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过家家

陈家的厨房不算小，一进门左边放着劈好的柴火，右边是两个灶台，灶台旁是一个竹架子，陈家大部分家具都是陈康用竹子做的，毕竟不花钱啊。上面放着碗筷，最顶上是盐罐、油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调料了。

        苏璃翻遍整个厨房也没看见能下肚的东西，除了今天和大丫二丫从山上刚挖下来的两颗嫩笋还扔在角落里，苏璃想了想，也能将就。

        但是大丫二丫不在，在刘婆子的眼皮底下，是不可能让她有机会生火做饭的。她的瞎话去骗骗那帮小屁孩可以，但是面对刘婆子这样精明的老人，自己并没有把握。

        算了忍忍吧。一顿不吃能这么的呢？

        苏璃转身回房，三两下蹬掉鞋子，打了个哈欠，打算睡一会儿。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过得这么凄惨，连饭都吃不饱。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的残酷。

        苏璃隐隐睡去，不知道过来多久，腹部隐隐阵痛。苏璃在疼痛中醒来，自己以前饿了就吃，从来没有体验过饿到极致是什么感觉。

        如今这种情况她以为只是单纯的觉得是肚子饿导致的，翻来覆去实在忍不了，只好起身去找刘婆子。

        此时，刘婆子正坐在院里将竹子削成一片一片的，等陈老爹回家就可以编竹篮了。

        “舅妈，我饿了。”

        “可是得饿了嘛，你吃惯了午食，一顿不吃就饿了，刚想叫你去，瞧你歇觉呢，想着等你睡醒了也一样的。”刘婆子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往厨房走去，“你二嫂今早给你蒸的馒头还剩两个，我给你热热，吃凉的对你身体不好。”

        苏璃想起刘婆子身体不适，于是主动提出要帮忙，上前说道：“舅妈，我可以自己生火的，您歇着吧。”

        刘婆子往灶里添柴的手顿了顿，撇了阿璃一眼摇摇头笑道：“你？你不行，我还不知道你呢，你就是想玩火。你还小呢，万一吧房子点了那还了得。舅妈身体好着呢，生火又不花什么气力，累不到老婆子我的。去去去，外边待着，一会就好了。”

        苏璃不愿出去，一老一小窝在厨房里生火。

        马氏悄悄扒开一条窗子缝，瞧见刘婆子在给苏璃开小灶，忍不住呸了一口，低声咒到：“好好的东西专留给外人吃，媳妇孙子们还在吃糠咽菜的呢！这老虔婆，该你死的！”

        自己还怀着陈家的大孙子呢，这老婆子也不想着自己，成天心里就想着这个赔钱货，将来摔盆抬棺的还不是她家男人嘛。也就姑奶奶家无人，是个绝户的命，就剩这一个小丫头，家财也尽数花到这赔钱货身上了。

        想当初姑奶奶家出手是何等阔绰，上百两银子唰唰地往外花，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一年就陈家给六十多两，可见家底都掏空了，全都赔到苏璃那死丫头身上去了。

        要不是早些年为了给她治病，花光了钱，姑奶奶每年肯定会给陈家更多的钱的！比竟姑奶奶和她公公关系最好，不给她家还能给谁？

        到了他们老陈家，日后这两个老东西死了，他们三房起码也能分个百八十两的。

        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飞了，想到这里，马氏看向苏璃的眼神恶毒了起来，显然已经把苏璃当成了阻她财路的祸害。

        这时刚刚还在和刘婆子有说有笑的苏璃猛的一个回头，瞪了马氏一眼。

        马氏有些心虚，吓得赶紧关上窗户，老旧的窗户并不结实，发出不小的声音。那道声音和苏璃深幽诡异的眼神仿佛在她心头撞了一下，久久不能平静。

        事后马氏回想起苏璃的眼神，那种仿佛看出了她所有的心思，洞察一切的冷静眼神，邪门得很。

        苏璃就着糖水将馒头吃了，腹中的疼痛感减轻了一些。苏璃放下心来，原来自己只是肚子饿了而已。

        毕竟原身身体有很多奇怪的地方，要是她身体发生什么异变，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要么就是病死，要么就是被当成妖物被活活烧死。

