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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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长街慢慢驶着,一路上淡淡的脂粉味猛然加重。
她撩起车幔,碰了一鼻子浓重的脂粉香,问道:“前边可是醉春楼”
车夫迟疑一会儿,应了一声,心头浮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而后听后边那女子答道,“先停车吧,你去买两套男装。”
车夫:“男装…夫人,这若是让侯爷知道了,只怕不太好吧。”
李汀南笑道:“侯爷若是知道了,那自有我顶着,你怕什么?”
车夫接过银两,诚惶诚恐地瞧了一眼马车,转身进了成衣店,这位夫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琢磨。
换好衣服后,李汀南与金风下了马车,转身进了醉春楼对面的青山乐坊。
车夫猛地松了一口气,虽醉春楼与青山乐坊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但好在青山乐坊要高雅一些,知道收敛一些,倒不至于脏了夫人的眼。
门口迎客的乐娘见多识广,见她二人这副打扮便知了二人的女子身份。
“公子哎”,一个身着红色纱衣的乐娘,扭着腰肢走过来,伸手将她二人推出去,“这地方可不是你们该来的。”
金风将手中雕刻着星月的木牌递上,那乐娘瞧了一眼,顿时换了脸色,“原来是公子的贵客,恕小人有眼无珠,两位这边请。”
李汀南摇着手中的玉扇,跟着那乐娘进了醉春楼的后院。
她早间爱看话本子,曾看过一本名为《如梦令》的话本子。
那话本子讲的是一个不同的国度,那里的人走路不靠腿,而是靠身上的翅膀,设定甚是新奇,李汀南在书店瞧见后,便爱不释手,日盼夜盼,就盼着那话本子出新章。
却不想那话本子的作者,竟一连消失好几个月,最后竟草草写了个结尾:主角的翅膀被折断,跌落泥潭,痛苦的死去。
李汀南看得浑身颤抖,双目赤红,由爱生恨,写了篇文章,痛批《如梦令》,说它辞藻华丽堆砌,不知所云,故事俗套落后,不值一看。
后来京中有一文章将她陈述的缺点一一反驳,还列举了数十处《如梦令》的优点,将此文吹的天上有人间无。李汀南痛骂他是卖瓜的王婆,自吹自擂,那人嘲讽她是山林的野猪,嚼不来细糠。
一来二去,纸上的掐架已然满足不了两个人,于是两人约定在拢香楼一会,现实中碰上一碰。
见了面,两人俱是一惊,李汀南没想到,写出这本书的人,竟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羸弱公子,艾山也没想到,和自己在纸上骂了这么久的人,竟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两人一见,倒有些拘谨,聊了几次,反而觉得相谈甚欢,自此结下情谊来。
后来她偶然得知,艾山竟是青山乐坊的老板。
而青山乐坊因为行情不好,为了果腹,竟还发展出刊印小报的工作。京城中最有名的小报《悦事》,便是青山乐坊刊印的。
穿过一条曲径,通往一处通体棕红的厢房。
李汀南手中的玉扇一顿,鼻尖有淡淡的血腥味飘过。
远远看见厢房门口的人,李汀南挥挥手,笑道:“艾山,我来瞧你了!”
艾山坐在轮椅上睨她一眼,转着轮椅往园中走去。
“你身体最近怎么样?”
艾山转车轮的手停下,“哎哟,李姑娘还记得在下呢?”
李汀南推着他往前走着,答非所问:“等我忙完这阵,咱们就去山上看秋叶。”
艾山轻咳一声,“说吧,这次是为了什么事情?”
李汀南轻笑:“汀南知道艾公子一向嫉恶如仇,刚听说了张家做的恶,想来艾公子肯定已经出手了吧?”
艾山从鼻子哧出声冷笑,“这招在我这可不好使,你想让我整张家?”
李汀南道:“既然艾公子有这个实力,那咱们就给张家造一波势吧。”
艾山扭头瞧她一眼,“我是个庸才,顶多给张盾造把势。”
李汀南勾唇一笑,道:“那就张盾了。我让玉竹去了趟醉春楼,现在油已经泼上了,就差艾公子您这一把火了。”
艾山将视线放在李汀南手中的玉扇上:“我这收钱可不要俗物。”
李汀南笑嘻嘻地将腰间的玉佩送到他手中,“上好的和田玉。”
艾山接过后,细细打量一番。
“这玉不算稀奇”,他一抬下巴,“我要那把玉扇。”
李汀南一顿,将手中的玉扇递过去,“早说嘛,这扇子可比那玉佩便宜多了,
见艾山收下手中的玉扇,李汀南道:“我还有一事……”
艾山不耐烦地挥挥手,“茱萸送客!”
