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汇泉镇的终点

按照最初的计划，汇泉镇内孩子们汇聚的能量达到林颛所需的百分之八十，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预计需要一千左右的成年人，只是林颛没想到，汇泉镇竟然吸引了上万人汇聚于此，真如小镇的名字那般，人流如泉水般汇集。

只可惜孩子们已经被琉韵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即便林颛榨干了贪婪灵魂们的价值，也还差那么一点点。

之前剧烈的冲击波摧毁了储物间，冯姨利用手旁的瓦砾割断了绳子，得以捡回一条性命。她捂着头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走出残垣断壁。见到收容所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十分震惊。纷乱之中，她看见了那个身影，头上的疤痕令她记忆犹新。

“林颛...林大人...您终于来了！”冯姨的声音几近于哭诉。

原来，自从那场灾变后，冯姨就再没见过“森”——也就是她口中的主人，只有林颛依旧按照之前的惯例，几十年来一如既往地为她送来孩子，再接走已经成熟的“果实”，以及处理成为食物的残次品。

在冯姨的视角里，林颛是她与主人沟通的桥梁，她相信主人某天一定会回来的。林颛，也是唯一一个能理解她所作所为“伟大之处”的人。

所以当她见到林颛时，就如同见到了救命恩人。

然而林颛只是瞥了一眼，轻蔑地笑了笑。问道。

“冯姨，你有没有怀念过森？”

“有，当然有。”冯姨诚惶诚恐地跪下。“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为主人效忠。”

“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你重新见到主人呢？”

“真的吗？”冯姨沧桑浑浊的眼睛逐渐变得明亮。”她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如果...如果肯让我见到主人，哪怕做牛做马，粉身碎骨，我也死而无憾了。”

“倒不用像你说的那般残酷。”林颛勾起手中的凛珠。

“只是稍微，借用一下你的力量罢了。”

“借用我的...？”冯姨话音未落，还未搞懂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包裹，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浑身上下粉身碎骨般的疼痛。撕拽、拉扯，冯姨感觉自己在逐渐被掏空，每一秒都令她痛不欲生。

不过，一想到就能见到主人了，这些疼痛也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冯姨甚至有些窃喜，只有她拥有这种待遇，能够再次见到主人...

可是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她的脚变成了树干的形状，藤蔓盘旋而上，将她牢牢锁住。

冯姨甚至来不及明白自己被骗了，就沉浸在即将见到主人的幻想中成为木雕。

凛珠缓缓升到半空，在场的所有人明白，已经储存了足够的能量了，在凛珠光芒的照射下，整片天空都呈现出一种末日般的色彩。

林颛将以整个汇泉镇为祭坛，屋林唯一的遗存为祭品，召唤均衡之神，得到神谕，恢复均衡教。

汇泉镇四处早已刻下的符文被唤醒，大地震动，凛珠内的能量灌入储物间，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那沉痛的呻吟。

张煜无法再忍耐了，但，保护孟玥是一切行为的前提，他也无法预估所谓的神祭能产生多大的破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张煜绝对不会出手。

“哥哥...我害怕...”孟玥扑到张煜怀里。瑟瑟发抖。

熏也看出了林颛的意图，冲到储物间旁，张开手臂，企图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挡住凛珠能量对丈夫的戕害。

但...无济于事。随即而来的一束能量将她击晕在地。痛苦低沉的呻吟声在大地上空回旋，汹涌的能量浪潮灼烧着她丈夫体内的一切。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被抽干（其他人以为）的舒伟竟然奇迹般地缓缓站了起来，眼中泛着淡淡的蓝光。

张煜明白，此时操纵他醒来的是熏的丈夫。

如同一个从地狱中走出的战士，他拖着疲倦的身躯，缓缓挪向储物间。在张煜的授意下，琉韵贴身保卫着他，全方位防御当下如雨点般密集的进攻。

他停住了，站在储物间的围旁，伸手慢慢抚摸，抚摸几十年来已经饱经风霜的外表。

不知不觉，眼泪顺颊流淌，他扶起熏，撩拨她的鬓发，轻吻她的面颊。

“我可以，安息了。”他将手伸入自己的胸膛，从中取出一颗漆黑的鲛人泪，它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那颗鲛人泪如同玻璃般脆弱，轻轻一捏，化为碎片，储物间的生命也随即消散，失去了生命体征，成为了彻底的树木。

