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叶队长，请进。”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院子门口接待。

        叶琛踏入院落，入目的便是很有井玄特色的尖顶房子，旁边衍生出枯山水庭院。所有的建筑都采用了最简单的原木色，伸展得很远的飘檐，硕大的斗拱，全都显得整个院落静谧秀丽却有神秘莫测。

        叶琛一行人随着管家走进屋内，正对着的墙上挂了一幅十分奇怪的画，画上画着一只巨大的鸟，它展翅高飞投下一片阴影在地面上，周围还有许多纷杂的线条，这只鸟的眼睛格外有神，仿佛要将人吸走一般。

        而在这幅画下端坐着一位看起来格外严肃的老者，想必就是赤水井玄分部的负责人了。

        老者看到叶琛进门，起身朝着几人鞠了一躬，浑厚有力的声音道：“想必您就是叶队长了，久仰大名，在下井玄分部负责人清水奉太郎。”

        叶琛也恭敬地鞠了一躬，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sid队长叶琛，这几位是我的队员，陈晨、林轻、尹璇和沈河。”叶琛依次把几人介绍给清水奉太郎。

        清水奉太郎请几人就坐。

        “这是小女绫奈，多亏了叶队长相助，绫奈才可以平安归家。实不相瞒，绫奈近日除妖时受了重伤，耗费过多灵力，甚是虚弱。”

        清水绫奈一言不发地坐在清水奉太郎身边，低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琛用余光悄悄打量对面的清水绫奈，妄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举手之劳，何况也是清水小姐救我们在先。”

        说到这里，清水绫奈终于抬起了头，她看着叶琛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其实今天派去接你们的另有其人，而非绫奈。想必是那妖物制造了幻境，将叶队长你们困在了里面，”清水奉太郎解释道，“绫奈正好经过那里，这才遇到了叶队你们。”

        叶琛闻言点了点头，同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今日困住我们的络新妇只是普通的妖物，为什么却可以在我的法阵中复活，甚至加强了自身魔力？如果我没猜错，是不是与魔女之力有关？”

        清水奉太郎闻言叹了口气：“叶队长果然是聪明人，最近这类变异的妖物在井玄已经比比皆是了。魔女即将出世，整个井玄的妖物都感受到了异动，躁动不安，甚至有的妖物因为吸收了一些外露的魔女之力，而变得更加强大。”

        果然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叶琛暗自思忖，看来魔女不日便要出世了，他们来得还算及时。

        叶琛立刻说道：“您放心，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阻止魔女诞生。三百年前的惨案不会再次上演，这次我们一定会将魔女杀死在巢穴中。您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们。”

        清水奉太郎不禁望着叶琛有些出神，久久之后才开口：“您真是越来越有当年那位大人的风范了。”

        “那位大人，可是指神原凛？”

        叶琛明显感觉到，自己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清水绫奈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她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着很大的反应。

        “是啊，”清水奉太郎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当年我有幸亲眼见到那位神原大人，那是何等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啊。”

        “可是神原凛是三百年前的人啊，您怎么会亲眼见到过？”沈河不解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清水奉太郎像是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笑了很久才停下，“我们清水家世代都是阴阳师，在我们下一代诞生之前，我们会以年轻的样貌一直活着，直到我们的骨血降临于世，我们才会变得像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

        沈河恍然大悟，心道，那岂不是眼前这人已经三百多岁了？

        叶琛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那您还记得关于那位大人的事情吗？”

        “怎么会忘记呢，”清水奉太郎继续说道，脸上带着追忆的神色，“神原凛，那个像神一样的人，年纪轻轻却天赋异禀。听闻他出生之时，出现了天狗食日的景象，想那魔女教一直自诩跌落神坛的太阳，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被她最厌恶的人类打败。”

        “后来呢？”沈河听得津津有味，不禁追问道。

        “有一次我随父亲去王城参加讨伐会议，看到了那位大人正在和其他议员争执。他似乎想要和魔女教进行谈判议和，他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以至于没有人同意，最后会议不欢而散。”

        “没想到被喻为人类之光的神原凛，最初竟然想要通过谈判进行和解。”陈晨不禁说道。

        “再后来，圣战就开始了，我代表清水家参加了那次圣战，明明是代表所有人类去讨伐魔女，可我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其他的表情。那时我年纪太小，现在想来，他的脸上似乎是带着悲伤的。那一场圣战其实他并没有怎么受伤，就连当时魔女是怎么死去的都没有人知道。只是后来世人都说是他杀死了魔女，魔女的尸体从悬崖上掉落下去。”

