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我不愿成为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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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玥只记得,毛骨悚然的呻吟声令她不得不下楼,却意外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在黑暗中,她误打误撞摸到了那扇暗门,绕开喷涌气流的气管,忍受着恶臭进了胃部。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见地上堆满的残肢肉块。孟玥愈发害怕,想要回去却找不到出路。如同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最终被脐带绊倒。
她惊动了熏,熏见女孩可怜,想宽慰她,却被孟玥当成了妖魔般的存在,她哭喊的更大声了,顺着脐带的方向,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后来...她脚下一滑,跌进了某个池子里,缓过神来已坐在泉水畔。
孟玥觉得腋下隐隐作痛,紫色的记号闪烁着微光,身后便是汇泉镇,由于还没有弄清自己是如何出来的,孟玥决定先不回去。
她发现汇泉镇仅是一张布,绕到后面便是城的后门。镇上已不复来时的繁荣,街道商铺都在火光吞噬中变成残垣断壁。四处都是死人,但杀戮从未停止。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外,劝阻门内的人们不要再自相残杀了,只可惜...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孟玥心里十分纠结,现在不回去的话...自己独自在外又活不了多久,回去的话...又该怎么出来?她想找到自己如何逃离的线索但一无所获。
正当孟玥惆怅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在他们来时的路上,一列人马向着她的方向缓缓走来。看样子,他们毫无疑问是冲着汇泉镇来的,孟玥躲在汇泉镇后面,想要借机观察他们是如何进出汇泉镇的。
只是孟玥并不知道,领头的人名叫林颛,而且他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颛歇马于城门前,向后摇了摇手。两个随从压着一个人走上前,中间那人用布兜蒙住了头,双手双脚拴着铁链,如同一个囚犯。
那人虽然身材高大,但双手双脚被拘束着,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挣扎了一番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口中掉了出来,那大汉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双手下垂,低着头,一动不动,宛如死人般任人摆布。
他们押着他推入城门,孟玥惊讶地发现,随着一声悠扬,汇泉镇城门如同空气墙般的阻力消失了,林颛一行人并没有被吸入汇泉镇,而是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
稍等一会儿后,孟玥怯怯地探出头,她远远地看见城门口似乎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犹豫片刻后,走了过去。
“不要怕,孟玥,他们已经走远了,说不定刚才那人挣扎的时候掉了什么好宝贝,得快点去看看。”
当她走上前,却惊讶地发现,掉在地上的不是别,正是她们家的家传宝物——云纹玉佩。
“为什么会...丢在这里?”孟玥回想起刚才被押着的人。身材高大,露在外面的手的皮肤灰白,手背的痣似曾相识。
“该不会是...”
“喂,小家伙,你在犹豫什么呢?”
林颛立在门内,一把将她拖入汇泉镇。
“偷窥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们...你们是谁!放开我!!”
林颛:“看来还不太老实,距离成为祭品还有很长的路嘛~”
成为...祭品?孟玥愣住了,她不明白林颛什么意思。
“我会...死掉吗?”
“死?”林颛冷笑,他俯下身,贴着孟玥的耳朵,缓缓说道。
“死对于虫子来讲是至高无上的赏赐与荣幸,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怎么会白白浪费你的价值?”
“我有什么价值...”孟玥拼尽全力想要躲开,奈何力量太过悬殊,她无论如何挣扎,林颛的铁臂都丝毫不动。
林颛:“孟玥啊,你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吗?在你来到孟家之前,你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吗?”
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上下躲闪,在泪花的藻饰下颜色更加分明。
“为什么要说来到孟家...我不就是爹的亲生女儿...”
忽然,一段模糊的记忆如同炸雷般冲入她的脑海。她见过眼前这个男人,若干年前在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时,她牵着的并不是孟当的手,而是他的。
可是...为什么,明明素不相识,却有这样的一段记忆...
她被装在篮子里,递入一户人家,临走时眼前的男人还告诉她要听话,不要再回想过去的事。
而那户人家,就是她认知中的家。
“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从小到大自己唯一信赖的亲情,难道也是假的...吗?”
