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幼稚的男生

阿芮用了五天时间在宿舍思考她和沈子清的关系，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脸上的抓痕已经结痂了，沈子清却没有再来找过她。

        阿芮心里闷闷的，想出去透透气，也不想再麻烦程瑶每天帮她打饭，于是她和程瑶一起去食堂吃饭。

        打好饭，她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吃了一会儿，程瑶说:“这首歌特别好听，一起听！”

        她把一只耳机塞到了阿芮的耳朵里。

        可是，阿芮还是能听到了旁边一桌的女生窃窃私语，她的听力一向很好。

        ［就是她，前几天在七舍门口被打的那个！

        听说是被包养了，原配痛撕小三，相当过瘾！

        她不是物理系那个天才少女吗？大一就发了sci那个，校报还登过她的采访，没想到居然被包养！

        谁知道呢？你说论文有没有可能是金主花钱给她买的？

        我还听说她爸是物理教授，帮她写个论文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你们说哪种可能大一点？

        她那个论文好像挺牛逼的，在学术界都弄出了点动静，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到，我猜她爸帮她写的概率比较大。］

        阿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便问程瑶：“她们说的是我吗？”

        程瑶把另一只耳机也塞到她耳朵上：“别听她们瞎，一群人吃饱了撑的！有毛病！”

        阿芮也不想听那些话，可是她们虽然看起来像是窃窃私语，但说话的声音一点都不小，她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有点刺耳。

        爸爸跟阿芮说过，如果嫌外面的声音太吵，要么把那个声音关掉，要么把自己的耳朵关掉，她现在没有办法关掉自己的耳朵，只好去关掉那个声音。

        她把耳机还给程瑶，站起来，走到那一桌女生面前，说：“你们刚才讨论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们答案，沈子清没有包养我，他是我哥哥的同事，不是很有钱的人，我爸爸的确是物理系教授，但是他的研究领域是天体物理，而我的论文是量子光学领域的，是完全不同的分支，所以也不可能帮我写论文，现在你们已经知道答案了，可以不再讨论我的事情了吗？”

        那四个女生个个呆楞的看着阿芮，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

        等阿芮说完，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全都低下头去吃饭，好像阿芮刚才的话不是说给她们听的。

        “问你们话呢？聋了还是哑了？”程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阿芮身后，阿芮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可能程瑶的样子太凶了，那几个女生也被吓到了，饭也不吃了，端着餐盘就要走。

        程瑶往边上跨了一步挡在走道上：“答了话再走！”

        那几个女生支支吾吾的说：“知道了，不讨论了。”

        然后就绕开程瑶往外走，一个女生嘀咕了一句：“这人神经病吧！”

        程瑶冲着她们喊：“对，我就是神经病，杀人都不用坐牢的那种！”

        转头又温柔的冲阿芮一笑：“妥了，咱继续吃饭！”

        程瑶总能在各种面孔之间自由的切换，有时候温柔，有时侯特凶，有时候感性，有时候又很酷，她也是个演戏高手，但是不让人觉得讨厌。

        阿芮对程瑶的崇拜又加了一成，她吵架也从来没输过。

        看着那几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阿芮有点开心。

        不过她才高兴了几秒，就看到了那个偷拍她的讨厌男生，就坐在她的座位后面两排，男生和那天一样的姿势，垮垮的靠在椅子背上，不过今天穿的是暗红色的球衣，一条腿伸在桌子腿的外面，很长，给人的感觉比那天更加傲慢和不羁。

        他发现阿芮看到他了，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嘴角勾起，又是那种不坏好意的笑。

        阿芮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告诉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也许他又要说什么让阿芮难堪的话。

        可是，下一秒，阿芮看到他突然把长腿伸到了走道上，“哐哐当当”好几声，阿芮忍不住捂住耳朵，铝合金的餐具在地上跳舞，刚才走在最后面，骂她们神经病的那个女生应声摔了个狗啃屎，看着就好疼。

        罪魁祸首的同伙们还在旁边起哄：“呦，美女，拜倒在我们嘉爷西装裤下的挺多，像你行这么大礼的还是头一个！”

        “嘉爷的魅力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做坏事的男生把嘴里叼着的牙签仍在了对面男生身上，还骂了句：“赶紧吃你的饭，话这么多小心噎死你！”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阿芮全程愣在那里，直到程瑶拉了她一下：“报应来的真快！痛快！这顿可以多吃一碗饭！”

        阿芮吃饭有点心不在焉，在想刚才的事，他是故意的吗？是想帮我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帮我呢？

        程瑶在跟阿芮说话：“阿芮，我发现你做事的脑回路挺清奇的，不过效果还真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往往最有效，以前你做的好多事情我就有这种感觉，看着好像有点傻乎乎的，但是次次都能击中问题的本质！我以后也要学学你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

        阿芮有点受宠若惊：“我那样做很奇怪吗？刚才她们一直讨论我的事情，我去告诉她们答案，这样她们就不用再讨论了，我好像只能想到这么样的办法。”

        程瑶想了一会，有点无奈的看着阿芮：“逻辑上好像是挺合理的，但是好像又哪里不太对，大部分人可能不会像你这样做，至于为什么呢？”

