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鬣狗磨刀

沈渊，十五岁，大赵徽州府丹信府坡河县沈家村人。

        一年前沈家村被一伙流寇洗劫，流寇在沈家村进行一番屠杀抢掠之后，一把火让原本还算繁荣的沈家村庄付之一炬。

        沈渊因为带着妹妹在村外玩耍，误了回家的时辰，侥幸逃得一命，无家可归的沈渊便带着妹妹沈琳开始了流浪求生的生涯，因为身子骨较弱，流浪的一年里沈渊和沈琳二人的遭遇可想而知。

        三日前兄妹二人跟随一伙难民进入楚国舞阳郡西风府，便因饥寒交迫，染病昏倒在这破院。

        “没想到，穿越而来，却是噩梦开局！”

        前世作为一名it男的沈渊面对此时境遇不由感叹一声，脑海中这一年的流浪逃难生涯更是如同刀划一般深深刻入脑海中。

        “人不如狗”记忆里，如今三国鼎足，分为赵、楚、明。而徽州郡因和楚国舞阳郡相接，两国边境治安极为混乱，随处可见的山林贼寇，一路见到的路有饿殍，数次带着沈琳死里逃生的情境，让沈渊不由感叹这个原身真是命硬。

        “对了？沈琳呢？”

        占据了原身的记忆，沈渊突然发现这个多出的九岁妹妹似乎不见了。艰难的起身打量了一番四周破院。

        用身体中所剩不多的力气喊了几句沈琳，无人回应。

        沈渊只感觉一股担忧从心中生起，记忆里那个相依为命的女孩，那个年岁不大，但是甚是懂事的妹妹不见了。

        “兴许是出去找吃的了。”

        “咕！”

        “咕！”

        沈渊不知道自己的病是怎么好的，此刻肚子里传来的两声咕隆，身体中传来的饥饿感充斥了全部大脑。

        艰难的从房里爬出，来到破院外围，沈渊看到附近有一个卖包子的铺子大门虚掩着。

        “走开走开！两个小杂种想偷包子？”

        “再不走！打断你们的狗腿！”

        脑海中前几日的记忆浮现，那个手持擀面杖粗鲁的男子身影浮现，沈渊身体不禁害怕的哆嗦了一番。

        夕阳就要落下，周遭外出归来的行人路过，沈渊能察觉到一股苦命的气息从他们身上传出，那面黄肌瘦的样子，那衣衫褴褛的打扮。而自己这孤苦伶仃的样子似乎不能引起他们的任何同情，就算是匆匆瞥了一眼，那眼中传来的只有麻木和视而不见。

        身上的乏力感越来越重，饥饿感涌上心头，沈渊感到似乎天已经黑了下来。

        “我就要饿死了吗？”

        四肢纤瘦无力，身上更是皮包骨头，没有几斤肉，身体上的虚弱带来精神上的绝望，沈渊心中不由产生了要被饿死的念头。前世虽然平平凡凡的度过了快三十年，但是这种印在内心的无助感却是第一次体验到。

        沈渊不由想到原身记忆里的一幕幕，那在城外饿倒在路边再也没有爬起来的身影，第一次见到易子而食而害怕到不敢闭眼的恐惧，还有高墙大院门口那大狗碗里满满的肉食，和自己那垂涎三尺的唾液。

        渐渐的，沈渊颤颤巍巍挺直了身子，眼睛直盯盯的望着那个没有完全合上的包子铺门，瘦弱的身体慢慢踱步过去。

        “我要活下去！”

        前所未有的坚定涌上心头，和平生活三十年的沈渊望着越来越近的包子铺，他似乎能闻到里面传来一股浓烈的面粉和肉香，一股无言的刺激将内心最后一丝抗拒摧毁。

        人饿极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包子铺门口，沈渊慌乱的从店铺跑出，一个不慎，重重摔倒在地上，此时口中剩下的半个包子掉落在地，沈渊急忙捡起，一股脑的塞入口中，口中快速的咀嚼。

        身后包子铺一个粗壮的身影追了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沈渊，口中谩骂不断，手中拳脚更是毫不客气的挥舞下来。

        “小杂种，你找死！”

        摔倒在地，而且身体长期营养匮乏，沈渊知道自己跑不了，更何况如今摔倒在地，也不想着逃跑，一边将嘴里的馒头吞下，一边用左手护住脑袋，右手捂紧怀中另外一个大肉包，就这样蜷缩在地上，嘴里不时传出痛吟。

        伴随着耳边谩骂之声，沈渊感觉到身上的拳脚也越来越重，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一阵阵剧痛席卷全身，怀里传来的滚烫却是让沈渊咬牙坚持了下来。

        “好倔的小子！住手！”