        “之后呢？”

        “圣战过后，那位大人拒绝了一切封赏与赞颂，消失在了赤练河畔附近，再也没有了音信。”清水奉太郎叹了口气，“奇怪的是，他消失之后，国王命令我们当年参与过圣战的所有人，都不得再提起关于魔女和那位大人的任何事情，甚至连关于圣战得记载都被销毁了。”

        看来当年一定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以至于明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却不能够被完完整整地记入史册。

        叶琛抬眼又看向清水绫奈，对方的脸上几乎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吓人，一双眼睛也是毫无焦点。

        “看起来清水小姐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叶琛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清水绫奈身上。

        清水绫奈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身体还有些不适，扫了大家的兴致。”

        知道了许多想知道的事，叶琛现在倒是乐得做一个好人：“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吧，清水小姐也早点休息吧。”

        “那多谢叶队长好意。”清水绫奈起身，匆忙离开。

        叶琛看着清水绫奈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管家很快带着众人去了各自的房间。

        管家走后，林轻几人立刻来到叶琛的房门外：“老大！”

        叶琛打开门，众人一股脑地钻了进来。

        “老大，你让我查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说着，林轻便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桌子上，一群人立刻俯身过去紧盯屏幕。

        “关于魔女艾尔莎的资料很少，当年参加过圣战的人大多都已经去世了。不过我发现，要想查艾尔莎，就必须要从神原凛下手。”林轻起身，背着手头头是道，“神原凛，素有战神之称，在魔女艾尔莎统治魔女教的期间，他曾被人类当做救世的曙光，即人类之光。但是神原凛这个人并非在王城长大，听闻他最初生活在青玄，几经辗转，后来被王城的一个伯爵收养。”

        “他的经历还真是够坎坷的，不过这和艾尔莎有什么关系？”

        “你们应该都知道，魔女之力随机选取下一任目标成为魔女，没人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被选为下一任魔女。但是魔女在获得魔女之力的前几年，她的脖子后面会浮现出红色的太阳图案，所以一旦魔女教发现了这样的人存在，那么就证明这个人就是下一任魔女。”林轻走累了，坐了下来，“所以我猜测，八成是神原凛还生活在青玄的时候，和还不是魔女的艾尔莎相识了。否则怎么解释他不愿意和魔女教开战？”

        “也许他是个和平主义者呢？呃…”尹璇发现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这可不是瞎猜的好吗？有知情人士透露，这两人曾经在同一时期出现在前后都出现在青玄的陵水地界上。”

        “知情人士？”尹璇吐槽道，“都三百年了大哥，哪还有活人？”

        “你这就是有点不尊重清水先生了哈！”

        叶琛沉思片刻道：“我相信你的这个推论，还有其他线索吗？”

        “对了，你们猜怎么着？”林轻挤眉弄眼道，“那个千泽也是从三百年开始出现的，差不多就是在圣战结束后不久。”

        “他们果然有联系。”叶琛喃喃道。

        “对了，我怎么好像没看见沈河？”陈晨推了推眼镜，这时才发现屋子里少了另一个聒噪的人。

        “他出来的时候说要去厕所，”尹璇一拍大腿说道，“他不会迷路了吧？”

        沈河从厕所出来，转了个弯，就把几分钟前管家说的房间路线图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就差张口问今夕是何夕了。

        清水家的宅邸大得像座迷宫，沈河在里面转了两圈竟又回到了原点。沈河这时想到只要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就可以打破僵局。

        沈河沿着右侧的房屋在长廊上走，不多时，竟走到一视野开阔地带，有花有水有树木，俨然是清水家的后院。

        沈河刚上前两步，却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清水绫奈。她看起来依旧很虚弱，却又有些神采奕奕。

        她对着院中的一颗樱花树喃喃道：“我终于见到他了。”

        沈河听得不真切，便打算靠近一些，这时一阵狂风大作，樱花树开得正盛，淡粉色的花瓣被风卷起，在空中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等沈河再次睁开眼时，就看到原本伫立在原处的樱花树周围弥漫着粉色的雾气，而站在一旁的清水绫奈腾空而起，飘浮在雾气之中，纷扬的花瓣都像有了意识一般，在空中有规律地旋转飞舞着，将清水绫奈包裹起来。

        不消片刻，怪风停下，樱花树恢复了原样，清水绫奈也重新驻足在树下，刚刚的一切仿佛都是沈河眼花所致。

        沈河揉了揉眼，只听到前方传来清水绫奈的声音：“出来吧，不必东躲西藏。”