        程瑶又想了一会儿：“我知道了，那些人讨论你的事情的目的并不是想要知道答案！嗯，就是这么回事！”

        “那她们为什么要讨论？”阿芮很好学，不懂就要问。

        “就是为了讨论而讨论！”程瑶很肯定的说。

        阿芮并不是很理解，因为发了几篇论文被校报冠以天才少女的名头，可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甚至还有点笨，很多别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却很难理解。

        理解别人对她来说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他曾经非常困惑于此，是爸爸的话开导了她，他说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阿芮的时间都用在物理上了，所以很多别的事情理解不了是很正常的。

        阿芮的爸爸是一位天体物理学教授，在阿芮三岁以前，他曾经是“追寻宇宙第一道曙光的人”之一，但是那个工作要长年呆在山里，在阿芮三岁的时候，他放弃了观测天体学，转而去高校走向了理论研究，据说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阿芮。

        爸爸常说阿芮在物理上很有天赋，四岁的时候苏爸爸给阿芮讲宇宙的奥秘，他说银河系是一个由无数的恒星组成的巨大的碟形星群，而我们生存的太阳系只是位于这个碟形星群外围的一个星系而已，宇宙中有无数像太阳一样会发光发热的恒星。

        彼时，阿芮问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问题：“宇宙中有无数的星星，为什么我们抬头看只有很少的几颗星星，而不是满天的星星？”

        阿芮在语言方面发育很迟，三岁的时候还只是会说一些词语和简单的陈述句，从来都不会像别的小孩一样追着爸妈问东问西，所以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爸爸惊喜得哭了，他抹着眼角的泪，说阿芮人生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天体物理学的终极问题。

        他耐心的给阿芮解释：“我们之所以看不到那么多星星，是因为宇宙大爆炸之后，我们的宇宙一直在持续扩大，距离我们越远的星球移动的速度也越快，有些甚至和光速一样快，这些能追上光速的星球的的光永远无法到达地球，所以我们永远都看不到它们，这就是空间超光速膨胀产生的星系超光速退行。”

        苏爸爸还说，每一个从事物理学研究的人，都是追光的人，追光是他们的终极理想，因为一旦追上光速，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将成为可能，时间会倒流，空间可以瞬移。

        阿芮也想成为一个追光的人，所以她会把她唯一擅长的事情做到最好，虽然她专研的领域不是天体物理，而是量子物理，但量子光学本质也是在追光，因为量子纠缠效应远超光速。

        当然，小时候的这些事情阿芮并不记得，大多都是听爸爸说的，他总是喜欢向别人讲述阿芮小时候的事情，告诉别人阿芮从小就是一个令他骄傲的孩子。

        不过阿芮的天赋似乎全部用在了物理上，其它科目，除了数学，都很一般，尤其是语文成绩，可以用很差来形容，阅读理解部分总是丢掉很多分数，语文老师说她的阅读量太少了，可是她十分不喜欢读文学作品，它们的描述总是模棱两可，或者讲了半天不知道在讲什么，毫无逻辑可言，阅读理解的题目还经常会问，作者这样写是为了表达什么样的情绪，或者作者在想什么？这对阿芮来说就更难了，她连面对面的人的情绪都看不懂，更别说只存在于书里面的作者了。

        阿芮看过一个人体艺术展，那里面的人，通过一些刻意的奇怪动作和行为吸引大家的围观，阿芮刚好相反，她常常通过模仿别人的动作和语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她会有意识的向别人学习：“那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办？”阿芮问程瑶。

        “我啊，可能会当作没听到，也可能上去把她们揍一顿！”

        阿芮觉得这两个好像都不是好办法，尤其是打人。

        妈妈说过，如果别人做了让我不舒服的事情，能动口解决的话最好不要动手，当然动口的意思是用嘴巴讲道理，而不是咬人。

        所以在阿芮的记忆里，除了在幼儿园的时候咬过一个弄乱她的积木的小朋友的手，小学的时候打过一个揪她辫子的小男孩，就再也没有动手打过人。

        阿芮说：“可是，打人是不对的！”

        程瑶扶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无可奈何：“成人的世界哪有绝对的对与不对，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她换了个话题：“发现没？刚才那个叫嘉爷的男生好帅啊！”

        阿芮回想了一下，他的皮肤很白，鼻梁高高的，嘴唇有点薄，头发是碎碎的，嘴角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但那种笑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似乎是嘲讽，把嘲讽挂在嘴角，目无一切的傲慢的感觉。

        以前，阿芮对男生的审美是由沈子清来定义的，是那种儒雅的、清俊的样子，可他和沈子清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不能否认，他是好看的，于是阿芮点了点头：“是挺帅的，不过不是什么好人！”

        “对，就是那种痞帅痞帅的！”程瑶兴奋的说。

        阿芮：“……”

        阿芮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虽然那个男生今天出脚帮了她，也不能为他偷拍的恶劣行为开脱。

        而且伸腿绊人这种幼稚行为连高中生都很不屑了吧？真的是一个好幼稚的男生！阿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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