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疆场（10）

穆易没有见过那样的穆如酒。

——或者说，在小屁孩儿的眼中，穆如酒应当不是这个样子的。

穆如酒或许应该站在疆场上操控全局，应该在百万军中取人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持伏月戟，脸上溅了鲜血。

——是那头熊的。

穆如酒丝毫没有受伤。

见不远处的小屁孩儿有些呆滞，穆如酒毫不在意地将自己脸上的血擦干净，这才对小屁孩儿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没事了，过来！”

小屁孩儿只是愣了一下，便走上前去。

周围的血腥味很重，但是穆易却只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走吧，我们要尽快下山了，”穆如酒眯了眯眼睛看看周围，“血腥味会引来其他猛兽的。”

说着，穆如酒将伏月戟扔给小屁孩儿，自己一人将那已经断气的熊扛起来，朝着山下走去。

还好这头熊没有太大，否则穆如酒还要将这熊分成几块运下去，总归是不方便的。

穆如酒让小屁孩儿在前面带路，她跟着他往后走着。

穆如酒力气很大，这熊不小，她跟着小屁孩儿一路走一路歇的，天黑之前应该能回去。

“我来扛一段吧。”

穆易抿唇开口，想要将穆如酒肩上的熊接过来。

只不过刚接了个爪子，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穆如酒见状，不觉笑笑，将那黑熊放下来，这才对小屁孩儿说道：“没关系，我来就好。”

小屁孩儿看着那死的不能再死的熊，抿唇问道：“不重吗？”

穆如酒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小时候，我们家里盖屋子什么的，继母都是让我去帮忙的，我一个人能将那最粗的柱子扛起来，所以这些也不算什么的。”

穆如酒小时候什么苦都吃过的，所以这些对她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

“这山上人迹罕至，我查过书简，这样的山中一般都会有许多珍贵的药草之类的，我们今日没有时间看了，等过几日，我们再上山来找一找。”

穆如酒说得轻快，完全不觉得辛苦。

昌云的瘟疫现在已经严重了，穆如酒既然看到了，就一定要管的。

小屁孩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穆如酒却笑着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温柔：“小屁孩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地把你带回去的。”

“你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穆如酒抬头看天，眼中带着几分感慨：“不知道……他现在在京城做什么。”

“他”指的是谁，小屁孩儿是清楚的。

只不过，每次听到穆如酒提起他，穆易总是觉得胸闷。

“他若是当真在意你，为何这么久也不来封信？”穆易愤愤不平。

穆如酒的眼中闪过一抹黯淡，她扯了扯嘴角，眼中没了笑意：“大抵是太忙了吧？”

——穆如酒已经习惯欺骗自己了。

穆易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听她这么说，到底还是没有再说出口。

穆如酒坐在石头上休息，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远处，看到什么的时候，目光不觉亮了亮。

“怎么了？”

穆易问道。

穆如酒起身，向着一旁走去，她抬头，往高耸入云的山巅看去。

眯了眯眼睛，穆如酒指了指那长在山腰上的一株植物，不确定地开口：“那草上，是不是开着一朵晶蓝色的小花？”

穆易皱皱眉，也眯着眼看去，随即点点头：“是，怎么了？”

穆如酒抿唇，雀跃地看向穆易：“小屁孩儿，跟你出来真走运！”

说着，穆如酒便要上前去攀爬那陡峭的山峦。

“穆如酒，你做什么！？”

穆易急忙制止，他拦住穆如酒的动作，大声质问。

——这山势这般险峻，加上这恶劣的天气，穆如酒是不要命了吗！？竟然还要往上爬！？

穆如酒却急忙说道：“这草药我在书上见过，说是能够解毒祛病，说不定能够治疗昌云城的瘟疫呢！”

“你确定可以治好吗？”穆易冷声问道。

穆如酒的眼神黯淡几分，却十分坚定地回道：“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试的。”

穆易拦住穆如酒，显然是动了怒：“穆如酒！这世间解毒的草药不知凡几，说不定只是什么完全没有功效的杂草而已，你当真要为了这一株草药冒这么大的险！？”

这里的山势陡峭，加上雪天到处都是湿滑的，稍有不慎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穆如酒到底在想什么！？

穆如酒闻言，却是认真地看向穆易：“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也会去冒这个险。”

她怕死啊。

但是昌云城几万万的百姓，也怕死啊。

见拦不住她，穆易挡在她面前，冷声道：“我上去，你在这里待着。”

“那怎么行？”穆如酒皱眉，“你一点功夫都不会，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你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穆如酒拍了拍小屁孩儿的肩膀，笑得轻松：“放心，我身手很好的，绝对不是受伤！”

--

是夜。

穆如酒跟穆易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吴老头儿等将士们见自家将军这么久没回来，都在城门外守着，谁也没有进去。

远远的，吴老头儿就看到穆易那小子搀扶着自家将军，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走来。

“将军！”吴老头儿等人急忙迎了上去，搀扶着穆如酒，忙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吴老头儿看看穆如酒，又看了看穆如酒身后拖着的那半头熊。

是的，那头熊只剩下一半了。

没了的那一半被咬得血肉模糊，看上去像是被什么猛兽咬走了。

穆如酒的脸色有些苍白，却是笑着从袖口中将那株药草拿出来，递给了吴老头儿。

“去给张医士看看这草药有没有用。”

吴老头儿急忙将草药递给身边手下，手下小心翼翼地捧着药草离开了。

“将军，这大雪天的，你就带着穆易上山了？”

穆如酒看上去有些虚弱，只不过精神还好，她将那头熊扔到前面道：“告诉将士们，明日吃肉，这熊皮不要扔，留着给没有衣裳的将士们裁开缝衣服过冬。”

“将军！”吴老头儿见穆如酒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声音不觉冷了几分。

穆如酒见状，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地看向吴老头儿：“阿翁，我知道错了，你别这么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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