——生日快乐，叶然。
叶盛川的语气。叶盛川的字。他终于记起来了!
叶然长舒一口气，又去洗了一次手。
空气静默，孤独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盖子揭开的同时，一声冷哼在卧室各处横冲直撞。
叶盛川绝不会送这种礼物。显然又是宋樱在“代劳”。
这是她第四次干这种事！
这一回，她甚至模仿了叶盛川的笔迹。
取出盒子里的小塑料包，把盒子扔去垃圾桶，叶然再洗一次手，搓着泡沫，顺便洗了一把脸，觉得还不够，干脆洗了个澡。
卫生间的门被敲击，响声急促。白浔暂停音乐。
“臭丫头你动作快点，我赶时间。”
白浔迅速裹好浴巾，房门刚一打开，白桐就钻了进来。
“又要出门？”
“废话。”
白桐在洗手台边不停翻找。一身粉白紧身旗袍为她修饰出玲珑的曲线，她妆容精致，魅力四射。
“见到我的耳坠了吗？水滴那款。”
“在你首饰盒里。”
白浔一进来就见地上掉着一对白玉耳坠，知道白桐丢三落四的毛病又犯了，便帮她收了起来。
电话铃响起，白桐随手挂断。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不用等我。”
不待白浔回答，白桐已经慌慌张张出去，“哐——”，房门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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