刚才引着李汀南进来的茱萸,又带着李汀南走了出去。
李汀南走后,艾山将头抬起,一双眸子中满是戏谑。
他扯唇一笑,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登上马车,李汀南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玉扇,对着自己扇个不停。
金风道:“夫人热了?让奴给夫人扇扇吧。”
李汀南笑着摇摇头,“你瞧我这扇子,看着眼熟不?”
她刚才可是占了个大便宜。
她今日拿了两把玉扇,一把是花重金买来的,一把是苏宇送的。
刚才她把苏宇送的那把玉扇,当作筹礼给了艾山,倒是算一分钱没花,办了件大事。
金风点头,“眼熟,和侯爷手中常拿的那把很像。”
李汀南一震,低头打量手中的玉扇,只见它通体羊脂色,在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扇柄上还雕着一只麒麟,确确实实是苏宇那只玉扇。
李汀南:“车夫,回去!先回去!”
……
夕阳洒下几丝余晖,将小巷的白墙映得褚红一片。
随着《悦情》的刊印,街头读书人都在议论着张家父子的那档子事,外加上王旭敲登闻鼓时也有人亲眼见着,再在旁边绘声绘色一讲,不到晚饭时,张家做出的那档子事,已传的满城风雨。
整个城内,下至三岁稚童,上至八十老叟,大都知道了张盾强抢民妻,至那人一家三口阴阳两隔的事情。
许家老妻得知自家女儿要嫁的是这种人,又坐在门槛上,捏着帕子抹起泪来。躲在手帕下的一双眼,时不时飘向巷口,她下午听了那档子事后,已是晕过一程,醒来便在等着许吉安从衙内回来。
她咬咬牙,就算今日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许吉安把张家的婚事退了,就算许吉安不愿意,那也得把张家送的聘礼握在手里,吃穿用度,哪样不得花钱。
巷口有一身着深青色官袍的男子走来,老妻迎上去,刚张开嘴准备哭诉时,被许吉安身后的一行人骇得住了嘴。
“老,老爷,这是……”
许吉安睨她一眼,不耐烦道:“丢人现眼!这是张家的人,还不把七娘喊出来。”
老妻道:“不是说过两日才娶吗?再说这,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这不是带人来帮忙了吗?”
许吉安越过她,带着身后的人朝院内走去,“七娘,七娘!”
许吉安喊了几下都不见应答,也不见素日总与七娘黏在一处的六郎。
他上前推门,却发现门被从内锁上了。
“七娘!给你爹我开门!”
“爹,我…我在换衣裳呢!”七娘怯生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许吉安环顾四周,“你六哥呢?”
屋内沉默一阵,就在许吉安耐心即将告罄时,才传来七娘结结巴巴的声音。
“好像…好像一早就和孙二哥出城了。”
早上去衙门时,许吉安确实看见孙家二郎在门口探头探脑,他不耐地锤了下门,“赶紧换!”
过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院内的宴席才将将摆好,老妻坐在凳上,数宝似的,念了不少要请来参加的宴席的宾客。
许吉安听的心烦,恰巧屋内七娘又喊了声爹,他猛一推门,便见七娘正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于床头正襟危坐。
“你倒是个省心的……”
许吉安的手在七娘的背上轻拍几下,见那嫁衣下摆正止不住的发抖。
他眸光微闪,语气软和不少,“张家是大户人家,不比咱们,你到了那,也得记得你是许家的女儿。”
许吉安回望一眼,“愣着干嘛,还不给张夫人上妆。”
张家带来的人上前几步,打开妆匣,给七娘梳起了妆。
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有宾客已经到了。
许吉安起身去迎,又道:“你先在屋里坐着。”
院内的宴席正如火如荼,来人皆戴着薄礼,贺着许吉安有福气,贺着许七娘天生好命,竟嫁给张家这样的显赫人家。
“朱姐,我闻见肉香了。”
“就数你包娘嘴馋,要不我去拿几盘肉来,咱们也过个瘾。”
朱姐和包娘不约而同瞧了七娘一眼,嗤笑一声。
又互相使了个眼色,给七娘盖上盖头,便踏出了房门。
七娘缓缓起身,朝角落里的破衣柜走去。
吱呀——
房门被推开,包娘伸出一个馒头来。
“哎,你饿不饿。”
七娘一颤,碎步上前,接过包娘手中的馒头。
不知宴席到了何时,只听吉乐响起,七娘徐徐从屋内走出。
老妻用帕子捂着脸,“七娘!我的七娘!”
许吉安看着七娘上了轿,心口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浮上心头。
七娘,什么时候长的有自己心口那么高了?
许府屋内,那个破旧的衣柜里,隐隐传出几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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