望着孟玥手足无措的模样,林颛十分满意,这意味着祭品不仅新鲜度很高,而且由于曲折的经历,祭品所积累的情感已经达到饱和,可以说,她是献祭给神明最美味的佳肴。
“孟玥,你放心,虽然过程可能会有些疼,但只要熬过去——你就会成为神明的一部分,与神共生!”
好可怕的疯子...孟玥联想到那个说书自杀的疯子,林颛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的血至今还洒在醒木上。
孟玥联想起张煜的教导,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当下还没有生命危险,就竭力冷静下来,思考出路。
“思考也是有门道的。”张煜当初边敲着她的脑袋边絮叨。
“如果你被卷入某个时间,就试着把自己当成写故事的人,一个完整的故事,需要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当你把这六点都捋清楚以后,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无谓地挣扎了。”
当然张煜并没有告诉孟玥,他总结的这些经验都是因为阅读理解不行导致语文成绩太差了。
“需要这么死板么?”孟玥拄着脑袋问。“就感觉像是在背答案一样...”
张煜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人生没有标准答案,但经验主义留下的教训会让你少走很多弯路,虽然很多时候那只是刻板印象罢了。”
“为什么要让我当祭品...”
林颛:“因为你再合适不过了...”
“合适...祭品有标准吗...”
“神明喜爱圣洁之物,人性本善,像你这样一尘不染的小孩子正投神明所好。孟玥,最初的你,就像一面画板,纯洁无瑕。我们会将各种颜料涂在你身上,最终变得五彩缤纷。”
“所以...我所经历的不幸,都是你一手造就的?”
“没想到你领悟的这么快。”林颛脸上露出了非常夸张的赞许的表情。
泪水在眼眶打转,孟玥攥紧了拳头。现在不是泄愤的时候,要忍住,一定要沉住气...
“那...只有我一个祭品吗?”
林颛摇了摇头,他指着街上自相残杀的人。
“看见那些贪婪的虫子了吗?原本有一批和你一样可爱的孩子,只可惜他们的数量和质量都远远不能满足神明的需求,只得用这些虫子来凑数。他们互相杀戮,留下的都是身负人命的家伙。那些家伙经历了追求的渴望,得到的喜悦,以及最后一无所有的空寥。这些可怜虫凭借着贪婪的欲望,情感如同填鸭般被迫饱和。只是神明的开胃小菜罢了。”
“神明,为什么需要祭品...为什么...这么残忍?”
“残忍吗?”林颛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根本没有领会神明存在的意义,人性是向外扩张的,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即使没有人帮助,他们也会慢慢学会站起和走路——索取是人性的本能。但自然环境和社会的残酷让人们无法面对现实,当实实在在的东西无法改变困窘的现状时,人们开始寄希望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便是神明。神明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降下神谕,宛如夜空中的星星,指引人们迷途知返。向神明进献贡品,是在歌颂神明的功德,是为了回馈神明的恩德。我们是神明的子民,只有这样,才能让游离在空中的灵魂有了归属感...我们不是为了神明献祭,是为了自己献祭。你不是单纯的祭品,而是沟通人与神职期间的桥梁,你是英雄!你该感到荣幸之至。”
“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想当一个普通人...”孟玥低下了头。
“我的身世,我的过去,我所经历的所有悲惨经历...都是你替我决定,替我选择的,即使,即使你将献祭的事描绘地再怎么高尚...但我不想啊...孟玥是一个自私的人,孟玥只想要一个数以自己的家,只想平平安安过这一辈子...无论贫苦还是富贵,只要平平安安就足够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卷入...”
