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清水绫奈做了个梦，梦中的她身处在一座深宅大院之中，正当她不知身在何处时，一个看起来十几岁左右的少年突然出现，原本面无表情的他在看到清水绫奈后，整个人鲜活了起来。

        他走向清水绫奈，脸上带着如春风般温柔的笑意：“妹妹，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母亲正到处找你呢。”嘴上说着嗔怪的话，语气里却全是温柔。没错了，这是她的哥哥，那个从来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的人。

        清水绫奈被他拉着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里面走去。

        宽敞明亮的屋子内，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口，不知正摆弄着什么，清水绫奈只能看到她消瘦的背影和一晃一晃的发髻。

        “母亲，我找到妹妹了。”少年欢快的声音响起。

        女人听到声响转过身，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她的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笑，只是看到，清水绫奈的眼眶就不禁要溢出泪水。

        是了，这个人是她的母亲。

        “绫奈，快过来。”母亲轻声唤她，脸上带着喜悦的神情。

        清水绫奈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一双脚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已经朝着母亲走去。

        母亲拉过清水绫奈的手，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递给清水绫奈：“看看，这是我给你做的发带。前些天你总是吵着要，我便给你做了一根，快试试看。”

        那是一根用绸缎做成的碧绿色发带，母亲将它绑在自己的发间，然后满意地笑笑：“真合适，我们绫奈真是漂亮！”

        清水绫奈感受着手间的温热，她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暖了。记忆中的母亲总是那样温柔地笑着，为她遮风避雨，明明她自己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却为她撑起一片天地。

        那样善良温柔的母亲，却没有陪伴她多少光景。

        清水绫奈睁开眼，面上已是湿热一片。她顺着身旁的热源看去，叶琛的侧脸就这么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梦中的温暖，来自于他吗？

        睡过之后，清水绫奈感觉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感少了很多，她这才有空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清水绫奈本来在进行祭祀的准备事项，她刚换上祭祀要穿的衣服，就听到门外一阵巨大的声响，同时伴随着一连串的嘈杂声。

        “怎么了，晴香？”清水绫奈出声道，可是外面并没有应答声，这让清水绫奈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清水绫奈从屏风后走出去，就看到了一只黑猫速度飞快地一闪而过，清水绫奈想也没想地便跟了上去。

        她和千泽约定好在固定的时间和地点见面，可如今千泽这样突然地出现，清水绫奈只会觉得他是有重要的事。

        清水绫奈跟着千泽一路来到了后山，她不知道千泽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他们以前见面从来不会在这里，可千泽跑的飞快，清水绫奈根本来不及细想，脚步就已经跟了上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后山，而千泽却不见了。

        “千泽？你在哪儿？”

        在空荡荡的山间，回应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清水绫奈心道不妙，便立刻往回走，可她怎么走都是在原地打转，根本走不出去。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她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掉进了后山的山洞中，她小的时候贪玩，也曾掉入过这个山洞，后来父亲找不到她，发动了全府上下的人都来找她，最终在傍晚时分找到了她。

        清水绫奈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次父亲会用多长时间找到自己。

        清水绫奈靠坐在地上，唯一的光亮处就是她头顶的洞口。她静静地倚着墙壁，一安静下来，她才感觉到身体的疲惫向她袭来。很累，很困，很想什么也不去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就在清水绫奈快要睡着之际，她感受到空间内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她猛地睁开眼，真是大意了，因为一时的疲惫才得以疏忽，她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检查这里有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借着洞口有些微弱的阳光，清水绫奈就这样看到了晕倒在地上的叶琛。他静静地躺着，发出淡淡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一样。

        清水绫奈没什么犹豫，便朝着他走了过去。清水绫奈看他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又替他摸了脉，脉象也很正常，清水绫奈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便是叶琛醒来，发现自己生病的事了。

        清水绫奈一瞬不瞬地盯着叶琛，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好好地看一看他。他睡的很不安稳，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总是皱起，像是有很多的心事。

        清水绫奈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却在即将触碰到时，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叶琛正睁着眼，泰然自若地盯着她看。

        清水绫奈抽回自己的手，弯了弯唇：“睡着觉还皱着眉，是不是做了不开心的梦？”

        叶琛又盯了她一会儿，像是妄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而后才缓缓道：“相反，很开心。”

        闻言，清水绫奈愣了下，没说什么。

        “你呢，”叶琛又问，“自从你醒来，脸色就很差，梦很不愉快？”

        清水绫奈没想到叶琛如此敏锐，于是道：“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叶琛看着她，没有说话。

        清水绫奈没有注意到叶琛欲言又止的表情，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很严厉，他希望我成为厉害的阴阳师，所以当同龄的孩子还在父母膝下笑闹时，我天不亮就要去训练场练功。从小到大，充斥在我的生活中的就只有符纸、阵法和式神。”

        叶琛听到这里不禁也沉思起来，他的经历和她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为了达到如今的成就，背后所付出的艰辛总归是不可避免的。

        清水绫奈继续说道：“母亲是家中唯一不会法术的普通人，她的手很巧，总是给我编各种我没见过的小玩意。我的发带就是母亲给我做的，那也是她给我做的最后一件东西。”

