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苦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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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苦命
好在桑榆抬手按住了她的肩头，才叫她不至于摔倒。
“怎么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你在夜府过得不好？”桑榆敏锐地察觉到了鸳儿的不对劲。
鸳儿摇了摇头：“我如今在夜府尚好，只是……”
说到这里，鸳儿吧嗒落下泪来，给桑榆上药的手，也带了几分颤抖。
桑榆道：“可是五年前你离家后，一人过得并不好？”
鸳儿又摇了摇头：“不，姑娘五年前救我出火海，我逃离了那个所谓的家，又有姑娘给的银钱傍身，我过得不要太好。
没有了所谓爹娘的日复一日的打骂，也不必由我一人，撑起照顾爹娘哥弟的全部责任。
最重要的，是我自由了，我的婚嫁，不必必须由爹娘操办，将我为了礼钱，嫁给我不想嫁的火坑……
拿了姑娘的银钱离了那个家后，我去投奔了一个远房的姑婆。
姑婆待我很好，给我落脚之所，还在一年后，给我说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我的丈夫，或者说亡夫……虽然家底并不富裕，可待我极好，给了我从来没享受过的关心和爱护……
那段时日，是我这辈子最开心欢乐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我的阿郎，没两年，就在为我去镇上买衣料的路上，为了保护那几匹我心心念念的布料不被流兵抢走，被流兵刺死了……
姑娘，我见到阿郎尸体的时候，阿郎的怀中，还紧紧护着那几匹布料……呜呜……”
似是想到了极痛极痛处，鸳儿的眼眸不仅在垂泪，还瞬间变得通红，好似想到了什么极恨极恨之事。
“姑娘，为什么要有战争啊。
没有战争，便没有流兵，没有流兵对百姓的烧杀抢掠。
我的阿郎就不会死，我也可以和阿郎，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姑娘，阿郎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鸳儿说话间，竟是捂面痛哭起来。
桑榆抬手，欲安抚鸳儿。
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有战争？”
她似乎不止从鸳儿口中，听过这样发问。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要有战争、杀戮、争夺、痛苦？
“或许，这一次的战争，是为了下一次的平和之世。”桑榆有几分讷讷地开口道。
可她话语里的不确定性，也在说明着，她也不知她说的话，是对是错。
“旧南国残败不堪、已从内里腐朽变烂，也许这一次的战争之后，新朝的取而代之，可以让这个国家，重新焕发生机。
这，就是这一次战争的意义。”
“可我不要什么意义！我也不管是新朝旧朝！
我只想我的阿郎回来！只想跟我的阿郎好好过日子！
为什么这么难、这么难？”
“姑娘，我恨！恨战争、恨流兵带走了我的阿郎、我的一切……”
空气仿若静默了一瞬。
鸳儿的痛唤，也荡漾进了桑榆的心里，让她有了丝丝悲痛的共鸣。
好一会，鸳儿才收敛了情绪，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压低了脑袋，勉强挤出一抹惨白的笑，低声对桑榆道：“姑娘，让你见笑了。
只是说起我的阿郎，我就忍不住、忍不住……”
说话间，鸳儿的哭腔更重了几分。
桑榆想安抚她，可是话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或许这种时候，安静地给鸳儿一个宣泄口，才是最好的。
良久，察觉到鸳儿的情绪平复下来不少，桑榆才开口道：“鸳儿，你夫郎直到临死前都在念着你，想来定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
你也只有将来活得开心，才能不复你夫郎对你的一番心意……
也许爱过，就很好……”
鸳儿的眼中闪过一抹坚毅，连她的脊背，也一瞬挺直了许多，她的眸底闪过几抹微光，坚定地道：“是啊，我要好好活着。
连带着我夫郎的那一份，一同，好好活着……”
愈说到最后，鸳儿话语中的坚毅，就愈重了几分。
上药还未上完。
鸳儿又絮絮叨叨说起了一些事：“姑娘，其实我如今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阿郎虽然走了……
又在他走后，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伙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将阿郎留给我的房产田地全部霸占……
姑娘，说起来当真是可笑。
阿郎自小没了双亲，他从小就活在漏雨的寺庙，靠乞讨勉强活了下来。
后来阿郎大了些，拼着一身的力气，和一股愿意蛮干的劲，渐渐攒下了田地、房屋……一些私产，还攒到了银钱，迎娶了我……
这些财产，全都是阿郎挥尽了汗水、卖尽了力气，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
在阿郎最难的时候，没有人看顾他、帮衬他，都只想离他远远的，生怕阿郎这个孤儿，拖累了他们……
可阿郎人一走，他们那些人，就像是狗闻到骨头一样，嗅着腥味就过来了……
将还在披麻戴孝的我赶出了我和阿郎的家，害得我差点没了生路……
姑娘，那段时日，我 日夜痛苦，还时不时有人要来踩上一脚，我真是难熬啊……
好在我最终，熬了过来。
还在夜府找到了一份供我吃穿不愁的差事。
至少在夜府做工的这两年，我过得还算舒心。
如今遇见了姑娘你，我更觉得日子多了些盼头。
五年前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心里一直念着呢……”
说着说着，桑榆双腿的药也已经上好。
鸳儿的上药做得很细致，肉里的碎瓷片几乎被清理了出来，加之鸳儿的药膏也不错，桑榆再起身的时候，膝盖已经明显没那么疼了，走动起来也好过了数倍。
鸳儿道：“姑娘，我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回琼梦阁了。”
桑榆点了点头。
鸳儿又道：“姑娘，如今你我同在夜府，你有什么需要鸳儿的，尽管找我，我定尽心帮姑娘。”
桑榆摇了摇头，轻抚了抚鸳儿的肩头：“鸳儿，你是个好姑娘，我只希望你好。”
只是这姑娘的命，的确苦了些。
幼时在不幸福、无人疼她的家庭中长大。
待长成，好不容易寻了一位爱她、疼她的好丈夫。
结果他的命又不长，还被人侵占了她和亡夫的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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