        感觉到身上的拳头似乎慢了下来，沈渊眼前一黑，整个人又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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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渊醒来发现身处一个废弃的破观里。除了两个个年纪二十多的青年，观里还有二十多名和他一般年岁的少年。

        “这是哪里？”

        “鬣狗窝！”

        通过交谈，沈渊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

        先前在包子铺这个叫大力的青年救了他，然后将他带回这破观中。而这大力却是西风府众多鬣狗之一。

        鬣狗乃是为世家子弟厮杀争夺的下九流职业，在楚国各郡都甚为流行。

        天下三国，楚国以宗派立足，赵国多世家，明国更是划二十四节道，以军队立国。

        这舞阳郡，大大小小的世家有上百之多，虽称世家，但无论是实力还是家底都远远不如赵国的世家，和本地一些宗派相比也是远远不如。于是楚国各地小型世家便联合起来共抗本地宗派，用抱团的形式来维持自身的利益。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句话亘古不变。

        虽然共同联合，但是不少世家之间却还是有很多的矛盾，或是生意，或是世家少爷之间的争执。

        而两个世家之间起了争斗，怎么办？靠世家自己下场，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要是压箱底的自家高手有个三长两短，只能白白便宜了当地宗派势力，实在是得不偿失！

        因此，斗犬便应运而生。

        这犬却不是说狗，而是人。所有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都可以算犬，六旬老人也好，七岁稚童也罢，对于某些人来说，没有老幼之分。赢了，米肉吃食，输了，路边刨坑一丢。

        这就是鬣狗，一群为了活下去既卑微又没有丝毫尊严的可怜虫，同时，也是这天下最不怕死的一群人。

        “小子，明日就有一场斗犬，敢不敢？”

        沈渊闻言，表情不变，接过大力递过来的一碗肉汤，整个人脸色前所未有的平静，这一切通过刚刚的交谈，他都预料到了。

        天下馅饼掉落，更不要说肉了。

        今日自己誓死都要护住怀中包子的举动打动了大力，让他觉得自己这护食不要命的性子适合成为一名鬣狗。因此大力在包子铺救下自己，目的无非如此。

        同情，沈渊清楚，那是前世才拥有的奢侈，而在这里，活下去才是根本。

        狗，为了吃食，才会露出獠牙，才会摇起尾巴。

        而鬣狗只要活了下来就有生存下去的食物。

        大力递过来的肉汤让沈渊知道他没得选择，无论是对大力来说，还是自己，甚至是观内那十几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他们看的只是碗里的肉，而不是自己。

        沈渊感觉自己的心境似乎完全发生了变化，那三十年的平凡人生就好像是一场梦一般，现在这吃人的社会才是他睁开眼所看见的真实。

        “来！”

        一大碗肉汤满满入腹，久违的温暖和饱腹感涌上心头，沈渊望着观内四周盘坐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察觉到他们的双眼聚焦在自己手中的碗上，眼神不由坚定起来。

        “今天起，你就叫二十一！”

        大力拍了拍沈渊的脑袋，便一瘸一拐的走开。

        此时，观内，算上沈渊、大力共二十一人！

        “二十一，我是二十，我也是今天加入大力鬣狗窝的！！”

        沈渊的旁边躺着一个比他壮实不少的少年，沈渊二十一，他二十。

        抬头透过破旧不全的观顶，沈渊能看到夜空中几颗繁星闪烁，那皎白的月光透过瓦片缝隙洒下，整个人闭上了眼睛，对于身旁叫二十的少年不做任何理会。

        脑海里想着失去联系的沈琳，想着前世早九晚九的工作，还有现在还在怀里的那个肉包，沈渊不知道这片夜空和前世的夜空是不是一样，也是月色皎洁。但是他知道他和前世不一样了，在这里，生存是个难题。

        翌日，观内所有少年都被大力叫了起来，而大力腰间此时已经多了一根短矛，而另一名和大力年龄相仿的青年此刻手中也拿着一柄柴刀，柴刀上锈迹斑斑。

        望着面前一根半米的木杆上绑着的一块铁片，铁片顶端还有豁口，铁刃还很厚，沈渊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这就是今日斗犬他的武器，因为场中除了大力和柴刀青年，所有人的武器都是如此。

        学着众人安心端坐在地，沈渊知道这是等待出发前的最后宁静。此时，细心观察之下，沈渊突然发现了什么，连忙拿起放在身旁被他称为木制铁片的刀，寻到观内台阶石头处，果不其然，他发现了很多摩擦的痕迹。

        “你在干什么？二十一？”

        名叫二十的少年挨着沈渊最近，见到沈渊在台阶处磨刀，不由问道。

        “不想死就磨！”

        而在观内一直闭目养神的大力此刻也睁开了眼睛，只是望了磨刀的沈渊二人一眼，便不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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