灼热的能量将储物间击得粉碎的同时，琉韵一把将舒伟和熏拉回保护罩下。

林颛没有想到他会脱离思想的禁锢，毅然选择死亡，由于储物间的“死”。能量无法再传输。本来即将现身的神明也将要消失。

“又一次牺牲了自己...不过，你的计谋已经被识破了，林颛。”张煜凝视着他。

“鲛人泪所承载的能量全部由他产出，所以只能通过他与神明沟通！你已经失败了！”

林颛微微一笑，取出手杖，饶有兴趣地扫视一番。

“你的猜测无比接近正确答案，只是有一点点偏颇，张煜；准确而言，我必须选择和他同血脉的人作为祭品，才能与神明沟通。”

“休想从我们手中夺过熏。”此时熏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入眼的不是丈夫的胃，而是残垣断壁，她的眼角不自觉地泛起泪花。

“哈哈哈哈~我怎么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不过嘛，年轻人，做事还是要留后手的。”

说罢，他招呼了一声，他身后的少女取出一把匕首剌破了手指，鲜血注入凛珠，凛珠霎时间恢复了正常的传输。

“怎么...怎么肯可能...”张煜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颛身旁面无表情的少女，忽然想起了说书疯子的话。

林颛的额头上的确有一道烧伤的疤痕，而当初那个大汉救出的小女孩该不会就是...

“原绮...”

当张煜念出这个名字时，少女的额头很明显地皱了一下，尽管她很快掩盖过去了，但这并不妨碍张煜意识到——那个少女知道他在喊她的名字。

张煜几乎下意识地对琉韵下达了命令。

“像保护孟玥一样保护熏，堵住她的耳朵眼睛，不要让她知道我们面对的是谁。”

“遵命！”

张煜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林颛，他企图用林颛并不清楚自己底细这一点威胁他，但林颛丝毫不为所动。

“难道必须要出手了吗？”张煜仍未下定决心。

忽然，大地裂开无数道裂痕，无数条藤蔓攀援而上，直逼凛珠，凛珠散发的能量瞬间让它们化为灰烬，但紧接着，新一批藤蔓继续靠近，再一次化为灰烬。藤蔓的数量仿佛没有限制，用它们在凛珠面前几近于单薄的根茎对抗能量浪潮，它们并非只属于熏的丈夫，而是当初那场灾变后，整片“屋林”埋藏在地下幸存的根须。它们和熏的丈夫一样，突破了思想的禁锢，有了自己独立的人格，不一味地为均衡教效忠。终于耗尽了凛珠所有的能量，藤蔓将它层层包裹，片刻的沉寂后，藤蔓球化为枯黄的枝条，失去光芒的凛珠也落到了地面——召唤神明的仪式被阻止了。

“劫后余生”

整个事情有太多的谜团等待发掘，以至于张煜没有组织好充分的语言讲述故事。林颛带着人马离开了，张煜并没有告诉熏那个少女很可能就是她的女儿，就像没有告诉孟玥，那个被蒙着头的大汉，和死去的孟当十分相似一样。

汇泉镇的封印也莫名其妙解除了，人可以自由出入，只是广袤大地上忽然多出了一块彻彻底底的废墟，不知道附近的人会怎么想。

孩子们很安全，琉韵将他们转移到了谒州第二大城市——绍丰城，在那里有正规的收容所，孩子们可以等待真正的好心人收养。

熏的丈夫已经变成了枯枝，对于张煜接下来的旅程，她仅仅是给予祝福，并没有选择跟从，用她的话说，她感受到了神明的指引，接下来要完成丈夫未完成的使命。有朝一日他们定会重逢。

舒伟恢复了正常，这个无辜但坚强的孩子，虽然没有感受到熏的丈夫身上的痛苦，但精神融合的桥梁让他体会了那种命运被摆布的绝望。好在他承受住了，舒伟最终决定跟着熏走。没有任何理由。

泉水重新汇聚，如同四面八方涌至汇泉镇的人，只是水是没有私心的，它们只会无意识地流淌。

“我们该上路了，孟玥。”张煜牵来汇泉镇上幸存的一匹马，他们终于有代步工具了。

只是孟玥的气色不太好，张煜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

“很...难过吗？”张煜问。“有些东西存在本就是不合理的，即使再美，也逃不过注定毁灭的命运。”

孟玥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谁？”

“我也不知道...那个人仿佛被死死捆住，动弹不得。很痛...我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牺牲了自己...对不起，我又胡言乱语了。”

“没事...你好好休息就行。”张煜摸着她的头，陷入了沉默。

和舒伟一样跌落后灵魂出窍的孟玥，是否也得到了这片土地原初力量的认可，那样的话...她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张煜看着孟玥腋下依旧闪烁的标记，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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