        叶琛下意识看了一眼清水绫奈的头发，因为穿着祭祀的衣物，她的头上并没有戴着那条绿色的发带，不过叶琛还记得，两人第一次相遇时，清水绫奈头上戴的就是那条绿色发带。

        “后来呢？”叶琛直觉后面不会是什么美好的故事，但他知道，如果他不回应，清水绫奈或许没有勇气说下去。

        “后来啊，母亲生了病，很严重的病，她再也拿不起针线，只能整日躺在床榻上。其实母亲身体一直都不好，她有肺病，尤其是冬日，总是咳个不停。初春的时候，母亲走了，父亲说她去了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说到这里，清水绫奈抬头看了看洞口的光，那束光芒将她原本黯淡的双眸照的亮亮的，“井玄从来没有春天，怪不得，母亲一次也没有回来看过我。”

        叶琛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最不擅长安慰人。

        清水绫奈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看向了他，她的脸上并没有悲戚，而是带着一抹笑：“你这人还真是不会安慰人，像个木头一样。”

        “嗯，”叶琛淡淡应道，“我确实是个木头。”

        清水绫奈听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叶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似乎很擅长将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用微笑来盖住。

        清水绫奈又看了看洞口道：“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发现我们不见了，天都快黑了。”

        叶琛也瞧了一眼外面：“怕是要明天了，这幻境看起来没那么容易解开。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

        清水绫奈难得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她总不好说自己是跟着千泽来的吧，于是她打了个哈哈：“我刚换好衣服，然后就晕过去了，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叶琛点点头，没有怀疑。

        “那你呢？”清水绫奈问。

        “和你一样，”叶琛移开视线，“突然失去意识，然后来到这里。”

        两人心里装着各自的秘密，心怀鬼胎的二人都怕被对方拆穿，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

        叶琛侧眸，看着坐在一旁的清水绫奈，她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睫毛微微颤动，看的他心痒痒的。眼前的少女和梦中的人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却又不尽相同，她的身上似乎充满了未知的秘密，让叶琛想要触碰却又无法靠近。

        他看着清水绫奈，嘴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轻轻开口：“其实我想说，你是不是认识千泽？”

        许久没有得到应答，即使是迟钝如叶琛，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只见靠坐着的清水绫奈不知何时脸色发红，呼吸急促起来，细密的汗珠贴着她的脸颊缓缓落下。

        叶琛上前，感受到她过高的体温，知道她这是病还没有完全好，再加上山洞中阴冷潮湿，清水绫奈再次受寒，又发起了烧。

        叶琛一时没了辙，只得低低道了句“冒犯了”，然后将清水绫奈整个人揽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试图温暖对方。

        清水绫奈是在后半夜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只觉得自己一阵冷一阵热的，直到后来，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这才睡了个好觉。

        她抬头看去，自己还被叶琛拥在怀中，对方紧闭着眼，还沉浸在睡梦中。清水绫奈盯着他的每一个表情，不想漏掉他的每一寸呼吸，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初次相遇那天，她自高处俯视到他的一举一动，隔着遥远的距离，一切都没有那么真切。但即使是这样，尽管变了模样，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隔着人海，跨越山河，她也能一眼就认出他。

        清水绫奈从未想过两人还能有靠的这样近的机会，像是随时都有可能醒来的梦境一般，她格外珍惜。

        “阿琛…”清水绫奈喃喃出声，却唤醒了叶琛。

        叶琛确实刚刚醒来，他也没有听到清水绫奈的声音，他睁开眼，看到怀里的清水绫奈正睁着眼看着自己，明显是退了烧的模样。

        “好些了吗？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叶琛关切地问她，让清水绫奈很受用。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叶琛。”说到这里，清水绫奈顿了一下，“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叶琛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他现在明白心魔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昏过去前听到你的声音，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清水绫奈歪着头看他。

        叶琛顿了顿，似是在思考，终于还没有问出之前的那个问题，而是换了个问题：“之前无意中经过了城郊处的一座宅院，对比上面的图案，发现似乎是清水府的别院。”

        清水绫奈倒是没有隐瞒什么：“你说的应该就是我家的别院。”

        “我看那里布置了结界，所以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有些什么。”这话说的叶琛自己都不相信。

        “原来你想知道这个，”清水绫奈笑了笑，“没问题，等祭祀结束之后，我带你进去，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叶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之前不论是清水绫奈还是中野信子，去别院的时候都是神神秘秘，不想被别人发现的样子，如今她这么痛快地说出来，反倒让叶琛觉得里面没什么了。

        “有人吗？小姐？叶队长？”晴香的声音从洞口处传来，看来幻境已经消失，寻找他们的人终于来了。

        “是晴香。”清水绫奈开心地起身，被叶琛一把扶住。

        “你大病初愈，动作幅度别太大。”

        “好。”

        清水绫奈上去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弯下腰，蹲在洞口处，朝着叶琛伸出手：“叶琛，把手给我。”

        一切仿佛都与心魔幻境之中的场景重合在一起，叶琛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再一次回到了幻境中，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好。”叶琛伸出手，与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交握在一起。

        或许他应该感谢心魔，在幻境中，他似乎更加了解了这个浑身充满秘密的少女，而有些东西，在两人之间已经开始悄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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