“我们给你的就是最好的选择,当你慢慢适应后,会感激我的。”
说着,他抬起手。
“就让你先体验体验身为祭品的感觉吧。”
随着林颛的手慢慢张开,孟玥浑身上下犹如火烤般剧烈疼痛,每一处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像是有吃肉的虫子在不断侵蚀她的身体,简直痛不欲生。
身后被蒙着头的大汉听到孟玥痛苦的呐喊,显得十分急躁,他拼命挣扎。一个侍从不耐烦了,直接拾起一把剑插入他的腹部,大汉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林颛收手了,短短几十秒,孟玥已痛得差点昏死过去。
【人生没有标准答案,但经验主义留下的教训会让你少走很多弯路,虽然很多时候那只是刻板印象罢了。】
孟玥沉默了,她曲解了张煜的意思...她不否认,有的人有着远超自己的视野和见识,也许他们考虑的是上下近百年的事,也许在他们眼中自己无谓的挣扎如同孩子淘气般不足挂齿...
“祭祀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等不及了么?”林颛笑着问。
“放心,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毕竟你的灵魂已经得到提纯了。”
“提纯...什么意思?”
“还没有发现么?”林颛的笑容愈发诡异。
“你的灵魂,早就脱离那具一无是处的躯壳了,现在的你是完美无瑕的!”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流矢,不受任何阻拦穿过了孟玥的身体,非常及时地印证了林颛的话。
“碰不到...我已经变成幽灵了...吗?”
委屈,害怕,不舍,孟玥的心里五味杂陈,多重情感汇聚成一句话——求救。
“张煜...张煜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谁...快来救救我...”
“不要再进行无谓的抵抗了,幽灵状态的你,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见看见的。”
无人观测...失去存在,比死亡更令人恐惧。孟玥感觉窒息。
“谁说,听不到了?”一道银光闪过,张煜踩着魄璃,如同御箭飞行的侠客,闪现到林颛面前,林颛身后的侍从见势不妙,迅速上前形成一道半月型的保护圈,但张煜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们,只是轻轻一挥手,唤了一声。
“琉韵,看来还有新的垃圾,顺手帮我打扫一下吧。”
“遵命,我的主人。”
琉韵似一道闪电,在侍从之间来回穿梭,任由侍从们如何挥砍,都不曾伤及琉韵一根毫毛,其中一个侍从无意间捏住琉韵的一根头发,看着眼前的“白丝”。他下意识地闻了闻,竟然有一股清香,但他还未来得及品鉴,就已被拦腰斩断。
不出一分钟,原本嚣张跋扈的侍从,变成了一地血淋淋的肉块。
张煜打了个响指,将魄璃收回自己身边,擦去剑上的血迹,从容且优雅地将魄璃收入剑鞘。
他解开背上的袋子,袋子里面装的正是孟玥的肉体。宛如一个熟睡的婴儿,无人打扰,睡得正香。
“已经结束了,林颛。”
林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张煜能找到他们...按照原计划,此时他甚至应该被冯姨解决了,或者困在储物间里面...
“你为什么会...你是怎么做到...”
“此时,你心中一定有很多个为什么吧。”张煜轻哼一声。说罢抽刀斩断了林颛的手,不过正如他所预料的,林颛与冯姨一样,受伤片刻后,便能长出一模一样的身体组织。
“看来你们,都是怪物啊。”
“我们...姓冯的呢?你把她弄到哪里了?”
“她?”张煜笑了笑。“此时应该被关在原绮父亲的腹中,忍受着腐臭味和胃酸的侵蚀吧。”
“不对...不对...那里关押的不应该是...”
“你说的是熏...亦或者原绮的母亲吗?”张煜打断了林颛的话,打了个响指,熏缓缓从张煜身后绕了出来。
“节约时间,我就直接公布答案了。”
张煜灼灼的目光如同太阳般灼热,照在林颛身上,火辣辣地疼。
“原绮的母亲并没有死,活得很好,甚至可以脱离那条并不存在的脐带。”
“并不存在...你是怎么...”
张煜抬手将魄璃刺入林颛口中,夹杂着半根舌头和脑髓液混合的血液滴在孟玥脸颊上,好在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那么害怕了。
“不要打岔,好么?”张煜轻轻合上孟玥的眼睛。
“主动权在我手上,从孟玥开始,新仇旧恨,我们一笔一笔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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