        沈河四下打量，深觉清水绫奈这话针对的应该就是他。于是便迈步走了过去，他站在清水绫奈身后，自知刚才的偷窥是不雅之举，于是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刚才我不是有意要偷看的。”

        闻言，清水绫奈转身带起一阵轻笑，她一双眸子圆润可爱，里面也盛着温柔笑意：“没关系，我只是在这里疗伤而已。”

        “疗伤？”沈河不禁疑惑。

        清水绫奈点点头，又转身回去看向那棵樱花树：“这棵樱花树是樱花树王，整个井玄的樱花树都要靠吸取它的养分而存活。而它也早已有了生命，成为了树灵。树灵蕴含的魔力，可以净化世间的仇恨与病痛。”

        “原来是这样。”沈河点了点头。

        清水绫奈看看他道：“我记得你叫…沈河？你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迷了路？”

        沈河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事被对方戳中，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清水小姐家的宅院太大了，我就是去个厕所的工夫，出来就找不到路了。”

        清水绫奈被沈河的话逗得笑出了声，宽大的袖口遮住嘴角，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在夜色的掩映下更觉熠熠生辉。

        看着清水绫奈的笑颜，沈河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她从前也总是这样笑，沈河不禁愣怔道：“姐姐…”

        自知有些失礼，沈河开口解释道：“抱歉，我刚刚想起了我的姐姐…”

        清水绫奈止住了笑意，放下手臂道：“我应是比你年长一些，叫声姐姐倒也不为过。我既承了你这句姐姐，那你便跟我走吧。”

        说罢，清水绫奈脚步轻盈，一眨眼已经走出了几米远，沈河急忙跟了上去。

        清水绫奈带着沈河在长廊上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一间墨色的房门前，房门上印有扇形水波纹的图案。

        “这是你和叶队长的房间，下次可别再迷路了。”清水绫奈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屋内的叶琛听到响动立刻打开了们，看到的便是傻站在门口的沈河，和一抹转瞬消失的碧绿色衣角。

        “叶队长，我迷路了，是绫奈姐姐送我回来的…”

        “我知道。”叶琛没好气地说道。

        沈河三两句向叶琛汇报了自己在后院看到的场景。

        “树灵？有点意思。”叶琛眯了眯眼，心中猜想这清水家想必也没有那么简单。

        沈河偷偷看了一眼叶琛，他在心中料定对方此刻心情很好，于是开口道：“叶队，你能不能和我讲讲人类和魔女的恩怨？”

        闻言叶琛挑了挑眉：“怎么突然想听这个？历史课不是都讲过吗？”

        沈河笑嘻嘻道：“那些都是书本上的历史，我想听一些不为人知的野史。”

        沈河一双渴求的眸子在黑夜中，如同烛火一般明亮，叶琛只好认命地讲道：“一千年以前，一个名叫洛蒂的女人修习了黑魔法，得到了无穷的力量，这力量使她心性大变，她甚至想要统治整个世界。她自诩自己为魔女，那些反对她的人都被她杀掉，她的追随者成立了魔女教。她统治了人类很久，突然有一天她却死了。她怎么死的？在哪？什么时候？这些都没有人知道。因为时间太久了，那时的人也没有想着要去留下些什么。洛蒂的□□与灵魂死了，但是她的魔女之力却留了下来。”

        “三百年前，历史上的最强魔女艾尔莎横空出世，同时被喻为人类之光的神原凛也出现了，这世上能杀死对方的只有他们彼此。”

        “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另一个人消失吗？我不懂。”沈河摇了摇头。

        叶琛笑笑，没理会他，继续说道：“后来就爆发了史上最大规模的圣战，双方都伤亡惨重，但最终以魔女战死，人类获得全面胜利而告终。但这三百年来，魔女教徒一面等待着魔女的苏醒，一面蠢蠢欲动对人类进行着骚扰。最后，一条赤炼河将人类与魔女教分割开来，赤炼河以东的地区是人类居住地，赤炼河以西的青玄是魔女教徒活动地，而后赤水的建立给了魔女教沉重一击，在这三百年中，赤水自卫队日益壮大，成为人类政府所认可的唯一一个武装组织。”

        沈河歪了歪头道：“叶队，你说我们和魔女教的战争会有结束的一天吗？”

        叶琛沉默，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很多人想问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没有一个人不盼望着战争结束，早日迎来和平。

        会有那一天吗？会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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