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佛陀不渡（5）

穆如酒从小便没了生母，可以说是从小被打到大的，对于穆如酒来说，这些打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家常便饭，所以时间久了，穆如酒也不会去在乎。

这些事情，平时也不会有人问她，如今有人注意到，穆如酒便给寂安看了。

倒不是想卖惨或是什么，她只是想要借此来说服寂安，不需要那些药膏之类的东西的。

浪费。

寂安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心口不知为何颤了颤，眸光细碎，像是蒙了一层看不清的雾气。

突然想到一些僧人是不愿意见血的，穆如酒担心寂安会因此厌烦她，急忙又将衣袖拉了下去，局促地看向他。

“嘿嘿，其实一点都不痛的，所以不用浪费药膏。”

穆如酒笑着看向僧人，煞有介事地这样说道。

看着眼前的少女，寂安有些恍惚。

他原本以为，少女是活在光里的大小姐，无忧无虑，每日最忧愁的事，大抵便是弄脏了衣裙。

他竟不知，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竟是连光都没有见过的。

穆如酒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笑着看向僧人，还开玩笑似的开口：“和尚，我问过住持，这寒蝉寺的佛陀能不能实现世人的心愿。”

僧人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那双眼眸中带着穆如酒看不懂的情绪。

穆如酒还是笑着：“那我也是世人啊，如果我烧香拜佛，佛像会不会实现我的愿望呢？”

知道寂安不说话，穆如酒便自顾自地说着：“如果当真能够实现的话，那我一定每天都虔诚地跪拜，让佛祖知道我的忠心。”

少女的眸光对上僧人的那一刻，下雨了。

倾盆大雨瞬间浇下，穆如酒来不及反应，僧人的两只手便挡在了穆如酒头上。

僧人的手并没有多大的地方，只是堪堪能够遮挡住穆如酒的头，落在了穆如酒的头顶。

他用自己的手，为穆如酒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

佛陀不渡她的。

他来渡。

--

是夜。

慧空站在寂安面前，沉默不语。

房间里太过寂静了，寂安竟然有些不适应。

她总是在他耳边吵来吵去的，有时候他的经书都念不下的。

想到这里，僧人的嘴角却是浮现一抹笑意。

似乎是过了许久。

慧空终是缓缓开口：“你说她是世人，所以想要解她苦厄。”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如今呢寂安？她的苦厄可解？”

寂安凝眸，看向眼前的慧空，声音清冷：“师父可知，如何解她苦厄？”

慧空沉声：“她只是想要你一句话。”

“那师父觉得，徒儿该不该同她说一句话呢？”

慧空不答，只是看向他。

寂安垂眸，像是在思索这个问题，许久才缓缓开口：“可是师父，同她说话并不能解她苦厄。”

慧空却道：“至少能让她心安。”

“师父，”不知道想起什么，寂安眸光深邃，那慈悲的眸子似乎闪过冷光，“她过得太苦了。”

他才知道，原来从光里走来的人，自己却从不曾见过光的。

“师父，她过得太苦了。”

“我不忍心。”

不忍心只给她一份“心安”，僧人想要解她苦厄的。

禅房中，似乎传来慧空的一声长叹。

“寂安，值得吗？”

“阿弥陀佛。”

--

僧人同少女生气了。

原因是——穆如酒也不知道。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那一日，穆如酒来的时候，又见到那位李家小姐了。

大抵是那日寂安在她面前有了跟常人不一样的举动，让李家小姐重新燃起了希望，所以她此次前来，借着想要让寂安大师给她解惑的名义，又来找他。

只不过这一次，寂安拒绝得很果断。

上次是因着李家老爷早些年修缮寒蝉寺的人情，李家老爷再三请求，寂安才不得不见了李小姐一面的。

这一次，寂安没有见李家小姐。

只是那位小姐显然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寂安不见，她便一直站在正院里，美其名曰等到寂安大师看到她的诚意为止。

穆如酒今天摘了些果子，想着“孝敬”一下佛像，就准备先给佛像那里放几个野果子再去找寂安。

然后穆如酒就在前院遇到了正在等待寂安的李家小姐。

这李家小姐周围围了一群人，不少僧人也好心规劝着，想要劝她离开。

但是这位小姐像是铁了心，不见到寂安坚决不走。

穆如酒打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这位小姐的耐心大概是耗尽了。

从来都是别人顺着她的份，还没有人敢让她等这么久。

大概是来了几分火气，李家小姐口不择言：“不过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和尚，竟敢在本小姐面前拿架子，你们这寒蝉寺是想拆了是吧！？”

“寂安年纪轻轻的，架子倒是拿得挺足，哼，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不少人可都曾见过他与陌生女子幽会，谁知道这和尚身子还是不是干净——”

“啪——”的一声。

穆如酒一巴掌就扇过去了。

那衣裙的野果子红的绿的掉了一地，她也没弯腰去捡。

“啊——”

穆如酒那一巴掌也不轻，李家小姐直接被扇在了地上，直接疯狂地大喊起来。

她捂着脸，从地上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穆如酒，瞳孔剧烈收缩，那眼神，像是要把穆如酒抽筋拔骨一般！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打我！？”

那位李家小姐显然是怒了，随行的几个家丁将穆如酒团团围了起来。

穆如酒看也不看，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小姐。

她不经人事，但也听她的后母骂过自己。

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野种”，“下贱东西”诸如此类的话，久而久之，穆如酒也明白意思的。

那位一步成佛的僧人，怎么能被她辱骂这样的话呢！？

穆如酒听不得。

她目光冷沉地看着这位小姐，什么话都没说。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她！打死她！”

李家小姐叫嚣着，让身边的家丁一拥而上。

穆如酒没想过躲的。

——毕竟做了这种事，为了不给寒蝉寺添乱，这顿打她也是要挨的。

但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甚至穆如酒都不清楚，寂安是何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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