        以前也听说过，有些人是天生的食欲好，消化好，吃的比常人多是有的，现在只要自己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就好了。

        “舅妈，大丫二丫呢？我有事找她们。”

        “你找她们能有什么事？又想着玩吧？她们在地里干活呢。舅妈跟你找她们去，正好把你舅舅叫回来我和他一起编筐，过段日子还有得用呢。”

        刘婆子倒是不反对苏璃去玩闹，毕竟她也不是吃苦的人，她爹娘有的是本事让她衣食无忧。

        陈家新买的地里大溪村较远，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到，主要是刘婆子大病初愈，要是苏璃一个人能走得更快。

        大丫二丫得了刘婆子的特许不用干活，羡煞其他人，苏璃给二人使了使眼色，她们才想起早上小姑说要煮竹笋的事，二人欢天喜地跟着苏璃跑回了家。

        三人回到了家，苏璃叫二人找出了家里不用的炊具，拿上竹笋到外面，找个隐秘的地方再做。

        “为什么不在家里做呀？”二丫问道。

        “可不能在家里做，我们还不知道好不好吃的呢。万一做出来不好吃，还废柴废水的，要是被骂了怎么办。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个施叔叔说的是不是真的呢，万一他骗我呢？”苏璃在说出自己顾虑的同时，将煮竹笋的方法是施磐告诉她的印象，给大丫二丫再次加深，以防日后怀疑到她头上。

        如今施磐还要在大溪村住着的，难保不见面。只盼着以后不会露底。

        那时候事出突然，自己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真是漏洞百出，赶紧添上一句补救：“而且啊，这件事情只能我们三个知道，到时候你们爹娘奶奶爷爷要是问起，就说是我们玩过家家不小心做出来的，不能说是施叔叔告诉我们的，万一他知道怪我们用了他的方子可怎么办呀。”

        二人听了连忙点头保证到：“我们是不会说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分头行动！大丫和我去找个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搭灶台，捡柴，二丫你找炊具，一会我们回来找你！”

        分配好任务之后两队人马各自行动。

        苏璃首先想到的是苏家的竹林，昨天苏璃去扔包裹的时候看了一眼，里面挺宽敞的，那片竹林很干净，基本没有看到什么其他的树木，只要把旁边的杂草处理掉就好了，而且取材方便。

        大丫听了小姑选的地方摇摇头，说道：“不行的，奶奶不让我们去那里玩的，他们知道了肯定生气。”

        “为什么呀”苏璃不知道大山的故事，旁边就是苏璃爹娘的家，没什么不好的呀，而且那是苏家的竹林，她这个主人都同意了，还怕啥。

        “我也不知道，咱们还是选别的地方吧。”过家家嘛，在哪不能玩呢。

        大丫觉得竹笋不好吃，她之所以这么积极主要是因为不用干活，还能陪小姑玩，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

        “那怎么办呀，我们还能去哪呢？”苏璃对大溪村不是很了解，能知道的地方不多，没想到自己的赚钱大计这么快就遭遇了滑铁卢，心里有些失落。

        “对了，要不去太奶奶家吧！”大丫提议到。

        “不行不行，那不还是在家嘛!”苏璃听了摇得头都快掉了，可不能让陈家人逮到，要等事情尘埃落地了才行，不然陈家人一逼问，那两个小丫头全部都招了那可不好整。

        “不是的，小姑。”大丫赶紧解释，“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和太奶奶住，分了家之后以前的几间房子就没人住了，如今太奶奶和大伯公也起了新屋子，老房子早就没人住了，我们家以前的房子也荒废了，什么人也没有。”

        大丫的太奶奶不就是自己的外婆吗？自己怎么没印象？难道她老人家去世了？嗯，那一定是这样的了，前天刘婆子大骂陈家人的时候提出分家，陈德和陈康都不同意，其中的原因就是父母在世不分家。

        “那，我外婆你太奶奶死多久了呀？”苏璃问道。

        大丫被小姑的问题噎了一下，显然是被吓到了：“小姑，太奶奶还没死呢，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奶奶身体也很好的。只是不住一起罢了。”

        “那我怎么没见过她？”苏璃有点诧异，不是说古人寿命不长的吗？按照这个辈分推断，这位太奶奶起码也得五六十岁了吧。

        要是在富贵人家吃穿不愁，能活这么久可以理解，但是陈家这个条件，哪怕不会亏待老人，或是也好不到哪里去，老人家再来个小病小痛的，以陈家这个家底，还不得折腾够呛啊。

        难道是？她外婆家很有钱，陈老爹就是电视剧里演的叛逆儿子不听家里的安排，执意要娶刘婆子，然后被赶出家门，自食其力。

        苏璃脑子里上演了长达三十集的都市家庭伦理连续剧，把陈老爹和刘婆子的脸自动带入到男女主身上，打了个寒颤，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分了家之后太奶奶就和大伯公住着了，你小的时候奶还抱着你去给太奶奶磕过头呢。不过事后大伯公说小伯奶奶不喜欢你过去，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上过门了。”大丫一边说一边带着苏璃往老屋去了。

        一路上还说着闲话。

        原来她外婆共育有二子二女，最大的就是大丫嘴里的大伯公，也就是她的大舅舅；二儿子陈老爹、两个女儿只养活了一个，也就是她娘亲，也是最小最受宠爱的一个。

        大舅在原配去世之后续娶了一个寡妇钱氏。大丫他们管钱氏叫小伯奶奶，这也是太奶奶定下的规矩。说凡是都讲究大小东西，先来后到，后来的就是小的，大舅舅原配四个子女，包括陈老爹这一脉的孙辈都管钱氏叫小伯奶奶，或是小外婆。

        从大丫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个钱氏很不受陈家人待见，奈何大舅喜欢，处处护着钱氏。一年里除了年节去拜访，太奶奶体抱恙去探望外，其他时候都不登门的。

        苏璃想想也是，怎么说她也算是陈家的外孙女，去登门拜访的时候，这个所谓的舅妈居然能说出不喜欢外甥女上门，以后都别去了，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话，钱氏的为人实在一言难尽。

        不过她这便宜大舅也是个瘪犊子，啥话都听，好赖不分，这不是伤了自个儿妹妹的心吗？要么是拎不清没主见的软骨头，要么是无情冷漠到了极点。

        至于分家的事苏璃问了，但是大丫明显是不知道的，苏璃也不再问下去了。分不分家的原因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主要就是八卦好奇罢了。

        陈家的老屋无人居住维护，有些墙体早已坍塌，只剩下个框架，大丫和苏璃将找了个适合搭灶台的地方，将周围的杂物清走，搬了几块泥砖，搭了一个简易灶台，准备就在这个地方生火。

        苏璃让大丫回去找二丫，自己在这附近捡些柴火，不会乱走的。

        不一会大丫就带着二丫来了，还带着一个瓦罐，和切菜用的刀。

        苏璃看着那把用来切菜的刀，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给鸡剁菜用的刀。

        二丫显然也是想哄着苏璃玩的，竹笋这玩意能吃，但是绝对不好吃，应付应付得了，家里那把做菜的刀能随便用吗？她要是敢把那把刀带出来给小姑玩，今晚回去她娘就能给她一顿好打。

        苏璃犹豫了一会不再纠结，重新分配了任务，大丫去捡柴，二丫和自己去河边洗涮赶紧炊具和刀。特别是这把刀，都生锈了，得好好磨磨。

        二丫拿着干草认真的洗着罐子，还有路上找到的芭蕉叶。洗净了准备盛东西。

        苏璃找了个合适的石头磨起刀来，终于将这把刀上面的铁锈磨得差不多了。二人在河边将竹笋剥好切片，罐子里装了水带了回去。

        待水烧开后将切好的笋片放了进去，滚了五六分钟，再换水。

        做好之后大丫二丫尝了尝，虽然没放调料，但是脆香可口，还有一股清甜，忍不住吃了起来。

        “小姑你真的没骗我们，真的不苦了。”

        苏璃看她们吃得那么香，也尝了一口，最后忍不住吐了出来，不好吃呀，一点味道都没有。

        “你们等着我啊，别都吃完了。”苏璃起身飞跑回家。

        “小姑你去哪呀！”二丫赶紧跟上。

        “小姑你放心吧，我帮你看着，你们快回来。”大丫则留在原地继续吃。

        苏璃钻进厨房拿起油罐，挖了一大勺猪油，现在天气还有些凉，猪油都是成块的，又挖了半勺盐。跟在后面的二丫看见苏璃糟蹋家里的东西忍不住劝道：“小姑，这东西可不能玩的呀，盐和油很贵的，奶知道了要骂的！”

        “谁玩了，我这是给你们做吃的，难道你不想吃好的吗？”

        “比刚刚的竹笋更好吃吗？”二丫咽了咽口水，有点心动。

        “跟刚才的比？那算个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别怕，有我呢！挨骂也是骂我。”苏璃保证到，再说了自己有钱啊，大不了把自己的钱给刘婆子拿去买猪油不就好了吗？

        而且她还有卖獐子的钱没到账呢！到时候又是一笔大钱。靠着原主的本事，以后还能赚更多的钱，她到不担心怎么赚钱，而是担心要怎么把东西弄到陈家才合情合理。

        回到老屋，苏璃把猪油全部倒进加热好的瓦罐里，待猪油加热好了放盐，随后将煮过的竹笋放进去翻炒。竹笋放进去的一瞬间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阵阵香味从瓦罐里传出，大丫二丫闻着味道唾液疯狂在口中分泌，这也太香了！

        苏璃看着二人馋得不行的表情觉得不可思议，仿佛这是什么人间美味似的，不过是一道家常菜。转念一想，平常的家庭不可能这么奢侈拿这么多油盐做成的，好吃的每个人都会做，只要舍得。但是他们现在连温饱的解决不了，其他的想都不用想了。

        想到陈家的情况，苏璃突然觉得她这样糟蹋东西是不对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愧疚感。

        不！不能这么想！这些东西怎么能省呢！大丫二丫他们正在长身体，盐里含有身体不可缺少的元素，缺了会生病的，到时候会花更多钱。

        “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把我的钱全部拿出来，拿去买猪油，我们还要吃肉！”苏璃大声宣布。

        “啥？还要吃肉？小姑，咋了这日子不过啦？”大丫觉得小姑为了吃的都魔障了，她虽然贪吃，但是还是有理智的，他们家这么穷，每天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别说吃肉了。

        “啧，你不懂我！”苏璃哼了一声，转头问二丫，“二丫，你想不想吃肉？”

        “想不过咱们吃不起，小姑，咱们想点实际的吧，别折腾了。”二丫也劝道。

        “听我的没错，跟我回家拿钱！买肉去！”苏璃一挥手带着二人回家数钱去买肉。

        苏璃数了两百文带在身上，大丫拿上平时装肉的篮子，三人出发买肉去了。

        大溪村人口不多，没有人专门的人杀猪卖肉的，这附近除了大溪村还有几个村子，在去往这几个村子的必经之路有一个小摊，专门为这几个村子提供肉食。

        三人是腿着去的，苏璃身体好得很，走多久都不会觉得累，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大丫二丫常年干活，加上是为了买吃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累。

        到了卖肉的摊子前，老板正忙着分肉，猪是刚杀的，很新鲜。看见三个小孩过来，以为是帮家里跑腿的，并不怠慢，问道：“你们是哪个村子的？走着来远不远？”

        “不远不远，大叔，你这猪板油怎么卖的呀？肉是几文的？”苏璃直接进入主题，刚刚吃的东西现在已经消化完了，她已经饿了，想快点回家吃饭。

        “猪板油六文一斤，肉分肥瘦，瘦的十文，带肥的十三文，要多少？”老板见她们真想买，放下手中的活招呼三人。

        “十斤猪板油，肥瘦各来五斤！”苏璃定下后直接掏钱。

        “这么多？”老板，大丫二丫同时叫了出来，显然是被苏璃的财大气粗吓到了。

        “你，你们家今儿有大事，要请客？”老板问道，去年刚闹灾，能吃起肉的人家不多，他这摊子都快开不下去了，今天见到一个买这么多肉的，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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